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很早就吵醒了沈又西，她本来就睡得不深，因为今天要去面试。
身着很简单大方的浅蓝色衬衫和米色长裤，登一双白色圆头单皮鞋，早餐没吃什么就出发了。面试的一原则：熟悉公司背景；第二原则：能把为什么要辞职这个百面百问的题目解释得有理有据；第三原则，自信自信再自信。这几点是夏琪对她操练过很多遍的，从昨晚开始就努力在想这个问题了。
公交加地铁大概花了40分钟，这样的车程她已经非常能接受了。可是面试的过程非常简单，人事经理只对她的工作经验做了简单的了解，其他她准备的几乎都没用上，比如职业规划等等。
“不过，他倒是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那你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没有啊，然后搞笑的是他竟然说，你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
“小心，他不会是对你有想法吧？”
“不会啦，他说我跟她女儿差不多大，呵呵。”
“谈工资没有？”
“谈了，他问我我的期望值，我迂回婉转地说出了比现在涨30%我可以接受，当然不拒绝更多，他会不会觉得我太现实啊？”
“傻瓜，每个面试的人都要到这一步啊，工作又不是做慈善。”
“然后接着见了市场公关经理，是个很酷的男的，冷冷的，也没问我什么，看不出是什么想法，问我能不能立刻上岗，我说可以，然后就让我回家等人事的通知。”
“凭你的工作能力，在小公司做个策划主管绰绰有余啦。又西，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夏琪竟然语中带点犹豫和秀色。
“什么事啊，可别吓我，现在我这颗小心脏承受能力不是很好啊。”她深吸了一口奶昔，问：“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我好像和，和邵云峰开始进入状态了。”
“啊，真的啊，太好了，我就说嘛，早就该撮合你们了，加油哦。”她马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怎么不早告诉我，让我有点开心的事乐乐啊。”
夏琪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多久，那会你正好又闹分手又辞职的，我没有合适的时间来跟你坦白嘛。”
“好好好，不追问了，这些饮料点心，你买单啊。”
“哈哈，小妞，这是必须的。”夏琪天生的爽朗，让小点心屋里充满了幸福的甜蜜感。
两人你为我祝福我为你开心地聊着，只要她们在一起，从来没有不童年不学生过，一直地那样地青春，一个张扬，一个内敛，默契异常。
沈又西是哼着小调进家门的，妈妈看见女儿这么高兴，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女儿。沈又西看看妈妈坐在身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喝汤，一擦嘴便问：“妈，半天了，你不憋得慌啊，快说，什么事啊？说完我才能消化。”知母莫若女，沈又西老是笑她妈，脸上装了晴雨表。
妈妈吞吞吐吐地说：“小西，这件事情呢本来你哥让我晚点再告诉你，但是你迟早要知道，不如早点说，你也好帮忙出出主意。”
“好了，快说嘛，什么事要那么瞒着我啊？”
“你，你哥和你嫂子准备离婚，我说什么都没用。”她妈语气哽咽了起来。
沈又西顿了一下，心想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她一点也不震惊，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她说：“妈，嫂子之所以要离婚，就是因为哥太不争气了，不能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也罢了，问题是他一点家庭责任都没扛过，他们那房子从装修到现在，水管灯管坏、交水电费了、小天上学习班，一切大小事都是嫂子扛着。我看他们的关系早就知道要破，所以你这么说，我一点不惊讶。”
