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玩够了回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家里出人意外的一片漆黑,难道睡觉了,两人不解的对视一下,正准备上楼去看看,就听见屋外一阵车鸣。
是老张,老张面色黑沉的让他们上车,问去哪里,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车子稳稳的在路上行走,宁遥突然就一阵心慌,说不上原因,她就是抗拒前面的路。
"张叔,我们这是去哪"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宁遥此时坐立不安,她不住的向老张打探。
"去了你就知道了"老张不透露。他也不知道他隐藏这个即将被揭晓的秘密有何用意,但他此时就是说不出口。
"等会就知道了"罗俊安慰道,他伸手捉住宁遥的,轻轻拍打她的手背,渐渐感觉她放松了下来。
老张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轻声叹了口气。
车停在市人民医院门口,凌晨的医院透着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几个窗口散发的微弱灯光像是指引着某个方向的路灯,宁遥站在急诊的大门口,心像灌了铅,重的她提不起脚。
"你们上去吧,六楼手术室"老张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悲伤,他不等他们询问就返身钻进了车里,实在是不忍心去看一场如此揪心的悲剧。
宁遥和罗俊两人无言的上了电梯,宁遥的心就像这上升的电梯一样高高挂起,说不上原由,她就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痛,痛到她每个毛细孔都打开,每根汗毛都直立。
他们出了电梯,悠长的通道只有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罗佑,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把头低了下去,不远处,手术室外的红灯还亮着,听不见里面的声响,整栋楼只有宁遥和罗俊的脚步声在回响,等他们也坐定,楼里安静的吓人。
突然就响起一阵呜咽声,压抑许久的悲怆终究是控制不住了,宁遥看着肩膀抖动的罗佑,双眼泛起一层水汽,胸口像被填进了一块石头,呼吸都不能顺畅。
也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三个人齐刷刷的望过去,为首的医生一脸的歉然。
心猛然下坠。而罗佑早已瘫坐在地,意气风发的企业家此时就像个垂暮老人,再也没有那勃发的神气。
罗晓芳被推了出来,她安静的躺在那,前几天做的头发没了踪影只留着个光秃秃的头,面容祥和,看似只是睡着了般,如果不是衣服上的斑斑血渍,真的会让人这样以为。
她为什么是光头?!
宁遥脑里的疑惑弹出了个头就被难过覆盖,她无声的跟在罗佑旁边,默默的流着眼泪。
而罗俊在难过之余却留心了这个疑惑,只不过事实也没帮到他什么,反而让他更不甘心。
宁遥在罗晓芳和罗佑的房里坐了一宿,她贪婪的呼吸着罗晓芳的气息,感觉医院只是一个梦,她只是跟罗佑出去了还没回来而已。
"罗俊,我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罗俊的心被纠着打了个结,他把宁遥搂进怀里,胸口不一会就温热一片。
"等我妈回来,我就不跟她治气了"宁遥还在喃喃自语,罗俊把下巴放在她的发窝,眼泪不可抑制的逃出了眼眶。他难过,更多的是心疼。
第二天的开学众人都忘记了,宁遥穿着一身黑衣随着罗佑把罗晓芳接了回来,罗佑在一夜间苍老了十岁,他再也不是那个叱咤商场的房地产大亨,他只是个丧妻的中年男人。
罗晓芳的后事办的匆忙,到场的人不多,宁遥全程就像个木乃伊,完全接受不到周围的讯号,连她外婆舅舅们跟她说话,她也只是空洞的看了两眼没有回应,她越是这样,罗家父子越是担心。除了担心他们却也无计可施。
最后一天下完葬,墓园只剩他们三人时,宁遥摸着墓碑上罗晓芳的相片,猛的意识到,她和罗晓芳从此真的是天各一方了,她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罗俊心痛的陪在一旁,罗佑转过身,轻轻的擦掉眼角的泪,晓芳,我要帮你报仇了。
在墓园的另一个角落,周海琼躲在一块墓碑后,一头卷发没有打理,乱七八糟的批在身后,脸也是罕见的素颜,甚至看上去有些蜡黄,衣服皱巴巴的像是几天没换,她呆楞愣的看着哭倒在地的宁遥和一眼凄然的儿子,除了悔恨和恐惧再也没有其他心思。
