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在洛阳接到萧何从咸阳送来的奏报:咸阳宫阙已经建好,请御驾亲往巡视。刘邦率众臣赶到咸阳观看。
萧何接驾,引着刘邦和众臣游览宫殿。
整个宫殿建筑群位于咸阳城郊,绵延数十里,规模恢宏,气势巍峨。最大的宫殿叫做未央宫,周围二、三十里,殿宇高敞,壮丽豪华,武库太仓,分造殿旁,连宫殿的大门都经过精心设计,高大威严。
刘邦看了宫阙心中满意,嘴上却责备萧何说:“天下汹汹,百姓劳苦已经很久了,你修建宫殿怎么如此奢侈呢?”
萧何答道:“臣正因天下未稳,不得不重视宫室规模,借壮观瞻,以助天威。倘若宫室盖得狭隘,后世子孙仍然得改造,更费工役,不如一劳永逸较好。”
听完萧何的解释,刘邦的脸上绽出喜色,对萧何说:“你说得也对,是我错怪了。”其实刘邦责怪萧何把汉宫建得奢华,是想让萧何替他解释,让群臣无话可说。
萧何建这未央宫可真是煞费苦心,监造两年始成,虽然工匠未曾有累死的,但也是轮换不停,日夜修造。宫宇规模虽说比不得秦始皇的阿旁宫,却也是匠心独运,另有风格。萧何与刘邦结识几十年,怎能不知他好夸的性情,所以把未央宫建得格外宏伟壮观威严气派。
刘邦暗喜,又命令在未央宫四围高筑城墙,作为城中之宫,宫外城取名长安。刘邦带领文武群臣把住在栎阳的家眷搬入未央宫,此后皇居永定,不再迁移。
住在长安刚清清静静过了一个多月,刘邦的二哥代王刘喜从封地狼狈地逃窜回来,见了刘邦惊魂未定,抹着一头汗水连说可怕。刘邦惊问他怎么回事。刘喜哆嗦着说他管辖的封地寇代(今山西东北部)被匈奴兵占领了,报请刘邦派援兵夺回。
刘邦一听匈奴二字头皮发炸,尚未消尽的怒气又朝向代王:“看你这本事,见了敌人便逃,连封土也不管了。你这辈子也就只能种个庄稼,收拾个家院,根本不配做什么王!”
刘邦越说越气,本想治罪,又念及手足之情,不忍心重惩,只削除了刘喜的王爵,降为合阳侯。在众臣子猜测哪位悍将能有资格接替刘喜职位的时候,刘邦却出人意料地改封自己八岁的儿子刘如意做代王。
封自己的少儿做代王,刘邦真得气昏头了吗?二哥刘喜无能,难道一个八岁小孩就神通广大到能抵挡住匈奴大军了吗?这里面有玄机,因为刘如意的母亲是刘邦最宠爱的戚妃。
戚妃名叫戚懿,她和刘邦的相遇有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哩。
楚汉战争年月,汉王刘邦从彭城惨败,被项羽追杀得只剩下单人独骑落荒而逃。
仓惶跑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又累又饿,疲困不堪。刘邦想下马歇息,又恐楚兵追来,只得强打精神紧向前走。到了一片小树林跟前,天色渐黑,刘邦饿得头昏眼花,眼见要从战马上摔下来了。在要命的时候,他忽然隐隐听见小树林那边有犬吠声,不禁心中庆幸,想前面或许有村庄,策马绕过树林,果然看见一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刘邦见村庄最前面几户人家中有一户屋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便下马急急敲门,门开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来。刘邦向老人求一顿饭吃,他已经饿得浑身打颤说不出一句整话了。老人赶忙把刘邦让进屋里,盛了些饭食摆到桌上。刘邦顾不得礼节,把粗茶淡饭狼吞虎咽地吃个精光才算恢复了些精神。
刘邦环视小屋,见门窗简陋四壁残破,知道管他饭吃的老人家里也很穷苦,忙从衣袋里掏出几块逃跑时没有散掉的黄金对老人说:“多谢老丈管我饭食,且把这钱收下。”
老者推辞不收。
刘邦说:“已是夜深,还须向老丈求宿一晚。”
老者又细细打量刘邦,见他衣着华贵,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刘邦并不隐瞒,讲明身份。
老人听了慌忙下拜,连说怠慢了汉王。又向内屋呼唤:“懿儿,快给汉王铺床换被!”
