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林中之月
高考完的这个暑假虽说有两个半月,可对于韩一潇来说似乎太短了。她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认识一个全新的环境,去结交一群陌生的同学,准确地说她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期待传说中美妙的大学生活,即使她考上的是千千万万学子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去的“985”高校。其实,以她的智商还可以考得更好,高中老师一直把她当做清华北大的幼苗来培育,可每每被她一句“何必那么拼命从鱼米之乡挤到北京去吸毒气”打了回去。
韩一潇留在了本市的“985”高校,她尽量让自己的生活环境维持原样,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今天是报名前一天,学校里已经有很多来报到的新生,校园里停满了家长的轿车。韩一潇爸爸摇下车窗向旁边学生接待棚里的老生招了招手,微笑着问到:“同学,请问生物工程新生住哪栋呢?”
在阳光下晒了一上午的学长汗流浃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看后座的韩一潇,很有礼貌地回答:“哦,生工男生就住在前面那个栋,旁边有个橙色接待棚那里。”
“生工女生呢?”副驾上的妈妈一脸尴尬地问道。
“呃......女生在这边。B座。”
“好的,谢谢啊。”
妈妈恨铁不成钢地对着正在听音乐的韩一潇念道:“一潇啊,我让你趁这个暑假把头发留长你不听,穿衣风格还是老样子,怪不得同学一看就认定你是男生。”
对于妈妈这样的奉劝她已经产生了免疫,她慵懒地打开车门,把耳机挂在脖子上,撩了撩狼奔式的刘海,从后尾箱取出她视如珍宝的吉他,熟练地背在右肩上。
“爸妈,就这一个箱子,我自己提上去就行了,你们回去吧。”她抢过爸爸手中的皮箱。
妈妈说:“第一天上学让我和你爸一起上去帮你理理东西吧。”
“不用不用,又不是没上过学,我自己弄就好了。”
爸爸妈妈始终拗不过韩一潇,反正学校离家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也就放心地开车回去了。
韩一潇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说明,找到宿舍门卫处,向阿姨要B座203的钥匙。阿姨狐疑地看了看她,然后笑笑说:“哟,这么俊的女孩子,还以为你是男孩子呢。你们宿舍的钥匙已经有同学领过了。”韩一潇已经很习惯地在这种时刻嘴角抽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简称“腐烂的微笑”。她没想到早来一天还是被他人占了先机,本想第一个到宿舍,然后就可以在宿舍占有绝对优势,不用主动向她们介绍,并毫不自在地微笑。一路拖着行李进去,她在想里面先来的会是哪路牛鬼蛇神,好不好对付。她在一楼大厅镜子前瞧了瞧自己,175的身高,男生一般体型,咖啡色充满空气感的短发,英伦风的男生打扮,自我感觉应该可以顶得住先来的牛鬼蛇神。
203的门虚掩着,她谨慎地推开门,一声刺破苍穹的尖叫震动了B座,一件件衣服迎面向韩一潇砸来。她淡定地挑下头上的衣服,不屑地掸在地上。
“你这个流氓!卑鄙!无耻!”女生还没骂完,韩一潇随口接到:“下流!”随手把皮箱靠在墙上,把吉他放进柜子里。
“你走错宿舍了,这是女生宿舍!”只穿好内衣内裤的女生双手交叉在胸前。
“哟,是么?反正我走累了,先在这歇会儿。”说着,拉过凳子坐了下来。
女生急匆匆地穿着衣服,嘴里不断骂道,双手却开始发抖,脸上火辣辣的。韩一潇
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看着她如此地狼狈,感觉到自己的地盘还算稳定,嘴角泛起一丝腐笑。女生气愤地离开了宿舍。韩一潇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其实她也没带多少东西,就几套衣服,两双耐克球鞋,几张珍藏已久的碟片,一把吉他。剩下的生活用品爸爸让李司机专门送过来。
她看着充满灰尘的地板,心里开始抓狂。在家从来不做家务的她拿起拖把把里里外外拖得明镜似的,自己的桌子衣柜和床抹得干干净净。修长的双手在水龙头旁冲了冲,又用新的毛巾慢慢地抹干。
