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寿心想,所有的这一切看起来不像是一场梦。窗外的雨已经开始慢慢停了,摸索着走到一楼的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女孩。女孩惊吓得蜷缩成一团。寿见她后,向她伸出了手,将她拉了起来。
女孩站起来,背靠着寿,寿感觉她这么一靠,心里舒服极了。
本来受到惊吓的寿心安了许多,他深深地吐纳了口气,并且无意地揉搓着手。
一股尸体腐败的味道从窗户外慢悠悠地飘进来,起初寿并没在意,还在为刚才的恐慌有些耿耿于怀。
腐尸的味道越加浓烈,寿和女孩都禁不住捂住鼻子。
“这味道真恶心!”女孩呜呜地说。
“刚才听到有东西坠楼的响声吗?”寿显得心惊胆战,他很小心地问,同时也担心女孩说她是听到的。
“那个时候天正下着大雨,或许你是听不到的。”寿又自言自语似的加上了句。
女孩显得很平静,半开玩笑地说:“是不是那只天使从天上掉下来了?”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寿牵着女孩的手来到一楼厕所的小厅里。从女厕半开的门里望去,敞开的窗户外是路灯下湿漉漉的校园,女孩走进厕所纳闷样子向窗外望了望。
“快来,你看!”女孩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朝着寿嚷:“看看,那是什么呀?”寿也急忙跑过去,向窗外草坪上望去,他模糊见到了一具人的尸体。
女孩在寿身后吓得直哭,捂着脸躲到一旁。寿也受惊不小,愣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寿歪头一看,从厕所门镜上却能见到一张人的脸,他也正瞄着寿看,一闪那张脸又不见了。
寿没有马上追赶上去,这或许又是自己的幻觉。
“谁?”寿大喊着,受到惊吓的女孩听到寿的喊叫吓的一哆嗦。
“我们还是报警吧?”寿说。
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寿的身后,不哭也一副不害怕的样子。
“大半夜的要是警察来了,我们该怎么说?”女孩的话中有话,寿听的出来。这样到提醒了寿,是的,警察来了该怎么说?两个大学生大半夜里在图书馆里幽会,难免会受到其它同学的歧视不说,校方也不会轻饶了。
寿再转念一想,窗外的尸体一定是从四楼坠下来的,既然是具尸体本该没什么可怕。寿犹豫着,他决定和女孩将尸体抬回四楼去,然后再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也就没事了。
“怎么办?眼见天就亮了——”女孩说的对,天亮以后再想离开图书馆就不那么容易,这一次又不能像上次那么幸运,说不定保安该看出破绽。
寿没回答女孩,站到窗沿上去一跃跳到草坪上。
女孩随后站到窗户边,瞧着寿不动。
秋后的夜天气也冷起来,茂盛了一个夏天的小草逐渐地枯萎了。
跳出来的寿伪装在地上揉着脚踝,瞪着眼睛却寻找着尸体。或许是腐尸的味道被腐败的小草和不远不近的灌木丛掩盖住了,寿再怎么也闻不着那种味道了。
“奇怪了?”寿心里纳闷,不禁抬头望着女孩寻求帮助。不巧一阵阴冷的风吹来,趴在窗沿上的女孩头发被夜风吹的凌乱,脖子处有处红色印记很是显眼,脸色也更加地惨白。
女孩见寿抬头无表情也不做声,只是用手指着前方。寿直起腰来,一步一步向前探着走。
“要下雨了,快点吧!”女孩催促着,手指着前方不动。
风渐渐吹起,那股恶臭的腐尸味道迎风过来呛得寿直呕。他强压着翻滚的肠胃,扭着头向前寻找。
寿的脚下杂草丛生,不经意脚下一滑,急忙用手支在草上扶住身体。“粘粘的?”寿心里琢磨会是什么?站直身子抬手一瞧,“啊!”寿尖叫着喊,腿跟着有些发软。
整个草根部败血淋淋,有的地方还凝成了血河。在不远处就是那具尸体了,看上去尸体一下子还无法分辨哪里是头哪里是脚部,直挺挺的被绳子一样的东西捆绑着。
寿挪着脚步挨到尸体旁边,扭着头不敢仔细看,而且早已憋得眼泪直流,剩下的只有无限的恐惧。
“你还磨蹭什么呢?”身后的女孩显得异常的勇敢,催促着寿动作快些。
“你把那东西扛过来,我在这里接住。”女孩边说边做着动作:“我们从窗户将它运上来!”寿听到这里觉得女孩的主意不错,索性脱去上身的衣服缠住嘴巴和鼻子,壮着胆子向没在草丛里的尸体走去。
