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行省静谧的田园,卡卡行省无际的草原,尼雷行省巍峨的山林,塔索行省贫瘠的丘陵……几天来,莱因哈特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到了,却视而不见,他只是埋头赶路,昼伏夜行。
除了仇恨和变强,他现在什么都无心关注。
这一天,莱因哈特横跨了塔索行省,抵达诅咒之地。噩梦要塞在诅咒之地的边缘。
这里确实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寸草不生,满地黄色的砂砾与碎石,不见丝毫生命的迹象,入眼处尽是苍茫与凄凉。
隐约能看到一条路的痕迹,再加上有识途老马,莱因哈特日夜不停狂奔两天后,依稀看到了噩梦要塞雄伟的城墙。
身下的棕色健马已然力竭,口吐白沫,不时打起响鼻,脚步也变得虚浮。莱茵哈特轻轻拍着它的脖颈,伸出舌头湿了湿干裂的嘴唇,道:“马儿,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要到了。”
是的,就要到了。
到噩梦要塞,就不会再受歧视了。
到噩梦要塞,就能尝试再次修炼了。
……
噩梦要塞,始建于光辉历元年,尽管地处布加洛王国,却是集合了整个大陆的资源,历时近百年才完全建成,扼守着光明国度与黑暗议会唯一的通道——噩梦谷,号称大陆第一要塞,坚固无比,所有人都相信,噩梦要塞屹立不倒,人类的敌人永不可能进入大陆腹地。
事实证明,噩梦要塞当得起这份信赖,如今是光辉历1027年,她也守护着人类千年。
这段时间以来,莱因哈特武力尽失,腐蚀术造成的创伤一直没有痊愈,所幸之前的经验和技能还在,身躯还算轻盈协调,这才支撑了他十几天艰难跋涉,如今目的地就在眼前,他只觉身形一晃,就想从马上跌落下来。
真的精疲力竭了。
使劲咬了下舌头,吐出一口血沫,像安慰马儿一样,莱因哈特告诫自己:“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正当莱因哈特放松鼓劲之际,黄沙中猛地跃出两人,横剑朝他脑后就是一击,速度很快,马儿受惊前跑也躲之不开。
眼光仍在,莱因哈特知道这两人最多是三阶水平,只要低头,拔出腰间短剑他们自然就会撞上,受到重创,可身体怎么也反应不来,最后还是挨了这一击,头昏眼黑,跌落下马。
健马四蹄一顿,打了个旋转,转头朝要塞呼啸而去。
两个伏击者一愣,其中一人拔腿就向不远处土丘跑去,边跑边取出身后弓箭,欲射杀这匹棕马,却被另外一人制止了:“吉尔!算了,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说完打了个口哨,土丘后窜出两匹健马,两人把莱因哈特往马上一扔,拍马便走。
*******
威斯利和吉尔是巨龙佣兵团的成员,也是巨龙佣兵团仅有的两名成员。布加洛王国境内,愿意做佣兵的人不多,其中就有威斯利。
威斯利的父亲是一名男爵,在塔索行省巴斯郡拥有一个小镇的封地,他的家族世代居住在这个叫诺卡的小镇里。
塔索行省紧邻诅咒之地,土地极为贫瘠,身为有封地的贵族,威斯利家族的生活并不体面,何况他还有两个哥哥,今后继承爵位的怎么也不会是他。无意中去过白石城,在一个平民兵器店闲逛之时,威斯利被那商人隐藏在眼底深处的蔑视深深刺痛了,商人见他拿起一把长剑,高声说道:“大人,这把剑锻造时加了魔铁。”那语气、那神态分明是说:“乡巴佬,你买不起!”
尽管面对的是个平民,威斯利没有发怒,他放下长剑走出兵器店,心里暗暗发誓:“老子今后一定会拥有纯正的魔铁兵器!”
回家之后,他怂恿家族骑士的儿子吉尔一起走出封地,在塔索行省首府西留城做起了佣兵的买卖。
佣兵并不抢手,尤其是刚注册的两名E级佣兵,威斯利和吉尔做了无数个送信、寻找宠物等跑腿任务后,终于将佣兵等级升到了D级,可D级佣兵依然无人问津。
山穷水尽之际,之前付出的无数杯大麦酒终于起了作用,任务发布员问他有个私活愿不愿接:有位客户想要一名被亡灵创伤的人类,报酬很高,足有500金币。
私活,意味着不会计入佣兵档案,完成后佣兵等级也不会提升。
可这是500金币啊!
500金币!
他父亲领地里每年的税收也不过200金币!
500金币!
西留城一栋带花园的别墅也不过300金币!
威斯利知道价格为什么这么高:被亡灵创伤的人类大多存在于遗忘者兵团,遗忘者兵团成员不得进入人类社会,而除了海蓝商会,没人能进入噩梦要塞。更何况捕猎遗忘者兵团成员的人,若是被人知道,整个人类社会将不会再有容身之处,就算他们之前是盗贼、是罪犯,现在,他们是人类的守护者。
考虑了十天,花完身上最后一个金币后,威斯利带着吉尔来到了诅咒之地,两人不敢靠近噩梦要塞,就埋伏在外围等待天降大运。
还真让他们给等到了!
吉尔看着莱因哈特流着脓液的脸颊,傻乎乎乐个不停。
……
“雇主应该是位法师,只有法师会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要知道每一位法师都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你今后等着享福吧。”撕了一块面包递到猎物嘴边,威斯利劝慰道。这猎物价值500金币,威斯利觉得应该对他好点。
莱因哈特环目四望,发现这里他一天前刚刚经过,本想尽快赶往噩梦要塞,却被人又抓了回来。
冷冷看着威斯利,莱因哈特道:“王国律第十六条规定,捕猎、贩卖自由民、矮人、精灵者,处绞刑!你现在放了我,之前的事我一概不究。”
威斯利猛地站起,扔掉面包,又拿靴尖狠狠拧了几下,面目狰狞道:“既然敢抓你,老子早把脑袋拴在了裤裆上!敬酒不吃吃罚酒!”
“起来,上马!”大块头吉尔挥手一鞭,抽到莱因哈特背上,却被他冷冷的眼神盯得背脊发寒,第二鞭挥了半天,再没落下。
“我自己能上。”莱因哈特拒绝吉尔的帮忙,把被缚的双手搭在马背,一跃而起,坐稳后对正想上马的吉尔说道:“你去跟他挤挤,我不习惯与人合乘一匹马。”说完,将目光转向威斯利。
吉尔勃然大怒,挥起鞭子就欲抽下,却被威斯利阻止了:“吉尔,过来。”
“我们在前边带路。”威斯利拉着吉尔上马,当先前行。
“少爷,你不怕这玩意跑掉?”吉尔挠挠头,不解的问道。
“他不会骗人。”威斯利若有所思,在回想他为什么相信猎物的话?莱因哈特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就像是王国最大的贵族在告诉他:你只是一个贱民,我不屑于骗你。
“我怎么没生气?”威斯利使劲晃了晃脑袋,偷偷一瞥,那猎物正骑着埃夫在后边紧紧跟着。
埃夫是莱因哈特所骑黄马的名字,乖顺聪明,一个口哨就会回到他的身边,那猎物想逃也逃不掉。
这才是威斯利敢让他独乘一骑的原因。
与小心戒备的威斯利两人不同,莱因哈特只是麻木的跟着他们赶路,一路上他都在设想着等待自己的命运,谋划着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从没想过放弃,只要尚未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