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之后,她跟自己说,笑一笑,但却笑不出来。有点儿看不起自己,她最后赌气关了一切躺下来,拉上被子,又把手肘搁在眼睛上,强迫自己入睡。
牛振声回来得很晚,晚上和几个建筑公司的老板还有工地负责人碰头,说到后来,各方都有点儿激动。风向变了,资金链越来越紧,拿地的时候谁不是踌躇满志?一年的时间晃眼而过,当时的风光无限,人人竞相投资的项目现在却变成鸡肋一块,甚至连鸡肋都不如,谁都避之不及。
下车的时候,司机也看出他精神很差,开门的时候说了句“牛总你太辛苦了”,他笑笑没回答。
已经是凌晨两点,宅子里声息全无。开门的时候满室寂寥,感觉很奇怪。这屋子是结婚前他亲自挑选买下的,过去只觉得宽阔舒畅,最近却越来越感觉空荡寂寞。有时候独自归家,明明知道屋里有人睡着,但就是感觉毫无人气。
还是有孩子的好!如果有三两个孩子在这里奔来跑去,那一定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就异常强烈,他上楼的时候脚步很快,推开卧室门以后一室黑暗,床上无声无息,料到依依早已睡着了。他独自进浴室冲澡,脱衣服的时候在镜子里仔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男人四十,他常年奔波忙碌,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了。原来真的老了,腰里松垮垮的,一点儿线条都没有。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转脸走进淋浴房,用很快的速度冲了一个战斗澡,然后上床。
自己的妻子睡在床的正当中,好像早已习惯了这地方全是她一个人的。她背对着自己,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他躺下以后从后面用力抱住她,然后将她翻过来。她在黑暗中轻轻“咦”了一声,好像有点儿惊讶,但非常顺从,一点儿都没有抵抗地打开了自己。
他突然发现她是紧闭着眼睛的,一点儿快乐的样子都没有,连装都不想装。
他心里一冷。从第一次见到她起,感觉她永远是那个微微撅嘴扯着零落衣角的小女孩,而她也总是仰望自己,小鸟依人,尽心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但现在,身下这个紧闭双眼的女人却如此陌生。这就是他的妻子吗?为什么他不认识了?
一口气泄了,他突然没了兴致,翻身又躺了回去。
“怎么了?”她睁开眼睛看他,问的声音非常低。
“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她眼睛生得美,看着他的时候湛然剔透。虽然卧室里幽暗无光,但他已经习惯了,再黑也能清楚地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这是他的妻子啊!他小心翼翼等候那么多年,等她长大,又等她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过去他再怎么疲惫,只要一看到她就觉得心满意足。这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她陌生。
愧疚起来,他伸出手把她勾到自己胸前,低头说了声“对不起”。
叫她怎么回答?身边躺着自己的丈夫,他刚才想跟她**,他们很少有时间在一起,这是这个月的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但是他半途而止,不成功。
依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牛振声显老,本来眉心就皱皱的,最近更是深深的两道纹。她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并没有什么幽怨的意思,只觉得这世上真是无有一人不堪怜。
跟依依告别之后的钱多多,独自坐进车里就开始了叹息。刚才不过是在依依面前强撑笑脸,有没有感觉当然是不一样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又不是没谈过恋爱,又不是不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
恋爱不一样,要天时地利人和。原来你也在这里——恋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但她现在要的不是恋爱,是婚姻。
原以为结婚没什么难的,盲婚也可以,组织决定也可以。要想结婚,世上多的是痴男怨女,克服自己那一关,只要生理、心理能够接受,随时都可以结婚。
没想到那么麻烦,还以为找了个志同道合的,却闹出前女友翻版的乌龙事。
她倒不是怕他旧情难忘,只怕他根本是为了旧情难忘,假装跟她志同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