寿胆怯而又谨慎地靠近尸体。第一眼见到尸体时,寿躲闪着不敢看。不过身后的女孩催的更急:“马上要下雨了。”女孩的喊话说得声音很小但却尖细,此时的寿真想蹲下来,他更希望这是在一场梦境里。
寿还是见到了尸体,他不得不完全地和已经腐败的尸体接触。再也不能多去想,他扛起尸体就往窗户处靠近。
很明显这是一具小孩的尸体,虽然尸体已经开始腐败了,残留在身体上的红色衣服更为醒目和让人难以接受。捆绑在尸体上的绳子被血水浸透和尸体上的衣服到成了一样的血红色。
寿甚至还没完全将尸体看清楚就已经扛起来,大气不出地来到窗户下。
“使劲点,再高点就接到了。”已经蹲在窗台上的女孩拽住尸体的脑袋,嘴巴里又嚷道:“再使点劲儿。”
寿感觉自己已经麻木,即使努力地向上扛着尸体还是不愿意看这一切。
“这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姑娘,我好象认识。”寿一味地想着半个月前曾在公共汽车上见到过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姑娘,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又千真万确。
尸体上流下来的血水夹杂恶臭的味道流满了寿的脖子,他抬手擦了擦。又见蹲在窗台上的女孩已经将尸体安好在了窗台上,正在往女厕里艰难地挪动着。
女孩挪动尸体的样子让寿吃惊不小,在他的印象里女孩们的胆子都很小,更别说是挪动一具尸体。
寿吃惊地望着女孩,看血水从尸体的里面汩汩地流到窗沿上,然后再流向腐败的草面。女孩正拽着尸体的头发,嘴里还喊着:“你不要发愣,我快坚持不住了。”
从女孩偶尔抬头的样子上看,寿突然觉得他对这个女孩并不完全熟悉,他的这个样子陌生极了。寿犹豫着来到窗台下面,死者是那个小姑娘,这下近距离的观察后他终于是肯定了下来。
由于小姑娘的身上捆绑着绳子,而且整个尸体呈“A”字形状,所以女孩拽的很是吃力。满额头的汗珠和焦急的神态让寿不敢再怠慢,他尝试着想将小姑娘的尸体推上去。
“好象不行,腿卡住了。”女孩焦急地喊道。
小姑娘的尸体赤着脚,小脚看上去还没来得及腐败,红色衣服里向外滴滴哒哒地流着模糊的血水。寿一时间还没见到尸体的头部,他凭直觉敢肯定她就是那个公共汽车里的小姑娘。他还记得她那时候脆玲的模样,现在他见到的却是她的尸体,这让寿无法接受。
女孩喘着粗气又嚷:“你醒一醒,这可不是在梦里。”女孩几乎是伴着哭声,但是寿能够听出来她的哭泣不是因为惧怕而是焦急。
这是为什么呢?寿心生疑虑,可在这个关键时刻又不好问她,也就只好先放一旁。一声闷雷过后,大雨便不期而至。
寿和女孩同时被雷声惊吓到,互相对视一气。女孩默不做声,将眼睛瞪的圆大,血水不住地从她手指尖处滴落,不过她却不曾松手,一味固执地拽住小姑娘的头发。
此时最让人担忧的是雷声,女孩担心自己的心脏不能承受住:“你不要再发愣了。”
女孩只简单地叫了一声,彼此这样耗下去只能变成落汤鸡,再仔细地一想,在一个大雨的夜里两个年轻人在搬运一具死尸,要比现在可怕的多。
寿不再发愣,从女孩忧郁的眼睛里他见到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暗暗数落自己的狐疑。
在又一声闷雷里,寿靠近小姑娘的尸体。他握住双脚后使足了劲儿想将尸体推进窗台,一股血水却从脚里被挤压出来,喷了他一脸。
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还能见到些蠕动的肉蛆,他恶心的直呕。雨越加地大了,不一会儿又起了大风,风里夹杂着雨斜斜地漫天盖地。
女孩在女厕的地上蹲着喘粗气。不再犹豫的寿手扶着窗台跃进女厕,女孩这下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对于女孩的抱怨,寿不瞧她,蹲到地上去也喘着粗气。
小姑娘的尸体被随意地安置在女厕的角落里,他们都不想注视她,刻意地扭着头。
“咦?”寿既胆怯又严肃的样子:“哪里来的苹果?”窗户没来得及关严,莫大的雨声一下一下弹奏着寿紧绷的心弦。
“什么?”女孩扭头看寿,女厕天棚上的光灯奇怪地一闪一闪。
“你刚才说什么?”女孩见到脸色有些惨白的寿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寿没有再和女孩说什么,起身走至墙角处弯腰拾起一个东西后转身:“哪里来的苹果?”