话音刚落,随着清脆悦耳的应声,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从里屋走出,只见她穿的衣衫虽然朴陋,但长相却异常娇美,体态圆润,乖巧可人。刘邦见过的宫中美女如云,但都是脂粉佳人,比不得这姑娘天生丽质,不由地贪看了几眼。姑娘朝刘邦娇羞一笑,转身盈盈而去,千娇百媚,袅娜多姿。刘邦看得眼睛发直。
姑娘到院内另一房屋给刘邦整理床铺去了。刘邦问起老人的家世。
老人叹口气说:“老朽姓戚,原是燕国贵族,秦军入侵,燕王率众投降,老朽成了亡国之臣。始皇帝优待投降君臣,让我们这些亡国臣子仍居原先的大宅,财产未动,衣食无忧。至秦二世,却要斩杀降臣。我带家人逃离,落难到这定陶县(今山东定陶)地界安家,途中老妻病亡,惟一的儿子被抓走强服兵役,生死未知,现在只有名唤戚懿的小女随着。”说到伤心处戚老人连连摇头头叹息不止。
刘邦安慰了老人几句,禁不住把话题转到刚才看见的姑娘身上,问戚家女儿是否许配人家。
老人说:“现在世道不宁,战乱不休,村里男儿多被征兵,出去便没见着有回来的,小女虽然早到了婚配年龄,但是尚未找到合适的人家。”
刘邦拱手对老人说:“老丈,今天我奔走到了这儿,见了你女儿偏偏尤其喜欢,莫非是缘分注定!”
戚老人听了刘邦的话,自想当今乱世活路难寻,倒不如让女儿随了汉王不再为衣食忧愁。
老人拿定主意,说:“老朽带着家人在逃难路上碰到一相士,他看我女儿相貌,说将来必是入宫进殿之人,我还不信,但汉王今天到了此处,当是应了相士的话,小女有缘侍奉您,悉听您的尊意。”说完把女儿呼唤过来拜见刘邦。
刘邦当即解下腰中玉带给了戚家女儿作为聘礼,戚懿含羞接了玉带。刘邦到另一房屋中就寝,戚老人知趣地让女儿侍候。
夜色中,窗外一轮明月悄上柳梢,刘邦拥戚懿同入罗帐。戚懿情窦初开,面含羞涩,任凭刘邦给她卸衣解带,拥入衾中。戚懿正当花季年龄,肌肤白皙,玉体平滑,娇嫩欲滴。刘邦怎肯放过,与戚懿贴身枕臂缱绻不眠。
第二天,刘邦辞行,戚家父女苦留。
刘邦说:“我军溃败,将士不知所在,我怎能在这儿久留,容我聚集残兵战退项羽,定来接你们到关中居住,有玉带做信物,决不失约!”
戚懿与刘邦一夜恩爱,颇有了情意,强忍眼泪惜别。刘邦此时也未免儿女情长,握着戚懿的滑润嫩手依依不舍,硬着心肠嘱咐几声,一咬牙上马扬鞭径去。
半年后刘邦果然派人接戚家父女去了关中。戚老人见女儿有了安身处,了却了心事,因过度想念故国妻儿,在去关中的路途上自尽身亡。
汉王杀败西楚霸王做了皇帝,册封戚懿为贵妃,此时戚贵妃生的皇子刘如意已两岁了。
在皇后和众嫔妃当中,刘邦最宠爱戚妃,原因当然不光是戚家父女对他有恩、戚妃年轻貌美,更重要的是戚妃对待刘邦的态度格外遂了他的心意: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女人,她的嘴角没有苦涩,眼神清澈活泼,笑声天真清脆,她可以任性,可以撒娇,但她对她那权力至高无上的男人从骨子里透着崇拜怀满敬畏。这样一个女人,让男人在她面前就相信自己是天生王者,无所不能。再有,戚妃幼时在自家府中受到调教,能弹会唱,能歌善舞,又兼知书识字,信口成腔,当时有《出塞》、《入塞》、《望妇》等曲,一经戚妃莺啼之声曼妙之舞,立时抑扬宛转,销人魂魄,让本性风流的刘邦怎能不迷,怎能不万千宠爱在一身。后人有诗说“垓下美人泣楚歌,定陶美人泣楚舞”,这个定陶美人指的就是戚妃。戚妃之于刘邦就像虞姬之于项羽,都受专宠。刘邦从长安到洛阳,从洛阳到各地,走到哪里,必带戚妃相随。渐渐地,戚妃的地位不但让刘邦的其他妃子无法相比,而且让皇后吕雉也只有羡慕妒忌恨的份。
吕雉曾经也年轻美丽,尤其是和丈夫共患过难,战争时期因为丈夫吃尽敌方的苦头,差点儿丧命。但她的经历因她的皱纹只能赢得刘邦表面的尊敬,得不到他的真爱。现在的吕雉置身于莺莺燕燕柔声娇语的**,俨然成了一个讨厌的老妪。
戚妃作为刘邦最受娇宠的女人,理直气壮地自认为:既然我是皇帝最爱的女人,那么我就可以取代年华已去的吕雉成为皇后,我的儿子自然也应该取吕皇后的儿子而代之成为太子。几个投到戚妃门下的亲信也鼓动她,说她此想法没有错,应当快速变为现实。
有个叫会庆的家仆对戚妃说明其中利害,他问戚妃:“吕皇后年老色衰,早已失宠,现在他倚仗何人?”
