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疑虑,宋大管家也不卖关子,直接走到一醒目花瓶边上,稍微旋转,边上的墙壁处,咔咔擦擦一阵低响,宋大管家随手拉开一副山水书画,“以防隔墙有耳,诸位请进。”
但见一道台阶,赫然出现在墙壁之内,其角度倾斜着朝下,似乎通向地底。里面的灰色石壁上,镶嵌着零星的火把,如果不是知道身在将军府,还真有荒山野岭哪个疙瘩脚的错觉,弯弯扭扭的羊肠小道,逐渐平坦开来,不过狭窄的仅仅只容一人通过。约莫走了数百米,走道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众人到了一个人工挖凿痕迹明显的大洞窟里头。
洞窟里,数十个紫色门客正举着火把,来回穿梭着,石壁上的未知物体逐一绽放火光,而正中间的大坑里,火苗已经开始烧的旺盛起来,等光线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放眼看去,可以看见,除了整齐摆放的一些木头凳子椅子,基本上空无一物。黝黑的石壁周围居然还有几个紧闭的石门,在洞窟的尽头,几级石阶之上,宋孤遥正背着手看着一副巨大的地图。
在场的每个人都瞧得明白,这是一张京都地图,上面大致区分开明面上的牌面大小,众人不禁心领神会。
宋孤遥沉吟着,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开场,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于是抚掌笑起来。“诸位,来到这里的诸位,可知道你们手里的帖子,乃是我全盘推敲,精心定向投递,果然不负我所望。”因为寄予了厚望,宋孤遥这个老江湖也不打哈哈,“诸位可以想象,那粤北孙家成被拒绝出现在这里,便是鄙人的诚意。”底下青山观主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变了脸色,因为些许小利,这回被当了一回反派教科书,如果走人,难不保要被杀鸡儆猴,真的是坑大发了。
黄观主绷着脸,默默观察着,进入地道的时候就有所怀疑了,这时候看着旁边鬼谷神算子,那丑陋的肥脸上居然流露出笑嘻嘻的神色,而神算子瞟过来的眼神,分明是再说“瞧瞧这个二缺,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么。”这个贱人!黄观主,再看周围一票人,分明都是兴奋多于心惊的神态,除开嘲讽的神算子,那个什么飞刀什么派的女子,反而是很镇定,镇定的如同在前面侃侃而谈的宋孤遥一样。黄观主心里一阵捣腾,酸溜溜的不是滋味,白白聪明了一世,此时糊涂,也没有后悔药吃了,不过,出人不出力,打个酱油总可以吧?
宋孤遥看了看懊恼的黄观主,心里头莫名窃喜。“黄观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事态,明眼人都知道如何抉择。我此次决定彻底与赵氏分割,联合南宫霸,至于丁老二,和我江南势力暂时没有纠葛,三家携手,想一想就热血沸腾。”也不看这青山观主的脸色,转而感叹道,“恰好遇到这样的寒冬,恰好遇到赵明近几年的昏头混脑,又恰好遇到我等都已在暗地里悄悄坐大,天时地利人和,呵呵,连我都要嫉妒这种运气。真叫做穷途末路,天要绝你,不得不绝啊。”
宋孤遥两只眼睛泛着幽幽的光芒,平日孤傲的黄劲松根本不敢与之直视。宋大将军踌躇满志,“好叫诸位知道,等赵氏门面上的旗帜一倒,便是各位荣华富贵的伊始。”宋大管家心中一紧,相府么?作为皇族的旗帜,不巧却是他人的肉中刺,恩,不错不错,这回要将桃家上下,挫骨扬灰,才消得心中之恨。各门派带头大哥,两眼尽是火热,嘿嘿,黑道怎地,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子们这些暗地里活动的,从此也要上得了台面,什么叫舍下烂命一条,换取一身虎皮,这种机会,垂垂然唾手可得矣。而那飞刀派女子,仍旧镇定的模样,老神自在,冷冷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神算子捋须微微一笑,全然在我意料之中啊,眼珠子转一圈,在场的,那女子面生,镇静的反常,其余人倒也不足为虑,毕竟那智商,嘿嘿,不提也罢。而瞧着脸色灰败的青山观主,神算子暗道,棋差一招也无可厚非,身在江南一片,却妄图学那粤北神拳,随风两边摇,不要妄想了,青山观就在那,不远不近,就在那,这便是你的命门所在。至于台前得意洋洋的“春风化雨”,不过是小人得志,当初只是想保的一身富贵,顺便得到绿林魁首的地位。不过在最终的利益面前,你当南宫一族的野心只是白白积累了四代人口的漫长时间?你当丁老二的“逍遥游”是死的么?所以只消稍微点拨,退一步,可划江而守,坐观虎斗。若趁势而起,进可独得江南,再整理后方,择机进取。有鬼谷智力和武力相助,群雄并起,这赵氏之鹿,未尝不可一尝其鲜!只是,若不是对北方的大日寺和尚和归一教派道士一脉有所顾忌,鬼谷只会继续默默积蓄,等待真正的爆发。南宫一族,为了区区权贵,苦候了四代人,我鬼谷呢?天下之人,良莠不齐,不待泾渭分明,不假老天之手,除去了低劣,才好教化,世人的未来和归属,关乎鬼谷一脉继承的大一统,这浩荡理想,非世人所知,非俗人能承受,而鬼谷世代恪守不渝,所以怎么会轻易出头?出头,那是莽汉的做法,当下只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耳。即便如此,让庸人们先淘汰个够,也算距离理想更进了一步。
众人或明或暗,打着自己的小心思,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只是利之一物,蚀人心肠,因而君子予以义,小人予以利。戚戚鼠辈,循利而来,也保不齐,因利而去。这高台上的大将军,不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么?那因何而兴起、因何而覆灭的历史王朝,不也正是名利一物在作祟?
宋大将军动员的同时,隐藏了数百年心机的的南宫一族,也在招待来自大日寺的高僧,和归一教派的天师,只不过可没有在洞穴,而是光明正大的在前庭,甚至同一时间派出了飞向其他将军府的信使。
大家都不用躲藏了,纵使是藏了无数岁月的鬼谷,这个冬天,不也从暗处走出来?哪怕其背后是因为如此“伟大”而不为人知的理想。这些种种,老天也只是冷冷一撇,如同这冬天的风雪,照常飘下。
小小蝼蚁以为时机已到,纷纷露出头来,藏在暗处的黄雀心里却在冷笑,冷笑的黄雀背后,莫不是没有瞄准的猎弓?而持弓的猎手,也只是要吃一顿算一顿,终避免不了朝不保夕的日常。他们不知道老天是冷漠的,从来都是冷漠的。
事实上,除了朝夕,你还能从它那里争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