她妈妈立刻道：“小西，听你这么说，你是赞成你嫂子？我们应该劝好不劝离，你们是兄妹，怎么这么冷淡地对他呢？你还在记恨钱的事情吗？”
“妈，这跟钱无关。与其他们整天吵得家无宁日，还不如好聚好散。他们再这样下去，对小天的成长很不好，家庭的不和睦会造成他性格上的缺陷。”沈又西努力地让自己心平气和讲出来。
她妈妈不停地在抽泣，一时无言以对。又西拍拍她的肩，回房间了，心里凉凉的。刚刚夏琪告诉她要恋爱了，现在听到自己的哥哥要离婚了。爱情和婚姻，每天都上演不同的分分合合，她有时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爱无能，生活把她打磨得精疲力竭。她爱过，爱得撕心裂肺，输掉青春憧憬，换来伤痕累累。
郑斯凯参加项目的第二次讨论会，如果他没有异议，那将用现在的方案递交到永通，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与邵飞白的有过交道，加上郑斯凯在业内的名气，他们显然已经没有机会了。
会议由杨国军主持。只要是他亲自负责的产品，市占率都很高，一上市就可以迅速渗透。他对趋势的判断非常之准，几乎和郑斯凯不相上下。因此，项目组的人都很有信心。
杨国军只是大概讲解方案中的要点，他说：“因为永通集团盘子非常大，6个基地9大工厂，因此保证新上线方案和老系统切换准确无误是永通集团首要考虑的因素；其次我们的新方案既要与他们老系统比较，在设备上技术上药要更先进，但操作使用上却要有相似之处，但是要更加方便，安全性更高，设备的售后更便捷。因为任何一套新设备和系统都会遭到永通具体使用人员的阻力的，这是一种本能的抵触和一种习惯，经过多年的磨合，他们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操作方式。。。。。”
郑斯凯很赞同他的理念，老将就是老将，可以一针见血地找到问题的根本，提出解决方案，他知道客户需要什么，加上他的精湛技术，所以他能超越客户的期望。
郑斯凯听完后，满意地说：“大家辛苦了，这次将原有技术稍作改良，经过包装完全可以成功胜出。技术上来看没有任何失分的地方，杨总亲自主管，我基本不需要多担心什么。但是鉴于上次事故的发生，我喜欢不要重蹈覆辙，现在会议室内的任何成员都必须遵守公司规则。”
他接着道：“我一直强调，大家要钻研技术，但不要沉湎于技术。要成为综合管理型人才，这才是你们的发展方向。随着公司的发展，我们要不断培养项目经理，重要的项目需要更多的杨国军。我非常鼓励大家直接接触市场，在不影响公司项目的前提下去接活，发挥自己的技术才能。你们要拥有自己的工作空间，有自己的编程器、自己的仿真器等等，不断积累资金，不要一条技术路走到黑。男人，要有自己的事业，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在业界的名气。因为我是从梁远走出来的，所以我很理解你们，等你们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一定会鼓励你们自己创业。但是前提是，现在要干好每一个项目。”
他的这番话，不是平白无故说的。如果一个企业过于倚重某个或者某几个人，那就是不健康的。他必须从企业良性发展的角度来看，也许杨国军听了会有戒备心，因为谁会喜欢被取代呢?他非常清楚特别是做技术出身的人，通常有一种敏感自大的心态，杨国军已经算是将这种心态降到最低的人了。经常发生项目里面研发人员意见相左的情况，甚至是对于公司的发展方向，杨国军还有跟郑斯凯有歧义的时候。因此，对于郑斯凯来说，要稳固企业，就必须培养人才梯队。
郑斯凯还在暗中调查上次方案泄露事件，他越来越觉得，可能走了不该走的人。
晚上好不容易约好了和梁嫣然吃饭，要两个人都有时间，还真不容易。他们在一家叫“粤意轩”的餐厅，老地方，红酒烛光，璧人以对。
他怜惜地问：“出差刚回来，是不是很累？特地让老板顿好鸡汤，养养胃，养养神。”
“还好，都习惯了，最近我爸爸不是很开心，跟弟弟真是闹翻了。工作上的事情我没觉得很伤神，但是家人的关系是我很难过的。我弟不理解爸爸，而爸爸对弟弟是真的溺爱，希望他成长，又不让他去担当，我觉得应该让他更像一个男人一样去承受才对。”
