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忧镇的事情随着鬼友道人和李阿三的死去,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但是柏彦等一行人的任务却是远没有完成,因而马不停蹄的继续往黑雾连山赶去。
黑雾连山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而是一片山脉,一直绵延到东海。
柏彦、林寒等人御剑飞行了半天,终于在日落之前来到这一片区域。不过柏彦等人却是并没有冒然传入黑雾连山之中,而是在距离黑雾连山不远的雾连城中停了下来,权且落脚。
让柏彦等人惊讶的是,这雾连城倒是颇为繁华,完全不似众人想象中的阴森没落。
众人本来以为,雾连城聚在黑雾连山边上,势必会遭受黑泽鬼宗的荼毒,应该是鬼气纵横才是。但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而且入城之中,秋虹隐晦的打听的一下,这城中竟然是没有人知道黑雾连山之中有宗派存在。
秋虹摇了摇头,道,“我刚问了,虽然没有人知道黑雾连山中有无宗派,不过有传说黑雾连山中有鬼,很多误入山中的樵夫猎人都是失踪在了里面。”
柏彦和林寒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了然。
不用说,这鬼自然就是黑雾连山搞的鬼了。
只见秋虹想了一下,道,“我估计黑泽鬼宗之所以不对黑雾连山周围的城镇动手,怕是害怕招惹来一些有心人的怀疑。”
几人点头,深以为然。
柏彦笑了笑,“先不说了,既然已经到了黑雾连山,那从明日起我们便好好探查一下这黑雾连山的秘密就是。至于现在,还是赶紧找间客栈,要不然又得如昨夜一般露宿荒郊野寺了。”说罢,便是率先往城内客栈而去。
这一回没有人难为林寒四人。
柏彦找了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那客栈掌柜眼见柏彦拿出一枚金钱,嘴巴立刻是笑开了花,连小二的脸上都是堆满了笑容。听说四人要住店,那掌柜二话不说便是为他们开了四间上房,并且亲自恭敬的将四人一一送到了房间。
……
天色渐黑,这雾连城不似去忧镇那般萧索,虽然夜幕降临了,但却仍旧是一派繁华景象。
黄葛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因而住下之后便是自顾自的开始调理。而柏彦和秋虹二人对这人世间的繁华也不感兴趣,安置好了后和林寒打了个招呼,便也是各自躲在房间之中修炼了起来。
唯有林寒一人,竟是闭了房门在那城中毫无目的的随意游走起来。
其实林寒和柏彦秋虹一样,也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这一世的他虽然是第一次深入红尘,但前八世的他比这繁华千百倍的地方也见识过,自然不会轻易被着雾连城的夜晚所吸引。
但不知怎么的,自从走进这雾连城起,林寒的心中便是莫名的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哀愁,拉扯着他的情绪,让他平静不下来。
仿佛冥冥之中,这雾连城里有什么事情在吸引着他。那是感觉明明陌生却又有着一丝莫名的熟悉。林寒说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只觉的自己的心一直都是空了一块,而在这里似乎能够将那空的一块给找回来一般。
这让林寒心中隐约竟然是有一份迫切,似是怀念,似是期盼,似是等待,但是究竟在怀念什么、期盼什么、等待什么,却说不清楚。
林寒被这种情绪所纠缠这,自这一世出生起便保持着的平静荡然无存,只感觉心中躁动不已。
在林寒的脑海之中,前八世原本是清晰的记忆此刻竟然也模糊了起来。脑海之中的画面不断的跳跃闪烁,一道道人影在林寒的眼前浮现,但林寒却是看不清他们的面容。林寒想要将这些破碎的记忆抓住,但却是根本难以把握。
……
林寒茫然的走在那熙攘的街道上,强耐着自己那恼人的心意,麻木的看着这夜色下的雾连城。
天色已黑,皎洁的月亮爬了上来,但雾连城内却是一片热闹景象。
林寒等人来得巧,今日正好是七月十五,凡世间的中元节,又称鬼节或者盂兰盆节。
这本事道门和佛宗的节日,意义各有不同,修真界中人对此不以为意,但是凡世间的人们却会在这一天进行祭祖、举行盂兰盆会、看花篮、放河灯,可以说是人世间少有的热闹节日。
此刻进入夜晚,正好是中元节最热闹的时候。
街道两旁的屋舍外挂满了盂兰盆,街道上满是结伴出来游玩的人,其中多数是青年的男女,有些甚至戴上了奇异的面具,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林寒望着街道上的人们,这热闹的氛围却是让他心中的落寞更甚。林寒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这种感觉即便会之前赫连含烟离去时也没有过,此刻不知为何却是莫名的涌上了心间。
