田国光跟沈荣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长,不到十分钟,田国光就夹着公文包走出来。还带了话,让汤伟业进去。
沈荣仍安安稳稳躺在床上,虚弱的身体传达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让汤伟业对刚才的诡异状况摸不着头脑。沈荣却只道,“不必要,别让知道。”现在沈荣讲话,挺吃力。语音语调更是不好把握。他会尽量删掉一些词。有时候说出话来,句子成分都不全。又不能凭他的态度猜测,往往得让人多一番考量。这却难不住汤伟业。只几秒,他就明白了沈谦的意思。
如果不必要,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换言之,如齐浩真的做了什么事,或者是有做什么的兆头,汤伟业就要毫不犹豫地站在沈谦那边,把齐浩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齐先生他……”
沈荣闭上眼睛又睁开,“叫沈谦来。”
汤伟业拿座机拨给沈谦,无法接通。想到刚刚齐浩说沈谦现在不方便,他可以安排见面,就又打了齐浩的电话。手机的嘟嘟声闷闷在渙洗室响起来。汤伟业循声找过去,发现齐浩的手机在洗手台旁的架子上。他去找齐浩,在大厅问过吴嫂,然后去了后花园。
阳光明媚,却不晃眼,映着一片或深或淡的蓝色花海,宛若童话中的奇幻仙境。温灵坐在一边的沙发椅上,乌黑的长发束成马尾,静静垂下。她画着淡淡的妆,双眼附近的皮肤在粉底下还是透出微微的红色。那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在微肿的眼眶里,水盈盈的,镶在精致美好的脸庞上,清纯恬静,周围优雅美艳的蓝色妖姬都有些失了颜色。
来了沈家,虽说上上下下也都是恭恭敬敬的,但是别人心里怎么想的,温妈妈也能猜出来。温灵未婚有孕,男方虽然有长辈做主,但沈谦本人的态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温妈妈心里又气又急,却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不会轻易在她面前露出伤口,有什么委屈也不会说,自己只能干着急。但她对齐浩印象不错。来沈家这两天,她就觉得就齐浩还像个人,还有点是非心,重要的是,他对温灵好,是真的好,不同于别人的服从命令式的友好。齐浩一过来,温妈妈就留下齐浩和温灵一起,自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齐浩看着温灵的眼睛,直看得温灵不好意思起来,才在一边的藤椅上坐下。
温灵把盖在腿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犹豫了一下,道,“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
齐浩没有回答,却问,“你想离开吗?”
温灵愣了一下,没有回答。齐浩烦躁着伸手去摸烟,还没把手伸进口袋,温灵佯作生气,“不准抽!”
齐浩动作一停,垂下头,“对不起。”他没想到,让她回来,会让她承受这么多痛苦。他以为她一个人在外会受苦,会伤心,却没想到,原来,让她回来,是更苦,会让她流更多的泪。他高估了沈谦。或许,他从来就不该对沈谦抱有幻想。一个害死自己亲哥哥却能若无其事,行为表现滴水不漏的人,哪会有什么心呢?
他换了个角度坐,伸手握住温灵的手,声音不大却坚定不已,“离开他。”
温灵有些慌乱地抽回手,虚笑了笑,“齐浩,你别自责。我想,即使你不劝我,我也会回来。因为我爱他。”她指着花圃里的蓝色玫瑰,“她们漂亮吗?”却不等齐浩回答,自顾自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是蓝色的吗?很久很久以前,是没有蓝色的花的。一个少年年复一年期待着蓝色花朵,直到她遇到了一个女孩,他们相爱了。女孩知道他的梦想,给了他一个蓝色的花海。他觉得幸福极了。一天晚上,下大雨,他睡到一半,担心他的花,跑出去看,只看到蓝色顺着雨水流下来。女孩骗了他。他走了。女孩在玫瑰园,哭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她和玫瑰一同枯萎。最后,她流出蓝色的眼泪,浇灌出蓝色的玫瑰。然后,男孩回来了。”温灵停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会等下去。你知道昨天晚上,他跟我怎么说的吗?”她笑了笑,连酒窝都露了出来,浅浅的,好像装着陈年老酒,让人醉。“他说孩子会毁了我。他拿这个理由劝我拿掉孩子。”
“别傻了。”齐浩斜着嘴笑,表情陌生地让温灵忘了说话。“你觉得他可以像那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逼你吃药跟你毫无风度地发脾气?别忘了!他是沈谦!是未来倾城的主人!他要面子,要钱,要权,要女人!可惜,”齐浩讥讽地拉长音,“这个女人不是你!”
温灵看着他,眼神渐渐冰冷起来。她知道齐浩说的那个人是谁。但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绝对配不上沈谦!
“你知道不是吗?你知道他因为她一个电话大半晚上把你留在床上!你知道他在雪地里站了一晚,看着她家的窗户,守着她,规规矩矩,活像个正人君子!你们一个个的,倒是飞蛾扑火矢志不渝啊!叶澜靠爸一句话弄出那么大的事,你当真以为顾清扬背了黑锅就完事?哼!你还不知道吧,叶澜疯了,叶家也完了!现在的迅达科技,已经是沈谦的私人财产。那个顾清扬,你觉得那么多脏水泼在她身上,她还混得下去?她跟了沈谦那么多年,患难的朋友,也不过是沈谦的挡箭牌,也不过就是沈谦对付叶家的工具!你又觉得你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就凭他跟你上床了?还是说这个无端端冒出来的孩子?”
齐浩的前半段话,像是冷箭一箭一箭直戳温灵的心口。她知道啊,怎么不知道了。沈谦看到来电显示时。眼光刀锋似地从她身上滑过,她憋得慌,又不敢朝他发脾气,自己拿了浴巾去浴室,莲蓬头下密密麻麻的水喷出来,却盖不住门外他焦急的声音。她很少见沈谦那么有耐心,也很少看到沈谦的眉头皱成那样,好像被刀深深割了几道。她站在门后,透过门缝看他,连那一丝嫉妒都在那一个消失无踪,只剩下心疼。沈谦几乎没说几句话,仅有的几句话,声音也压抑地让人难受。挂了电话,他就穿好衣服离开。没有一句温柔的话,走的时候还不忘沉声斥责她,‘以后别乱碰我东西’。
他在雪地的那晚,他看着那个人的窗户,抽了一夜的烟。她也看着他,流了一地的泪。她怎么能忘得了?那天晚上太冷了,她忘不了的。
而齐浩的后半段话,引燃炸药,让她伤痕累累的心来不及复原一点点,就轰然炸开。那个替身演员的死,是叶澜?顾清扬只是是替死鬼?叶澜还,还疯了?
她难以接受。她怎么可以相信?相信沈谦为了一个公司害人性命?为了一个公司毁人前程?
响亮的耳光,‘啪’地直打地齐浩耳朵里嗡嗡乱响。
“你凭什么说我的孩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剩这一句,重复着,和着眼泪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