罗晓芳死于车祸,并不是意外。
那天周海琼在听说罗佑再婚后,喝的醉眼昏沉,宴会后,她开车要来看看罗佑的婚后生活,碰见了出门倒垃圾的罗晓芳,罗佑跟在她身后,满眼的温柔和宠溺,她不觉妒火熊熊,醉意一冲头,车子就冲了上去,之前那融在幸福里的女人就躺在了血泊中,她惊慌的逃开了现场,远远的她还能感受到罗佑愤怒的眼光。
从墓园回来,罗佑叫住准备上楼的两个人,跟他们说了事故原因。
宁遥站在楼梯上,一颗心再一次的摇摇欲坠。她爸爸哥哥不要她走的义无反顾不留一丝痕迹,她妈妈也撒手人寰,现今唯一的一个罗俊,居然是他妈妈杀了她妈妈,往昔李宁律的话在耳边响起,她恨恨的看过去,都是这个人,都是因为他,她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罗俊看了眼身侧的人,她眼里的恨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个人前几分钟还紧握着他的手窝在他怀里哭得浑身颤抖,还抱着他反反复复的说我只有你了,如今一双眼睛恨不得生生吞了他,而他却不能怪她。
"我一直都不是称职的父亲,这次我也请你多包容,如果你恨我,我也理解你"
罗佑看见宁遥的眼底的仇恨,心猛的一紧,在之前,他曾真心实意的希望他们可以走到一起,完成他和晓芳的遗憾,他也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他们真相,然而就算他不说,事实就是事实最终都会被戳破,以后的局面可能更难掌控,无论好坏,这都是他们的感情,他们去处理。
罗佑无奈的转身走开。
在接下来的几天,宁遥整日的窝在房里,保姆送进来的饭进来是什么样出去就是什么样,罗佑来劝过几次,宁遥都无动于衷,罗佑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顾及她说了几次也就只能由着她去了,他看着宁遥一天天消败,他知道她同他一样对罗晓芳的死无法释然,他都没有办法说服他自己,他又能去说些什么去开导她呢。
和周海琼的官司打的并不顺畅,周海琼凭借着她爸爸长年积累的人脉和财力,要动她也绝非易事,但他怎能容忍周海琼杀了罗晓芳之后还能悠然自得,他们只当罗晓芳是他中年黄昏的一次邂逅,有几个人知道罗晓芳对他的份量,那个从小就陪在他左右的女孩,那个背着父母偷偷给他送食的少女,那个慰借他寂寥给他鼓励的女人,那个最后背弃所有追随他的罗晓芳是他这一辈子的梦想,他的美梦才成真几天,周海琼一阵怒火就葬送了所有,他还没有来的及给他的晓芳幸福,宁遥甚至都没有放下心结,罗晓芳就被迫终结了她的一生,这让他怎么能甘心。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当初还不如放她继续生活在那个阁楼里陪着那个平庸落魄的男人,虽然被病痛折磨,起码,他能于她仰望同一片天空多几日。起码,她在走之前会有子女伴在左右,而不是像现在,背负着最亲近人的怨气被众人指指点点最后还不得善终。
事情纠葛了几天,两方一起找关系周旋,钱财去了许多,罗佑还是敌不过周家几代人打下的夯实基础,在加上A市中级法院的院长十几年前受惠于周海琼的父亲,周海琼找人开的精神病证明得到认可,眼看事情就要朝着周海琼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了,罗佑呆在他和罗晓芳的房间彻夜未眠,也许晓芳会希望他就此停手,但他心里的这口气憋在胸口,不出这口气,他剩余的日子都会被这股气压抑的郁郁寡欢,在犹豫之际,他踱步走进宁遥的房间。
宁遥趴在书桌上,清冷的灯光打在脸上,照出两行默然的眼泪,罗佑也不由的有些哽咽。如果仔细计较起来,宁遥才是受伤害最大的那一个吧。
"罗叔叔,罗俊他妈妈会怎么样"
"你想她怎么样"
罗佑反问,宁遥沉默了,她想起那个妖娆张扬的周海琼,又想起了她温婉隐忍的妈妈,想起她清晨去上早班的背影,她半夜轻手轻脚起床去上晚班时压抑的咳嗽,她逛商场看见心仪衣服最后又放弃时眼底的不舍,心底的恨就变的越来越浓厚。
"我想她杀人偿命"
如果之前还有犹豫,在听见宁遥一字一字的说完,这一刻罗佑坚定无比。
隔天,罗佑拿出天佑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用来运筹,做了几十年的商人,官场上的人最想要什么他清楚不过,钱谁都可以给,股份却不是每个人都拿得出手的,在足够撼动人心的利益面前,已故恩人的女儿算什么,更何况这是她罪有应得,他们只不过是按程序办事而已。
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一放出去两天不到的时间法院那边就传来消息,证据确凿,依法办事可判处死刑。
法院的消息同时也传到了周海琼的耳里。