“梁叔一向很听你的话，跟他聊聊？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点觉得他偏心呢？”
她笑了，说：“说实话，一个月以前我还会有一点，但是现在没有了。”
看她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他也就不再问。她反问：“公司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几次听你说话，有点不开心？”
“是的，沈又西离职了，是因为我们现在的一个项目，我不知道是不是公司误会了她。”
梁嫣然很快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说：“你应该是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了她吧？”四目相对，他很快看向手中的酒杯，说：“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我是在担心，怀疑错了人，对项目有害无意。”
听他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后，梁嫣然说：“你们公司的信息安全工作肯定是做得非常保密的，因此不可能有人从公司里面发邮件或者拷贝信息出去。那么只有可能是一个很了解公司业务的人，口头将方案泄露出去的，这个人还需要有相当的人脉，才能切中要害将信息透露到需要的人手上。而这沈又西，据我从你口中听到的，应该对业务不是很熟悉，她又不是混行业的，那么，可能性是很低的。”
郑斯凯其实心里也这么想过，但是他需要一个肯定的声音，道：“你说得没错，后来我让人在暗中调查。”
“既然你都理清原委了，是不是在想着欠了沈又西一个交代？这么多年来你身边的花花草草，没少被拿来说事，但我知道那都是你刻意的，因为你的心在我这里。”不愧是梁嫣然，他们随时都存在在对方的心里，但是郑斯凯却没有感觉到梁嫣然心中的一点点酸楚。就像那天她没有感觉到电话那头的郑斯凯其实有醋意一样。她轻抿一口红酒，眼睛斜斜地慢慢看向郑斯凯，似笑非笑，这神态真是美绝丽觉。平时她是所有男人眼中的标准冷美人，“冷浸溶溶月”，很多人欲千金买一笑而不得。谁能笑到，在郑斯凯面前，她是如此娇媚妖娆，冷艳和矜持早被心中的爱火烧成了灰烬。
但郑斯凯只是笑笑，不置可否，梁嫣然也就不语，两个人太像，什么话都点到即止，如果梁嫣然会不顾小姐身份地撒撒娇，耍耍赖皮，也许，也许会不一样吧。倒也没关系，郑斯凯早就习惯了她。
只要是跟郑斯凯出去，梁嫣然是从来不开车的，她喜欢郑斯凯送她回家的感觉，要在他的目光中走进大门，要让他感觉到她只是他身边的小女人，她需要他，如果他像勇敢地骑士那样从父亲身边夺走她，他会很开心，就像《倚天屠龙记》里面的张翠山或者张无忌一样，她也只想做一个殷素素或者赵敏，和心爱的人一起浪迹天涯。
她下车了。走了几步，很慢，很想回头，但是想等郑斯凯从后面叫住她，然后她立马会奔过去给他一个热吻，但是他没有，而是她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夜里。
早上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可能到了梅雨季节的缘故。上海这个城市，一到这个时候家里就很潮，尤其像沈又西家这样的老式房子，设施很不好，到处是潮湿的气味，一旦下了几天雨，衣服干不了，全都有一股异味。换做是北方人，可能一天也呆不下去。
这个过程简直是给人胸口给赌了一口气，有的时候还让人难以喘气。而且事情还堆着来了。哥哥和嫂子的离婚事情一直纠缠着，工作忙经常加班，每天忙得跟狗一样。到这个新公司人家都以为她是刚毕业的学生，任何打杂的事情都喜欢找她。有的时候就是连一个表格的各式设计都要来找她看看，怎么样比较好看。她有的时候很想发火，说那EXCEL不是好看用的，是一个人的逻辑思维的体现，但是一看那些英俊讨好的脸，她又说不出口。有时候那些已婚妇女告诉她，这些小伙子其实就是没事找事，如果没兴趣，可以不理的。
