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开始闹鸡荒,东家西家时不时的丢小鸡,就连大龙家也丢了两只了。不光丢鸡,就连牛啊,马啊,羊啊,这些农家人命根子似的东西也丢,失踪了。
眼瞅着过了年大龙就是十二岁。宛娘娘俩怀着隐秘的喜悦,就象是馒头下了锅圆了汽,专等着揭盖看热腾腾的大馒头了。她们对大龙态度明显地好些,偶而在大龙干活时,还能夸上一夸。
本来秀才还担心大雄当了先生,会把大龙从学堂开了,但一晃几个月过去,大龙在学堂什么事都没有。
大雄真想开了大龙。一来村长有令,告他留着大龙在学堂;二来大龙每天看书,不明白的从不发问,也不卖弄;三来大龙有几个好朋友心都很齐,搞不好来个龙旋震天,他还真没有办法弹压。他试着让小贵也来个龙旋震天,贵旋震天什么的,没好使,根本没有那个威力。看来只能是这四个人去震天了。
一入冬,大龙明显胖了。上屋自然还是从来不叫他吃饭,他也不太在意。他每天晚上临睡前把土豆埋到炉灶的木炭灰烬里,早上起来扒出来热腾腾的烤土豆,又好吃又顶饿。爹偶而偷偷塞给他一个馒头,他就打开外屋的咸菜缸,捞出个青萝卜,脆脆的一口馒头一口咸菜,觉得香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村长总来。
一开始,宛娘还炒两个小菜让秀才就着下酒,再后来,就是切点咸菜淋点辣椒油,再到后来就只是咸菜疙瘩就酒喝了。秀才的酒量不大,几杯下肚就人事不省,睡在炕上任尔东西南北风了。
只要爹在喝酒,大龙就从东下屋窗往外看,总能看到村长不声不响地走进上屋。这种因果联系和秀才醺醺大醉毫不知情的现象叫大龙十分不爽。
他觉得爹的尊严要由他来捍卫。
大龙在下屋找了两个大口坛子,坐等着天一擦黑,就爬到房顶,用绳子把坛子依着烟囱固定在房顶上。他每天没事人一样,照样上午上学,下午砍柴,把院里的柴堆象小山一样。
这一夜北风呼嚎。
上屋改革了,炕上扯个布帘,宛老婆子和小龙秀才在帘那边,村长和宛娘在帘的这边,这还是村长的建议。为了省油,也为了怕秀才意外醒来,屋子里灭了灯。黑暗中村长正和宛娘说着情话,忽听房顶上有奇怪的呜呜声。这声断断续续,时大时小,非常骇人。什么声音?村长说。
哪有什么声音?宛娘还想引起他的注意。
不,是有声音。村长说。
呜——呜呜咽咽,象是鬼哭的声音。
可能是大龙那个免崽子搞的鬼。宛老婆子说,起身穿衣:我去看看。
她提着灯到了下屋一看,大龙睡得呼呼的。不是他,那是谁弄的呢?
她走出门朝房顶上看去,什么都没有。
回屋这就睡不着了。
大龙等宛老婆子离去,就从被窝里出来,他穿着衣服呢,根本就没睡。抱着小妙下地把门开个小缝,见上屋没有动静,闪身出去,上了房顶。不一会,村长开开门,走了出来。大龙看得仔细,将小妙往他头上一丢:嗷!小妙落在他的头上,反身一抓,后爪蹬在他脸上那么一用力,跳下地跑了。
妈呀!什么东西?!
村长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也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见一道白烟从眼前闪过,还狠狠地掴了自己一掌。
怎么了?宛老婆子听外面声不对,忙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没事,好象是个猫。村长说,摇摇头,走了。
村长回到家,进了屋打开一个双门小柜,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馒头,还有一个小香炉。他又是上香又是磕头,口中一个劲地念叨。
这时候了,你不睡觉又折腾什么。大雄娘从炕上抬起头来问他。
好像让什么东西给冲了。他说。我解解。
一天到晚净事。大雄娘说完自顾自睡了。
是夜,有个奇怪的现象,半空中一溜儿一溜儿的粮食从各家的粮仓里飘出,汇到一起,落入了顾总家的粮屯里。
一连好几天,爹都没有捞着酒喝。这一天傍晚,宛娘又张罗爹喝酒,大龙心想又来了。
他早早地就到被窝里睡下,等宛老婆子来查看时,见他睡得很香,四下里也没有异样,就放心地出去,临走时还把门从外面拴上了。
大龙一见村长进了上屋,就飞快地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穿上,又细心地扮上。然后他把屋子从里面拴上,蹬上柜子,上了房梁,揭开一块房顶,扒开上面的苫草钻了出去。
连日来那呜呜的声响在大龙家上屋有时响有时不响。秀才是油瓶倒都不扶的主,听着就当成是没听着,泰山不敢当,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那份定力还是有的。只是村长实在受不了这个。
什么响动?也不看看,是什么东西?他问。
宛娘说:可说是哩,有时响有时不响,就你来吧,这个响动就勤一些。
不会是大龙那小免崽子弄的?村长满腹狐疑。
不能。宛老婆子在帘的那头答道:我刚看了,睡着了。我还把他屋门在外面拴上了,就是没睡着也出不来。
莫非是大仙发怒了?村长还那么想。
等他从秀才家出来时,已经月上中天了。
东北的月夜真的清朗。一阵一阵的小风嗖嗖地刮过,弹着铁干似的树枝发出咦儿咦儿的响声。
村长从村道上走,见前面有个艳丽女子站在那里,正在哭泣。只见她红衣绿袄,长发飘飘,身段那个妖娆,正在掩面而哭,声音很是娇柔。
姑娘,你是谁家的呀?
村长问。就走了过去。心中还想着,村里谁家的姑娘这么大了。
你别管我。那个姑娘说。
姑娘,跟我说说。村长走过去用手搭着姑娘的肩膀,想让她抬起头来。
关你什么事!声音忽然一变,粗厉无比,姑娘抬起头来,村长不由得妈呀一声,后退一步,一脚站立不稳,叭地造了个后脑勺着地,摔了个结实。是人是鬼?这张脸太可怕了。只见双目如灯,一尺长的大白脸上,红红的舌头垂下来足有一尺长!
等他爬起来一看,哪还有那个姑娘在!
其实这一跤跌得不轻。第二天早上,村长全身哪都疼。他走到昨天遇鬼的地方,只见一片冰,冰得滑溜无比,一群小孩子在上面玩滑赤溜儿,鬼的痕迹是一丝皆无。这个地方哪来的冰呢?
村里总丢牲畜,大家都来找村长出主意。
咱们这儿是不是有龙了?
有人说。龙就吃大牲口。
那还丢鸡呢?有人反驳。一时之间谁也没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