深深的吸了口气,林寒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那心中的情绪,也不去想那脑中的模糊画面,随着熙然的人群,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座石桥之上。
林寒站在石桥上,默默的望着下面的人们。
石桥下,是一条贯穿了雾连城的河,此时此刻无数雾连城的青年男女们都聚在了河边,将一盏盏寄托着他们美好心愿的荷花灯放下。这些河灯顺着水流慢慢漂去,将他们的心愿也是带向了远方。
林寒站在桥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努力使自己平复了下来,无数的河灯漂浮在水面上,颜色各异,光华沧澜,将河水装点的简直如星海一般美丽。
林寒就这么看着,河岸边的这些凡人,在修真者的眼中是或许是弱小如蝼蚁般的存在,林寒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无忧无虑,但是他们此刻洋溢这笑容的表情却是如此的愉悦而满足。
林寒的心中莫名的一颤,却是生出一丝茫然。
前八世的记忆对于这一世的林寒而言,是一份沧桑而沉重的过往。十八年来林寒一直默默背负着它,它造就了林寒非同一般的眼界以及如今超绝的实力,可在另一方面确是又牢牢的束缚住了林寒。
那便是对于这一世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之前的林寒刻意的不去考虑这些,但今日各种思绪一起涌了上来,连带着那茫然与无措的感觉也是越发的强烈,让林寒再也无法去逃避,去欺骗自己。
也是,林寒历经八世,看穿世情、沉浮跌宕,这世间对于他而言似乎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于是林寒空有着一身超觉得实力,却不知该做些什么,不知该走向何方。
这可以说是林寒的悲哀。
……
林寒的心中忽的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悲愤,为何偏要在这一世让他记起前八世的种种,就如同前八世一般无知无畏不是更好么?
天空忽然一道电光闪过,随即便是轰隆的滚滚雷鸣。
可能上天听见了林寒心中的困惑与悲怆,原本晴朗的夜空却是忽然间的闪起霹雳。林寒怔怔的望着天空,微风拂过,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那微凉的雨水滴落在脸上,让林寒汹涌的情绪倒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再看去,这雾连城的居民们似乎早便料到会突然的变天,一个个的撑起了随身携带的纸伞,依旧兴致不减。
林寒就这么站在细雨中看着,这丝丝雨露如清泉般慢慢的滋润着林寒躁动的心境。之前种种思绪与莫名的记忆依旧萦绕在林寒的脑海间,久久不能散去,但林寒却似乎平静了下来。
这是一种情绪,来去无踪。
林寒并没有想开,只是正如之前那情绪不知为何突然被勾起一般,此刻的他也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消退了下去。
林寒只感觉自己心中原本残缺的那一块在这瞬突然被填满,而原本的那莫名的急切也是被一股温暖给顷刻抚平,如春风一般,抚慰这林寒。
这一瞬,林寒心情出奇的平和,若有所悟的抬起头,见不知何时一把白色的油纸悄然出现,为自己遮去半面风雨。
林寒蓦地回过头,那为自己撑伞之人在自己的右后方。
那是个绝妙女子,周身一袭水绿裙衫。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手如柔荑、颜如舜华,素雅的妆扮难掩其清秀绝美,倾国倾城的颜色中,更是散发出些许不似人间的出尘神韵,华彩斐然。
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林寒的身后,芊芊细手中举着一柄白色的纸伞,虽为林寒遮去了半面风雨,但自己的半边身子却被那细雨大湿。
不过女子好似未觉,只是静静的看着林寒,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正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林寒,仿佛对林寒有着无穷的兴趣。
林寒也转过头,默然的看着这女子。
轮回九世,林寒不知见过多少角色女子,这一世他虽然很少在外走动,但无上剑宗的绝色佳人也不在少数。对于历经轮回的林寒而言,再美的女子也不过红粉骷髅,自然不会轻易被女色而摄动心魂。
但此刻林寒却是呆了,直直的看着身后的少女一动不动,仿佛灵魂都已经被那女子给夺取。
但林寒自己却知道,自己并不是单纯的被眼前女子的美丽所吸引,真正让她失神的是那女子给林寒的感觉。
那种感觉来自灵魂深处,似曾相识,莫名的熟悉。仿佛此刻桥上的两人不是初见,而是早已认识了千万年,纠缠了千万年。望着那明丽的眸子,只一眼,林寒先前那些情绪便被一扫而净,取而代之的是深藏千年的悸动与心痛。
一阵风蓦然吹来,将女子手中的纸伞吹落,但她却宛若未觉。
林寒笑了,不知不觉间,一滴眼泪莫名的流了下来,却又和那打在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