戚妃答:“太子刘盈、女儿鲁元公主,两个封侯的哥哥。”
会庆又问:“贵妃又倚仗何人?”
戚妃稍一沉吟,答:“汉皇。”
“若有一天汉皇归去,太子即位,形势将怎样?”
戚妃听了脸色霎时惊恐:“吕皇后忌我受宠,必会报复!”
“若贵妃的儿子被立为太子,情形又是怎样?”
“吕皇后的皇后位须让予我了?”戚妃睁大发亮的眼睛说。
会庆笑道:“时机到时,贵妃绝不可迟疑。现今汉皇年龄已老,改立太子的事宜及早图取。真到那时吕皇后虽恨也由不得她,贵妃可安享华贵。”
戚妃恍然大悟,重赏了会庆。
以后的时日,戚妃一边在刘邦面前颦眉泪眼得诉说着他们的儿子刘如意如何聪明,一边等待改立太子的时机。
刘邦非常不喜欢他和吕雉生的儿子刘盈,说此儿一点都不像自己。刘邦精力旺盛,胆子大,脸皮也蛮厚,号召力强,有被他人甘愿追随的领袖气质。刘盈性格内向,行事文弱,缺乏胆魄。刘邦暗嫌刘盈才智不足,有时皱紧眉头想:不肖之子柔柔怯怯,连养个马驹生病了也要伤感地掉泪,将来江山社稷付与他,他怎么能够震慑得住朝野臣子君威天下呢?怎么能够坐稳汉室龙庭呢?
刘邦不待见刘盈,刘盈似乎对父亲也没有多少感情,见了父皇总是左躲右闪地避开,或许是战争时期父皇为逃命把他和姐姐蹬下战车在他心底留下阴影的缘故。
刘邦喜欢与戚妃生的儿子刘如意,觉得他长相、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似自己幼时,看着那么喜欢,那么顺心,因此格外疼爱。特别让刘邦高兴的是闲暇时他和戚妃在宫中叙话,刘如意蹦蹦跳跳地拿着一张弓跑到他近前说:
“父皇,我在庭外练习射箭,射中了大树上的鸟窝!”
有时手中拿着马鞭:“父皇,太仆教我骑马,在宫外骑了十几个来回,等我学熟后,父皇去上林苑围猎时定要带上我!”
刘邦听了抚着刘如意的头开怀大笑说:“此子不凡,此子肖我!”
戚妃的机会真的来了,而且接二连三。
代王刘喜被汉皇罢免王爵,戚妃的亲信赵尧、会庆给戚妃出主意:先得爵位,再做他图。戚妃在刘邦跟前柔声细语请求王封儿子刘如意。
刘邦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允,第二日上朝时颁布诏书,诏封皇子刘如意做代王。
大臣吕释之出列奏道:“代地与匈奴相邻,皇子年幼,凶悍的匈奴人侵犯怎么能够抵挡?”
刘邦微微一笑说:“可让阳夏侯陈豨做代国丞相,辅佐如意!”(初汉封王由皇帝下诏赐爵,王在封地设丞相,但丞相须由皇帝任命,王无权选授)
吕释之是吕皇后的二哥,他已隐隐感觉到戚妃和刘如意对妹妹吕雉和外甥刘盈地位的威胁。
陈豨是刘邦帐下的一员猛将,文武双全,战功赫赫,深得刘邦赏识,被封为阳夏侯。刘邦认为让他辅佐刘如意可以抵御匈奴保全代地。
陈豨又曾是淮阴侯韩信的心腹部将,他和韩信私交深厚。陈豨赴代地上任前,到韩信府上辞行。他这一行动给受到汉皇严密监视的韩信带来了杀身之祸,因为陈豨是个野心勃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