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总要比想象中的残酷的多,几许轻柔的南风在洛瑞的眼里也变成了刺骨的针扎,他开始怀念起还在家中挂着的那件貂皮小棉袄来。
想着想着,也许就不冷了。
不知道从顺着池塘的方向向前走了多久,这一望无际的树林终于有了些变化,浮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他熟悉的一切,楼阁殿宇,石阶神像,甚至于他脚下的泥土和泥土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气息,不都是和比古斯城中的那座神殿一模一样?小时候的他经常跟着父亲去神殿中参拜祈福。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洛瑞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觉得是这刺骨的寒风让他出现了幻觉。
不过眼前的景象仍然没有丝毫的改变,但这山谷的森林之中怎么可能出现与比古斯城中一样的神殿?
洛瑞觉得头都大了一圈,呢喃地问着脚下的大地:“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
一个苍老而稳重的声音从天空中响起:“你说这是现实还是幻觉?”
洛瑞向着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虽然不相信这里能有一模一样的神殿,但我却是真真确确的看到了。”
那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你觉得眼中看到的东西可信么?”
洛瑞细细揣摩了这句话的意思,嘴角勾起一丝疑惑:“那么这确实是幻觉了?”
这次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笑:“当然,就连你听到的声音也是幻觉!”
“那么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突然,眼前的楼阁殿宇消失不见,呈现在洛瑞面前的仍然是一望无际的树林。
“这么说,一切都是您老人家的杰作了?”
像是很接受这一份夸奖似的,传来的声音也有些祥和:“当然,不过我不是人类,你可以称我为魔镜!”
洛瑞吃了一惊:“魔镜?这是种什么生物?”
“我的存在不能用常理形容,这香榭谷中许许多多的东西的存在都是一个奇葩,这原因要说来还是跟谷主有关,不过我是不会跟你讲的!”
洛瑞又一次陷入了思考,抱有疑问的向魔镜问道:“既然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那么说明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的注意?”
“说的好!”魔镜投来赞许之意。
“那么你是来害我还是来帮助我的?”
魔镜如同一个笑嘻嘻地老者笑道:“如果你马上要饿死了,我给你一个有毒的苹果,你说我是害你还是来帮助你的?”
这个问题令洛瑞纠结了半天,就在洛瑞语塞之时,魔镜又说话了:“好了,不多说废话了。我被称之为魔镜,是因为我确实有魔镜的能力?”
“什么能力?”
“读懂内心!”
洛瑞倒是没有任何怀疑,因为这个魔镜的存在已经超出他的思维范畴内了,他原本以为除了人类和野兽之外,在这个大陆的东南角是存在一些魔兽的,但这些魔兽的形式,应该只能说是加强版的野兽,这魔镜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任何书中都没有记录过这些东西。
“那么,请试着读下我的内心!”
魔镜摇了摇头,声音中略带一丝苦涩:“我曾经发下一个誓言,即使读懂了别人的内心,也不会说出来。但是如果你将你的内心世界与我交流,我便能给你帮助!”
洛瑞定了定神,又恢复以往那种坚定的神情,即使在这冰冷的寒风中,只要谈起他的理想,他总是毫不犹豫的说道:“改变这个世界!我要寻找与这个世界抗衡的力量。”
“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自不量力!”魔镜虽然说出了这句看似讽刺的话,但从语气中却丝毫听不出轻蔑之意。
洛瑞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忧郁:“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孤单,那种从心底里洋溢出来的恐惧,就好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独自前行一般,谁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踏出去的一步是深渊,是沼泽,还是平地。恐惧和孤单在我心底里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天天的加深。可是每当我感到恐惧的时候,我的心中总有一颗种子激励着我,它告诉我我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一份孤独,更是那梦想的催化剂,我试着享受这一份孤独,我试着体会这无言的力量,只要我静静地感受和体会,终将有一天,这世界会在我手中。”
“那么你找到这份对抗世界的力量了么?”
