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好机票,我们下楼出发。温初四完全没有一个仙人在凡间应有的阔绰,我们居然是转了几趟地铁坐机场轻轨去的航站楼,出站时他还不忘找别人多要了几张发票。我都懒得提醒他那几个人买票的时候就站在我们身后。没听说哪个单位可以报连号的发票的。我开始忧心机票钱能不能讨回来了。
从北京到武汉飞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顾不上休息,我就被温初四直接带上了去武当山的大巴,看来那里才是我们的目的地。好一个修仙世界,竟然把入口选择客流量这么大的地方,也不怕有人不小心穿越了过去?
下了大巴之后居然又换了摩的,真是长见识了。在摩的上突然觉得有些累,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居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摩的也消失不见了。作为一个湖北人,其实很惭愧武当山我都没来过——如果要更坦白一点——我第一次知道武当山在湖北。即便如此我也能确认眼前的这个土丘绝对不是传说中的武当山。这分明是一个人迹罕至,荒草杂生,柳暗花也不明甚至鸟都不拉屎的鬼地方!
我甚至都还没来得急扔下一件随身携带的东西作为我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就被温初四一把抓住胳膊。伴着他一句“类滴噫哒”,眼前流光溢彩划过,眼前景物如幻灯片般次第换过,最终定格在一张上。之后整个场景就从这张胶片上开始溢出、膨胀,最后充满了整个世界。整个过程就像一张看三维立体图画一样,2D图片的突然就有了3D效果,而且这个还是带动画的。
放眼望去,当真是风光奇秀,人间绝无。不远处一条山路蜿蜒而上,最后攀上一座高峰。高峰处云遮雾绕,不见真容。温初四到了自己地盘,也不再忌讳使用仙术,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比筷子稍长的雕花木棍,又是一声“类滴噫哒,起!”,木棍就自动飞向他脚下,缓缓升起。温初四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我的右手,一把扯了上去,说了一句“站稳了”,我就在摇摇坠坠中享受了生命中第一次无燃料绿色飞行。
这一路都是低空飞行,基本等于悬浮式的拾阶而上。山路周围,花盛草茂,郁郁葱葱,争奇斗艳。到了山林深处,云雾朦胧,风凛气冽。山路旁不时有一两道清泉溅出,望去如银似雪,激打在崖石上,顿时化作万千珠玉,跃得远的沾上肌肤,又感觉清凉入骨。我不禁感叹,真的是此景只因天上有,人间谁有机会闻。
飞了大概一个小时,我有些耐不住了,问道:“这都跟你进了鸿蒙界,眼看要到你们御南宗了吧,也不给我做个简单介绍?还有你之前说的我投胎到红尘世界,你答应来找我,莫非我上辈子跟你很熟?”
“七成熟。”温初四回答道:“我们御南宗是鸿蒙界里四大仙宗之一。我是御南宗在红尘的高级行走,负责在红尘世界寻找有修炼潜质的新人以及寻找御南宗陨殁后的转世。”
“你投胎之前是宗门里的一名寻常的杂役。”看到我投过来明显不信任的眼神,他赶紧说道:“这点我当真没有骗你,我说咱俩七成熟其实不止,要是刻意贬低你的身份岂不是自贬身价?虽然你总是神神叨叨的跟我吹嘘你其实身负不一般的使命——你那时候哭着喊着要我承诺把你下辈子也弄到鸿蒙来,用的也是这个理由,说什么鸿蒙没你不行。也是啊,光我们御南宗这二十多年没有你,后山的仙草再没人打理了。”
“在上一次的鸿蒙大战中,我们御南宗中了魔门的调虎离山之计,魔门趁我们守备空虚,潜了几名高手偷袭山头,御南宗损失倒并不大,只不过总有几个倒霉蛋在大战中被波及,一命呜呼。”说到这里,温初四一边盯着我,一边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这是对我的猜测的肯定,这几个倒霉蛋中想必有一个是我的前世了。但是我还是有些疑问:“你是怎么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前世的今生?会不会搞了个大乌龙了?”
温初四摇了摇头:“作为御南宗编外杂役,你前世也是学过一些入门级仙术的。到你二十四岁时,我只需看你一眼就能发现你与常人不同之处。”
我忍不住吐槽:“我只是与常人不同,未必就是那倒霉杂役吧?说不定我其实是你说的那鸿蒙大战中杀敌无数仙力深厚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幸战死的高手呢?”
温初四毫不理会我的质疑,只说:“仙人自有仙术妙法,个中道理说给你听也是对牛弹琴,何必浪费口水。再者仙门中人即使转世投胎到红尘,也还是会保留大部分秉性。你这猥琐性子哪里变过?”