不过发生过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有个销售部的男孩子以前经常来找她的，属他出镜率最高，后来莫名其妙地淡出了。一问才知道原来已经辞职，问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正要出门上班的沈又西打开衣柜，苦恼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件喜欢穿的，那些平时穿的衣服都在阳台上排着队。今天她想找套大方得体的套装，因为今天是半年员工大会，老板要出现了。她很好奇这个员工口中的高富帅是什么样子，处于礼貌和尊重不能像平时那样随意。
“妈，我那白色套装哪去了，我怎么没找到啊。”
“是短裙的那套？”
“对啊，帮我找一下，我要出门啦。”
妈妈从客厅的衣柜里拿出来的，熨烫得很整齐，她已经很久没穿了，只有面试的时候穿过。再次穿上，好像衣服更宽松了，不知不觉自己瘦了下来。妈妈很满意地看着女儿，百倍地赞赏。
“今天怎么这么隆重，见谁去呀？”
“今天我们开会，对了，晚上我约了小琪吃饭，不用等我啊。”
她撑着伞出来门，这样的天穿着白色套装要去挤公交，她不怕自己辛苦，却为自己衣服生起了怜惜，心想千万不要弄脏了才好。
出小区右拐，正要网公交车站走的时候听见身边的车猛按喇叭，一看，她几乎倒抽了口气。这个车窗徐徐下降后出现的人竟然是郑斯凯，怎么是他呢！她向他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前后左右看了一圈。
“不用看了，上车吧。”他像老朋友一样地跟她招手，脸上有淡淡的迷人微笑。
沈又西百感惊讶，不明白这个昔日的老板怎么会突然出现，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哪里，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不管怎么样，还是顺从地上了车，免得这样让人觉得尴尬，过往的居民已经在频频看向他们了。
“郑总，好久不见。”她的言语很礼貌，再正常不过。
郑斯凯笑笑，用温和的声音说：“告诉我你公司再哪，我带你过去。”她只有先报了地址再看。
郑斯凯瞥了他一样，说：“你现在很好奇我怎么一大早在你家小区门口对不对？很好奇我来找你会有什么事对不对？”
“是的，郑总，我很想知道。”她其实还有点担心，难道又有什么麻烦惹到自己身上了吗？几年是不是自己的到每年？
“我早就想来找你了，只是最近太忙。今天刚好来你家附近有点事情，想起来你曾经告诉过我你住这里，所以就在外面等了一下看你会不会出来，如果等会你还没出来呢我就会给你打个电话，没想到我运气还挺好的，大概一刻钟左右你就出来了。一直都想当面给你道个歉的。”他转头看向惊讶中的沈又西，继续说：“对不起，当时我没有作出理智的判断，让你收到了不应该的待遇，真的很抱歉。”他说得无比真诚，如果不原谅他就像是个罪人了。
沈又西内心的委屈突然一下子跑了出来，一阵酸楚涌到了喉咙，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平息一下她才回复：“郑总，已经没什么了，我现在有工作，每天还挺忙的。谢谢你今天屈尊在门口等我。那我能不能知道你是怎么弄清楚这件事的吗？”
郑斯凯笑而不答，他不想说。因为这个人还在他的公司，还有可能影响到他，他现在只有回避，可能内心里还是做不到果断地挥剑斩情丝。另外一方面，他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多年他习惯去做理性的思考。那天他知道真正的泄露者后曾问过内心，当时为什么不能冷静，竟然带着怒气地让沈又西离开。他不得不诚实地面对自己，是梁嫣然提醒了他，可能是因为他对沈又西有另外的一种期望，如果因为情绪已经左右了自己，怎么还能做理智地判断呢？
一路上俩人偶然搭腔，总还有一点不适应的气氛。
她下车的时候，郑斯凯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饭当是赔罪，好吗？”
她感谢道：“谢谢您，不用放在心上了，其实您今天能够当面跟我说明白这件事情我已经很开心了，您那么忙，我就不叨扰了。”说完，她急着要上楼去了。
而他们这一幕，被楼上一双眼睛正好全看见了，他就是沈又西将要见到的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