“我想,如果给我一把剑,我将刺穿这世界腐朽的心脏!”洛瑞双拳紧握,激昂的斗志燃烧了起来,这一句话犹如断冰切雪,更无半分的迟疑反复,亦如他此刻清亮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杂质,只有那一往无前的决心。
突然,从天空中笔直地落下一把青铜色的古剑,深深地插进泥土之中,惊起旁边的一滩落叶,落叶飘飞在空中,像是感受到面前这把古剑的气息一般,久久不肯落地。
“少年,拔起它来。”魔镜的声音中充满了敬意,这显然不是对洛瑞的,那么很显然,只有面前的这把古剑才能配的上魔镜如此崇高的敬意。
洛瑞站稳脚跟,有一点吃力从泥土中拔出了这把古剑,古剑刀锋锐利,短短的三尺青锋,却隐隐有种紫电环绕的感觉,一泻千里的银光像是劈开了眼前的道路,让人顿生神圣之感。
“此剑有名,可我不愿意告诉你,你姑且叫它无名吧,待到有一天你真正明白它的来历时,再恢复它以往光辉的名字吧!”魔镜的声音不停地传达出丝丝无奈与苦涩,但更多的仍是一份恒久不变的敬重。紧接着,它又对着洛瑞说道:
“得有此剑,你如何刺破这世界腐朽的心脏!”
洛瑞摸了摸手上的这把无名,心中的敬重之情油然而生,一把好剑就是这样,能让人不自主的流露出对它的喜爱,他沉声说道:“待我逃出这香榭谷,便在帝都中找一位剑术大师拜师学艺!”
魔镜轻蔑的笑了笑:“就拿你改变世界的理想来形容,这世界是一个偌大的圆圈,而你不过是其中的一小块圆圈罢了!”
洛瑞细细咀嚼魔镜说的这局话,像是顿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在这圈子中挣扎罢了。而唯一能战胜它的方法,是跳出这个圈子?”
魔镜的狂笑声突然响彻森林:“虽然你荒废了很多年,再来习武已然有些落后,可是这悟性对你来说是最大的优点。不错,想要成为别人努力一辈子都不能企及的对象,唯有跳出这墨守成规的圈子,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唯一一条道路!”
洛瑞的心中豁然开朗,知道这魔镜的意思是想让他自己去领悟剑术中的精华。
唯有自己开拓一套与众不同的剑法,才能勇敢的拿着自己那三尺长剑,骄傲地站在高处,放眼那如蝼蚁一般浑浑噩噩的世人。
睥睨天下,谁与争锋?
这种心态就像是那有着无穷诱惑的罂粟一般,激励着洛瑞,他此刻心中澎湃万千,尽是那刀光剑影般的华丽战斗。
忽而他又想起了那位在帝都上演顷奇舞的绝世舞姬,一曲流觞,锣鼓声声,舞蹈开场,她便是为王醉酒的妃,是凄凄切切等待郎儿归来的离人,是搔首弄姿欲迎还羞的伶人,是含冤受苦却越发贞烈的侠女。
高贵矜持怎样,贞烈不屈又怎样,大家闺秀如何,小家碧玉又如何,遇上了她,从此都只是她。
戏码不是她的,可笑的是她,苦的是她,舞的也是她。
她风华绝代,倾城倾国。
戏装里的,终究还是孤孤单单一个她。
守着那块巨石,生生世世寻觅,千回百转的,只是一个她。
而对于洛瑞他自己,纵剑江湖也好,边关抗战也罢,终究,他是要拿起这把无名之剑,去实现他那宏大的理想。
没有什么举世无双,没有什么天下无敌。
有的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他,拿起手中这把份量并不轻的宝剑。
守着自己的理想,千千万万次的刺与挡,伤与痛,千回百转的,也只是一个他。
洛瑞从自己那激昂的想象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这天降之剑竟然没有剑鞘,刚准备向魔镜询问的时候,自己后背上已经多出来一个挂好的剑鞘,他轻轻地将手中之剑插入到剑鞘之中,双手合十,向着天空说道:“虽说你不是人类,但我还是称作你一声魔镜大哥,谢谢你对我的指引与帮助,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
魔镜的声音进行渐远,但依然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洛瑞的耳中:“不要说这是我在帮助你,只是我觉得这把剑适合你而已。而且终将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对于现在已经饿得快要死的你来说,我送上的仅仅是一个有着剧毒的苹果罢了!”
“当你越来越觉得自己要吃饱的时候,才会发现,你已经身中剧毒,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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