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浪——拨浪——拨浪——”
有拨浪鼓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个身着黑衣的纤细身子在前方摇着鼓,指引着后面小女孩儿。前方,洛家古朴大方的宅院群渐渐清晰。
黑衣少年停下脚步,声音清澈,“小姑娘,你到家了,再见。”随后转身走开。
身后有家丁喜悦的声音传来,“小姐,小姐回来了!!!”
家丁的声音淹没了硬物落地的声音,黑衣少年也就没发现自己腰间的锦袋松动掉下。
身着远岱之青的少年随着家丁一起出来,看见那抹即将远去的黑色。一掠上了屋檐,追出几步,若有所思地看着。
突然他的胸前衣服鼓起一个小小的包,随后那个小包破裂,钻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脑袋。对着那黑色消失的方向“吱吱吱”地急切地叫着。
青衣少年温柔地抚摸着小小的脑袋,眼中流光熠熠,“终于找到了。难怪一直没有线索,原来你是扮了男装……”
地面上,精致的锦袋,上面绣的“昭言”二字映入身着远岱之青那人流曳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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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一处小小的宅院。
月,如钩。
一个黑影随着利刃的反光冲破暗夜,瞬间停在一处寝室前。
侧耳倾听,那悠长细绵的呼吸声,正是熟睡的特征。
随即,他熟练地划开窗销,顺势翻身而入,悄无声息地逼近华幔围绕的香床。
刀光幽幽,瞬间就要刺入床上隐约可见的躯体。
鲜血喷溅在金色的帷幔上,在一片昏暗中闪着妖异的红光,像朵朵无根而开的红梅。
哐当一声,利刃落地。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挨着床沿缓缓滑下,一脸的不可置信。
华幔的一角被撩起,曲线优美的玉足向那死尸方向一点,那尸首便往旁边一歪,倒在床榻之上。
“摸了半个月终于下手了。”床上的人探出头来看看,语气轻蔑,“呵,萧元坤手下三虎将之一的萧复,那老家伙真够舍得本的。”
随即麻利地取下刺客刀上的猫眼石,丢进床头的口袋。
华帐上的血色渐渐晕开,很快蔓延了整个帐子,华美的丝绸表面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又一眨眼,那淡淡的血色也不见了,还是原来那华贵的金。
更加让人惊奇的是,歪在地上的尸体也不见了。屋内人安宁,屋外的花花草草也安眠,仿佛刚才的袭击只是幻觉,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帐子内的萧昭言并没有睡去,她闭着眼睛盘坐调息,身边似有似无地笼罩着一层薄雾。双眸睁开时,有着淡淡的惆怅。
天下武功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自己所学的大同诀就是武学之宗,乃无上心法,学习之人根据个人特点可悟得不同招式,进而或深掘,或外伸,衍化万千。可惜师傅说的没错,大同诀深奥精妙,领悟之难堪比登天。
七年前悟出一招“雾英”之后,就再无进展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有实力去长穹圣殿呢?
长穹圣殿,整个沧恒大陆的最高存在——不管是实力还是精神。长穹圣殿有十二大关,为创殿始祖所留,精妙无比。若有人来闯关。只要能过五关,圣殿就满足他一个愿望。若是能过十关,圣殿就给予他在沧恒大陆的绝对自由。能过十二关……圣殿没有交代。
传说中只有一人连过了十二关,却力竭而亡,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昭言在为传说中那人扼腕的同时,心里暗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实力去长穹,只闯五关就好。只要知道内心一个纠结了很久的答案就好……
唉,依照目前的情形,还是不要幻想去长穹了。
叹息一声,不先把本家的恩怨了结,把杂念清除,恐怕自己是再难有所突破的了。
昭言摸摸脖上的假喉结,整理下紧身的小衣,方才安心地睡去。虽然那死老头师傅人不怎么靠谱,给的这玩意儿还是挺实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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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清风拂起,月亮重新露出如钩的面容,稀疏的月光下有人衣袂飘飞,青影绰约。肩头一只疑似老鼠的生物“吱吱”地叫着,声音中透着不屑。
“我知道,这种小杂碎不能把她怎样。”慵懒的声音带着了然。
然后他一倾身,如流云一片,轻巧地落到院落之外。所过之处,叶片不惊。
忽然有黑影落在他身边,恭敬地半跪着。
“这几天你先守着她。我要去办些事情。不要离得太近,她会发现。”
摸摸怀中有些陈旧的锦袋,留恋地看一眼身后的院落,远岱之青,一飘不见。
昭言,五年了。我们终于快正式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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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照,小小的庭院已经忙碌起来。
“少爷,少爷,起床了。”哗啦一声,床幔被拉开,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屋子,将黑暗隐藏起来。
床上的人在丫头的服侍下梳洗更衣,不多久,镜子里映出天人之姿,俊美的脸庞透着致命的魅惑,黑濯石般的眼睛泛着迷人的深邃光泽,那修长的眉,微翘的睫毛,高挺的鼻,绝美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和优雅。身后美貌的侍女帮忙梳洗。
镜子前的萧昭言眼睫微抬,显出淡漠的神色,“太阳又升起来了。真好啊,阳光一照,那些夜里发生的勾当就被一笔勾销了。是吧?翠儿?”