“……”
事情说到这里,当然要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叫任财,今年二十四岁。幼年父母双亡,后来寄居在我小姨家中,并由她照料。我考上了一所武汉的大学以后,小姨给我留下了大学所需的全部费用,就举家迁到大英帝国去了。大学毕业两年,在帝都从事通信工作,常年出差,整日与高频微波等看不见的危险相处,倒是较少跟项目同事以外的人打交道,闲暇时间也是宅着居多。说起来倒是并没有过多少苦日子,性格还算开朗,人缘也还过得去。只是这日子难免有些寂寞无趣。
所以今天突然被带到这么个“异世”,而说起来我居然还是个“仙人”转世,就算转世前的身份略显尴尬,我更多的也只是兴奋。如果不是这身上还有隐患一枚,我该已经是以踏青的心情在这快活了。
我正计划着哪天自己掌握了进出这地方的通行办法,到时候呼朋唤友,寻二三美女来这里BBQ野营什么的岂不美哉,温初四突然收了神通,拽着我就跳向地面。猛一落地,感觉这地面却比空中还要冷些。稍微一适应,这清凉之中,竟还隐隐有些香气,沁人心脾。再一打量,四周景象更胜路上所见,再往上看去,原来已经到了。
这山顶之上就是御南宗的宗门所在了。宗门入口,两侧壁石形成天然门梁,上方竟然悬空浮着一个硕大石匾,“御南宗”三个摩天大字赫然眼前。石壁上也是刻有两行行草,一曰“入我南门先御己”,一曰“习得仙术非大成”,对仗之间倒没有显得多么大气磅礴,只是这笔迹着实是气势惊人,就算是不懂书法的人看了,也自能看得惊心动魄。我年纪略小些时,倒是刻苦学过几年书法,只觉得这几个字意境似还在以前临摹过的几个大家书帖之上,隐约可以感觉到写这些字的人,在壁上行草之时的酣畅恣意,好不潇洒。
过得石匾,便是这御南宗的大门,也不见有仙人弟子把守。温初四却拿出他那支笔,凌虚画符,嘴里念道:“弟子红尘高级行走温初四,从红尘带来宗门转世弟子任财,特来求见吴长老。”
念罢,又是一声“类滴噫哒”,白光一闪,就悄无声息了。
我猜这大概类似于千里传音一类的仙术了,心里琢磨要是我从公司弄些设备进来,在这鸿蒙界建个无线通信网络,顺带卖卖手机什么的,会不会能脱离低级杂役的身份,真正有个仙格,至不济也跟温初四这样弄个高级行走。
才不过一会,温初四这边似有感应,眼见他耳朵一紧,又微微点了点头,回头一脸郑重的跟我说:“师叔让我带你进去。进去不要胡乱说话,师叔他老人家最反感你们这些投胎红尘回来的人,满嘴的哇靠,擦勒,次奥,惹得他不高兴了,嘿嘿,低级杂役还并不算是宗门的最低身份。”
我心下忐忑,又禁不住腹诽。好你个温初四,要不是你弄了个破什子通行证,不过来这里小命玩完,我未必就稀得过来。就算要过来,起码也要弄个短期培训啊,人家旅行社泰国游都会人手搞一个旅游指南敬告游客远离人妖一类的。
进了大院,被温初四带着七弯八拐,他没有出言阻止,我便一边走一边四下观察,倒是是和古装仙侠片中的大门大派场景相差不大,院中套院,阁上有阁的模样。对于建筑行业我也不太了解,就觉得整个院子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
约摸着拐了十多次,到了一个独门小院门口。温初四跟门口的两个小童笑着打了个招呼:“类滴噫哒!”,那两人回应道:“是类滴噫哒啊!”依我看这“类滴噫哒”应该是他们确认身份的暗语一类的,温初四每次使用仙术什么的都要念它一遍。
这见温初四又从怀里掏出两个包装盒递给那两个童子,腆着个脸笑道:“这玩意是红尘那边最好的货了,三孔锋速,保证不残留。而且是太阳能充电,在咱这边也无需担心没电。”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飞壳剃须刀,再一看那两个童子稚嫩的脸上毫毛也无,暗叹仙人就是仙人,未雨绸缪真早啊。再一想,温初四这个老滑头,简直是我天朝的高端黑啊,飞壳也敢号称最好的剃须刀拿来敷衍仙童,完全不顾及同样是飞字辈的利普同学的感受。
两个仙童显然没有我这般见过世面,接过礼物,脸上都笑出花来了,跟温初四似乎熟络的不行:“吴长老已经吩咐过了,你这就带人进去吧。”
温初四这才带着我,进了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