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经宇看着地上只剩一堆碎骨烂肉的萧元坤,心里倍感苍凉。这孩子,从小被送去当人质,才保得萧家有时间韬光养晦发展壮大,他心有不甘也是正常的。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自己心里有愧啊。
昭言轻轻拍拍爷爷的后背,细心地给他包扎伤口,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萧经宇看她,眼神有那么一些异样。这孩子刚刚的眼神像深山野狼。
更像三十年前,曜灵场中,那人的愤恨,一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爷爷是否觉得我实在心肠歹毒,借着清理门户的机会报私仇?是否为萧元坤可惜?是,昭言是心狠手辣招招绝情,但昭言只杀该杀之人!”
萧经宇觉得气有点顺了。
“萧元坤是你的骨血,难道其他子弟就不是吗?您心痛骨肉至亲是人之常情,但您保护家族中人也是天理道义。十年前您已经失去了一双孩子,难道还要任由他兴风作浪搞得整个萧家不得安宁吗?您一直以来纵容他,不也就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安宁吗?”
萧经宇觉得有些开窍。
“何况,让他留在世上继续作恶只能增加他的罪孽,死后不得好报,来世没有好胎。不如早点结束了他的生命,让他少做些恶,他死前受的这些苦也算是赎罪吧。”
萧经宇觉得自己郁结在心里的疙瘩终于解开了。是啊,元坤活着,在这人世得不到幸福,到阴间也不得安稳。不如早点让他结束了这痛苦的人生,重新开始自己旅程。
“昭言,你过来。”萧经宇握住昭言的手,往她手里放了枚令牌,“只是我萧家世代相传的四象令牌,以后萧家救交给你了。”
爷爷这是要让位?昭言赶紧拒绝,“爷爷,你现在退位太早了吧?”
但老家主却固执地伸着手,大有你不接下我就不收手的意思。
昭言叹息一声,眼神黯淡,“爷爷,您很清楚,我不是萧家的骨血。是母亲从沉雪渊捡来的弃婴。”
萧家祖训,家主之位只能传给萧家后人。
暗处一直盯梢的几彪默默的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主子这么多年为萧家挣了那么多名声和脸面,竟然不是萧家的亲生子弟。
难以置信萧老家主对一个不是亲生骨血的人,如此守护。难道仅仅是因为惜才?
沉雪渊……六彪觉得十分耳熟,忽然想起四年前他被主子收服时,主子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打听一个叫沉雪渊的地方。可是自己怎么找都找不到,甚至怀疑这地方根本不存在。
当他回禀时,主子的反应很奇怪。先是极度坚持此地的存在,又茫然的摇摇头。当时那份失落他从未在这个明媚的人身上见到过。
原来是这样……六彪看着昭言,第一次有了怜惜的感觉。
怎能不怜惜?外人看他风光无限,身世好,武功高,样貌美。可是又有谁知道他的难处和苦衷?
因为太强,强到所有人都认为她不需要别人来守护,强到她自己只能习惯性的将笑脸示给世人,将苦楚埋在心底。
六彪明白了为什么老主人会将他们转交给萧昭言——这个人,实在是太寂寞,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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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言一扭头,拒绝那份期待的眼神,“爷爷,您就当我自私吧。但现在我还年轻,不想被这家主的位子拖住了脚步。”
萧经宇叹口气,“知道你这孩子心气高。你放心,爷爷不是要把你困在这小小的萧城,只是定了你的家主之位,让你以后出去闯荡多份依靠。至于那些杂事自然不用你来操心。”
“爷爷……”
萧经宇却拉过昭言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孩子,不是你自私。而是爷爷自私。你现在武功已经是卓绝了,而且有心眼有见识,知道为大局着想,心地也透彻。爷爷老了,这年轻人的天地是闯不起来了,要想为萧家搏一个光明的未来,只能把它交给年轻一辈。而且,你今晚这番表现,你不接这家主之位,还有别人敢接吗?”
昭言不拒绝了——她要干大事,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后盾。
“去吧,把没干完的事情干完。爷爷也要准备一下交接事宜了。”
昭言点点头,收起四象令牌转身走了。
萧经宇坐在门内,天上的阴霾已经尽数散去,皎洁的月色又铺满了大地。萧经宇扶着窗栏,心道,昭言,你注定是天上的凤鸟不会被困于凡尘,只是你要走的路实在是太坎坷,爷爷只想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保护你啊。
这样尽力的保护,才能让我有还债的心安。昭言你不知道,萧家,欠你的太多了。
随后他又有些担心地按住自己伤口——没想到元坤竟然是和长穹圣殿的人合作。难道三十年前的事情,终于要开始清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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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言一路走向玄凌院,府里的下人们连夜已经开始忍住恶心打扫了。
等这些尸体被移开,残骸被扫净,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家照常过自己的生活。只剩少数人为了名利或仇恨记住那些死去的人,再背着痛苦过一生。人啊,为什么这么可悲呢?
“昭言,你这么忧愁,是在想我?”昭言正在感慨,耳边突然有人用气送来一句话。这么亲昵暧昧的动作,这么欠扁的腔调,昭言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立马侧身送出一个漂亮的后踢,骂道,“臭流氓!”
那人巧妙一让,“非也非也,流氓者,见天下美色起歹念者也。我眼里却只有你这一人的美色,也从不起歹念,我这是痴情。”洛天霁嘴角微挑,眼波流转像是明月自碧海尽头缓缓升起,无限风流,看得昭言的心一跳。
她赶紧扭开头去,骂一声“色狼。”脸已经微微地红了。
洛天霁飘然道,“那我就做点色狼该做的事吧。”说着嘴角噙笑就要上前。
昭言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已经脚步轻移,错开去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往玄凌院赶去,这下她连耳根都红了,决不能让洛天霁那个家伙看见。
洛天霁站在花园里沐浴在月光下,看着那女子的身影走远,直到看不见才不舍地收回目光。之前输给她的真气大体已经被消化了,只是与她的纯寒真气相克,还有些经脉不顺。刚才又给她输了一点,抚平经脉,应该是没事了。
他突然有些头晕,缓慢而稳定地走到一棵树前,看起来就像倚着树观赏花草似的。
虚游的蛊毒好生霸道,虽然妙药已经把蛊虫逼了出来,但是那些毒素恐怕短期内是除不掉了。他看看锦囊里安睡的蜷缩成一团的黑色小鼠,叹口气,这次妙药帮我拖出蛊虫,也累惨了,这一觉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