天渐渐地暗了,也感觉饿了。她戴起耳机,听着音乐,双手揣在兜里出去寻找食堂解决生存问题。她是那种打死不愿主动和别人交谈的人,固执地看着新发的学校地图寻找食堂。不过还好她不是一般的女生,方向感挺好。吃着食堂的两菜一汤,感觉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心里暗暗地给学校加分了。
吃完大学里的第一顿饭,感觉心情不错,就在校园里溜达溜达了。晚上已经没有那么燥热了,湖边的风吹来倒也挺惬意。斑斑驳驳的灯光倒映在湖面上,隐隐印出了湖边一角的荷花,绕过亭子过去,看见一大片荷花荷叶欲遮还羞。再往北走,湖面越来越大,一座九曲桥像蠕动着身体的长龙,通向湖心的小岛,悠哉地走近,一个亭子被层层的柳树披上了面纱,宛如印度女郎一般,半露着脸。韩一潇心里惊喜万分,心想大学里还有此般仙境,曲水流觞,鸟语花香,以后可以来这里练琴。正当她暗自窃喜时,一对拥吻在一起的情侣受到了惊吓,她只好识相地走开。
带着遗憾不爽地走回宿舍,有气无力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甜美的女生,怔了怔:“请进。”
女生在卫生间门前问了问:“林月,快出来。是找你的吗?”
韩一潇拿下耳机,看着许多从家里挪过来的东西,就明白妈妈又偷偷地来过。看着一堆堆新买的小玩意,粉红的台灯,可爱的抱枕,她就想立马杀回去。这地方简直呆不下去了!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林月被吓得一口气噎在胸口,缓了缓,问到:“王子素,是你男朋友吗?”
“啊?我还以为你男朋友呢?难道是刘玲男朋友?”
韩一潇已经没有兴趣再玩下去了,幽幽地说:“我是女的。”
“啊?!”两人以复制一般的表情呆在那里。
空气中尴尬的分子在剧烈地做无规则运动,子素马上打破这气氛:“这样呀,那你是我们舍友啦。我叫王子素,湖南人,大家叫我子素就好了。”说着向林月挤眉弄眼一番。
林月涨红着脸说:“我是林月,树林的林,月光的月。意思是林中之月。广东人。下午的事就原谅你了。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四年呢。”随即便露出厚颜无耻的笑。
刚好这时刘玲提着开水进来,“哟,来齐了呢。那我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刘玲,河北人。以后请各位姐妹多多照顾。”
韩一潇挪了挪凳子,不安地说:“我......叫韩一潇。本地人。”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是女的。”明显地底气不足。
其他三人六目相对,一阵爆笑。韩一潇这回无法淡定嘴角抽出一丝邪魅的腐笑,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住校,第一次和这么多人睡同一间屋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一群人朝夕相处,也不知道这群牛鬼蛇神有没有令人无法直视的习惯。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还不动,静看风云。
林月站在韩一潇面前,双手叉腰,傲娇地说:“呐,一潇同学,我的全裸你都看过了,以后你可要对我负责哦。”
一潇用无言的沉默鄙视着身旁这个不知羞耻又傲娇的家伙,默默地戴上耳机。林月佯怒,哼一声回到自己床上。子素和刘玲快要被这好玩的新舍友逗死了,咯咯地在床上笑着。
第一个大学之夜注定是难眠的。面对新环境,新舍友,好奇与激动在心中涌动着。宿舍里的第一次卧谈愉快地进行着。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大家都挺聊得来,毕竟大家要一起走过四年,都想把宿舍建设成一个温馨的小家。当然,韩一潇只是在觉得此处再不开口以后会混不下去的时候才简单说几句。多说也无益,那将会更加暴露她的不善言辞,也就识相地沉默着。不过,整次会议最让她受不了的还是脚对面时不时一阵疯癫的笑,还把对床两个原本挺淑女的人都快带过去了。
会议讲高中,说家乡,谈兴趣。大家好奇的问题终于还是被林月问出来了,问各自有没有男朋友。三人都说没有,只有韩一潇没有回答。叫了叫她,没有反应,睡着了。林月说道:“她肯定没有。连我这么貌美如花都没有。”子素笑道:“我只看到你是如花。”三人压低了声音笑着,一会儿都鸟兽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