悦耳的声音却凉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听来像死刑的预兆。
侍女立刻跪倒在地,“少爷,奴婢,奴婢鄙陋,听不懂您说什么。”
昭言轻轻挑起翠儿的下巴,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哦,是吗?看来最近二叔没好好调教下人啊,这素养是越来越差了。也罢,让汐儿教教你好吗?”
地上的侍女更加慌乱了,“少爷息怒,不用劳驾汐姐姐了,翠儿,翠儿自己可以花时间学习的。”
“大胆,少爷做出的决定也由得你来更改!”一旁站立的女子怒斥道。
“汐儿,别这么大声。让二叔的人笑话咱们玄凌院的没教养。”
“是,汐儿失礼了。”
看来四少爷是什么都知道了,跪在地上的侍女也不再哭哭啼啼的了,冷静地抬头,“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明明……”
话音未落,翠儿双眼睁大,痛苦地倒在地上。她的心口,俨然插着一支羊毫玉笔,原本莹白的笔杆沾了血珠,显出紫色,而且越来越深。
剧毒!
“汐儿,你现在明白了?”
“是,萧元坤收买了她。”
竟然把毒涂在少爷每天要用的笔杆上。这毒不见血便无色无味连银针都测不出来,只要这毒存在,一旦触及伤口……汐儿不敢再往下想。
难怪翠儿已经几次三番地差点“笨手笨脚”地划伤少爷了。
“少爷,看来萧元坤是急昏了,竟然用毒对付我们玄凌院。”
萧家是武林望族,家族最强的就是内功心法和用毒。由于人丁兴旺,为了便于管理。分了好多院。昭言主管的玄凌院尤以精于毒数而闻名。
萧昭言却不曾从玉笔上移开目光,脑中闪过一念,猛地脸色一变,赶紧拉着汐儿闪到一边。刚才他俩站的地方,被翠儿喷上毒血,梳洗台的木脚迅速腐烂,轰然倒地。
那原本应该死去的侍女竟然重新站立起来,双眼无神却幽幽地闪着紫光,嘴角残留着同样是紫色的血迹,说不出的诡异。
“鬼~奴~”昭言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汐儿也是心下一惊,随后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
鬼奴,顾名思义,亦鬼亦奴。
鬼奴本都是正常的人,但中了落魔之毒后便会丧失人性,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落魔之毒原是西域毒王太史宪无意中造出来的,中原武林一向尊崇道义廉耻,这种东西自然不能容忍。于是太史宪的万毒谷被围攻,门徒惨死无数。太史宪也寡不敌众,临死之前把落魔的方子抄写无数——只要围攻之人略有野心邪念便不能忽视。
这是太史宪对武林最后的报复,恶毒的报复。
果然万毒谷虽灭,落魔之毒却悄悄流散开来,害人无数。多亏了洛家,萧家,南风,赫连四大家族联手镇压,才阻止了武林的彻底乱套。
汐儿的村子就是被鬼奴血洗,从此流离失所。
直到三年前被昭言收留,她才重新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所以汐儿对鬼奴恨之入骨。只见她一甩袖,先是一阵飓风将翠儿扇倒在地,随后袖中飞出的无数银针将她牢牢钉在地上。那鬼奴被钉住,还是狂吼着,眼珠子死死盯住昭言和汐儿两人,嘴里漫出诡异的紫色血液,似乎还是想用这毒液杀死两人。
找死!
汐儿预备再度出手。
“慢着!”昭言拉住汐儿,“这东西还有用。”只觉一股寒气,再凝眸,翠儿已经被牢牢冻成了冰棍儿。
“把这玩意儿锁到地牢去。”昭言临离开没忘了拔下翠儿头上的珠钗——为了根钗子就给萧元坤卖命,收了这罪恶之源,才是积德行善呢。
“是,少爷。”汐儿便拖着冰棍退下了。心里暗暗感慨,少爷的内力又上了一层楼啊。
看来萧元坤不是急昏了头,而是示威来了——落魔之毒虽然凶狠,但只能一步步蚕食人的理智。而萧元坤下的毒却能使人瞬间成魔。
之前听说萧家的藏宝阁失火,恐怕萧元坤也脱不了关系。
一听老家主要召我回去,就这么按捺不住了。
既然如此,萧元坤,我的好二叔,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