"海琼,罗佑把天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让出来打点这件事情,现在是上头直接下的命令,........"A市中级法院的院长还在说些歉意的话,周海琼已经听不进,她瘫在地上,耳里只有那句要做最坏的打算在反复回响,罗佑耗费这么大的财力物力只为了置她于死地,之前对于罗佑的幻想和憧憬现在就像一个笑话,原来爱情走错路真的是会要人命的。
"周姐,我们再去走动一下"周城扶起周海琼,小声劝导,最坏的打算不就是死刑,没想到罗佑这么狠。
"他想让我死,我就让他如愿,留点钱给罗俊吧,罗佑他是靠不住的"什么叫心死如灰,现在的她就是这种状态,撞了罗晓芳后她很害怕,夜夜做噩梦,梦到罗晓芳来找她,梦到罗佑凶神恶煞,后面警方参与调查,她又很畏惧,现在倒反而释然了,不就是死吗,那就死吧。
周海琼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罗俊和周城却还没有放弃。
开庭的前一天,罗俊回家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罗俊第一次归家,客厅里两个人都在,正在吃早餐,原本静默的空气变的更加僵硬,两双眼睛都透着寒冷,以前罗佑出差不在家时他一个人在,虽然觉得孤单,但还是觉得这是他的家,这一次整个空间都透着冷漠和抗拒,有些事情就算他不想接受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对这个儿子,罗佑非常愧疚,他甚至都不敢正视罗俊的眼,一看见像极了自己的脸就觉得心被抓着疼。这件事情无论什么结果,他唯一觉得抱歉的就是罗俊了。
罗佑走开罗俊也不太在意,他从进门就没离开过宁遥,她冷着一张脸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他,就像他没有进来过。
"宁遥"
宁遥看了他一眼默不吭声,这几天她一个人越想越后悔与罗俊的相识,他就像场龙卷风过境缴走了她所有的亲人。
"宁遥,你可不可以劝劝我爸,我妈...."
"不可能"宁遥非常干脆的打断他的话。
"我妈要被判死刑了"
虽然之前想的就是要她血债血还,但听到罗俊带着哭腔说出来,心里还是止不住咯噔了一下,那个漂亮张扬的周海琼也要被画上休止符么,转瞬,宁遥又想起她苦了半辈子的妈妈,她妈妈一辈子都没享过福,临走临了都没有听她释然的叫过一声妈妈,她妈妈死的时候定然是不瞑目的,相到这里,宁遥又变的愤然。
"那是你妈妈咎由自取"
"你妈妈如果不是我妈撞了她,她三个月以后也会死的,你妈妈是肝癌晚期,她死的时候你看见了吗,她光着头没有头发,那是她做化疗做的"罗俊被宁遥眼里的恨意刺激也变的不受控制,他朝着宁遥大吼了一通,把他从医院了解到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你胡说"不可能的,他是胡说的,他只是为了帮他妈妈开脱,宁遥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但脸上肆意的眼泪却出卖了她,她想起在医院的那一刹那,想起婚后她苍白的脸,脑里出现的许多画面都逼迫着她去承认这个事实。
"你妈妈只是提前了三个月而已...."
"哗!"宁遥扬手把桌边的牛奶泼向了对面的人。
罗俊在一片模糊中惊愕的看着她,"就算只有三个月,我也要你妈妈用她的一辈子来换"
只是提前三个月而已,说的何其轻松,提前三个月的死亡对她妈妈来说,对她和罗佑来说,罗俊难道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她妈妈怕是知道自己有肝癌才选择跟罗佑的吧,不想拖累他们,想要在人生的最后为自己去活一次,内心挣扎万千后做出的决定竟被别人油门一踩就撞的毫无意义,他现在还有脸来说只是提前了三个月而已。
第二天开庭,罗佑和周海琼分别坐在原告被告席,这对昔日A市备受瞩目的夫妻在刚结识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今日的状况,两个人都像在一夕间变的苍老,周海琼憔悴沉默的坐在被告席,之前浓密光泽的头发此时杂着明显的灰白,另一边罗佑也老态毕现,而罗俊和宁遥各坐一边,他们只在见面时视线短短的交错了一瞬,之后就同两个陌生人,各怀心思,互不相看。
最终的结果,周海琼被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院院长最终还是顾及恩人的惠泽加上得知罗晓芳癌症病情,留了周海琼一条命。
两方都没有上诉。
自此,罗俊和宁遥的青春正式完结
之后,李宁遥在沉寂了一年后复读开始了作为罗佑女儿的生活,而罗俊跟随周城去了法国多年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