寿将苹果捧在手心里,眼睛却疑惑地看着女孩。
“不是我的。”女孩肯定的说道:“你不要那么看我,这苹果真不是我的——那会是谁的呢?”寿和女孩同时想到了安置在墙角处的那具小姑娘的尸体。
“难道?”女孩猛地跑到寿的怀抱里,紧紧地搂住他,说:“我害怕。”
寿能感觉到女孩的身体在颤栗中无法寻找到出口,他自己也不禁害怕起来。“难道?这枚苹果是她的?”他们僵持了许久。
窗外的大雨丝毫没有减弱,一味地从天空而降拍打着脆弱的窗玻璃,天棚上像发了神经的灯又突然亮了起来。女孩“啊”地大叫了声。
红苹果的出现让寿不由得更为相信起自己的直觉来,被安置在墙角里的尸体,一定是他曾遇见的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姑娘。
寿惊吓的直咽吐沫,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寿颤抖着双唇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和我们认识?”他将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清楚。
“她的眼睛还睁着!”女孩在尖叫之后,慢吞吞地说。
女孩在寿的怀抱里颤栗的更为厉害,她将头整个淹没在寿的怀抱里。寿听完女孩这么说之后,背对着墙角的身体不由得也抖动起来。他一时间还没勇气回头。
“她的眼睛还睁着!”女孩又说了句:“我们该怎么办?”寿被问的也找不到一个好的答案,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勇敢地面对这一切。
寿想到这里,缓慢地推开女孩。女孩并不情愿离开寿的怀抱,用双手将眼睛紧紧地遮住。“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女孩吱唔着又说。
在天棚灯的亮光里,寿才看清楚自己和女孩的身上已经布满了血渍,而且还不时地散发恶臭的尸体味道。
“怎么可能?”寿再一想:“既然连尸体都腐烂的死人,怎么会还睁着眼睛;一定是看花了眼,或者惊吓的走了神。”本想靠近尸体的寿,腿却软了不由得又蹲到尸体旁。
天棚上的灯在闪闪之后又灭了,窗外渐渐的白起来,黑夜即将过去。
女孩挪动着脚步跺了跺了脚,天棚上的灯又亮了。寿不敢动,眼睛却直盯着尸体,他捂着鼻子,清楚地见到小姑娘的眼睛真的是睁开的。
寿大叫了一声,身后的女孩被突然的叫声又吓的一哆嗦。昨夜的大雨已经将尸体清理的甚为干净,腐肉泛出没有任何光泽的肉白色。寿伸手整理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发,整个脸容看上去布满了恐惧和剧痛。大大的眼睛空洞而无光,嘴巴略微张开。
“她活着的时候,你不觉得我们在公共汽车上见过她?”女孩被吓的早在寿身后偷着哭,被寿这样一问,恍然大悟般回答:“对,我肯定是她;那天她还在公共汽车上和你聊天来着,只是她没搭理我。”
女孩隔着寿的身子,探身又仔细地看了看,说:“对,是她,就是那张脸!”
女厕死一般的沉寂,水箱里又奇怪滴出哒哒的水滴声。
“她怎么死在了这里?”寿和女孩同时对小姑娘的死产生了怀疑。
“我们该怎么办?如果报警的话,警察会不会认为是我们杀了她?”女孩瘫坐到地上,哭得更为厉害。
“将她弄回四楼去!”女孩猛地站起来又说到,眼泪也不再流,又来了精神。
寿犹豫了一下,不回答却去解尸体上的绳子。女孩明白,寿同意了她的想法:“你动她做什么?”女孩小声地问,生怕惊扰了尸体。
寿还是不回答她,只说:“过来帮忙,去找把剪刀。”女孩急急忙忙:“哪里有剪刀呀?”而且急得又哭起来。
看来只能用手将绳子解开了,寿额头冒出了汗珠,也顾不及擦拭,低头瞧捆绑在尸体上绳子的捆法。
寿忽然停下来瘫坐在地上,眼睛无神地注视着放在一旁的苹果滚去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