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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一队銮驾缓缓穿过宫门——
彼时,银河殿中,云冀立在窗前,背负双手,天青色的锦袍在微风中轻舞,似乎就要和天空中的青云融成一片。他脸上的神色也像云雾一样飘忽,难以捉摸。
“二皇子!”
“如何?”
“莫菁公主已经出宫了!”来人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莫言随行!”
“很好。”他知道她必然会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说服喜妃。
祭祖?嘴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难为她想得出来!
果然,还是那样犟的脾气,什么责任都要往自己身上揽!云冀心中叹息:‘大势所趋,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力挽狂澜么?除了一再把自己置于陷境,你又能怎么样呢?为什么你永远学不会保护自己?’
“曲煌呢?”他忽然想起,为何不见踪迹?
“曲大人一早走了。他请小人转告皇子,公主突然出宫,只怕当中要生变故,因此暗中随行去了。还请皇子宽心。还有……”
这就是曲煌过人之处。不消说,他永远能很好判断什么样的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还有什么?”
“还有,他说,请二皇子暗中调集人手,随时准备接应。以免延误了救人的时机!”
“好个曲煌,”云冀平静的脸上逸出了一抹笑意。“这样将我的军,那我还怎么好意思闲着呢?既然如此,甚好,我就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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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座青坟,一掩黄土。一代名将、巾帼英雄便长埋于此。
长跪坟前,莫菁眼中有泪涌动。
“爹娘……是女儿不孝,爹娘坟前,不能常来孝敬……你们可想菁儿了么?你们可怨菁儿么……”
饶是莫言心如铁石,至此也不禁恻然。
“菁儿,爹娘已经入土为安,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宫规森严,实在身难自主,他们在天有灵,必然能够谅解!”
是啊,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莫菁望着那高高突起的丘坟,心中一阵阵惨伤。生离死别,昔日的悲痛历历犹在眼前,转眼却已经是多年之前了。
“都说道,人生难免一死。若真能福寿全归,也不失为一种幸运。恨只恨天妒英才,让爹娘英年早逝。”如果爹娘还在,也许历史会改写。也许所有人和事都不会变。姑母不会是今天的姑母,哥哥不会是今天的哥哥,她也不再是今天的她了。“他们甚至不曾亲眼见到我兄妹长大成人,不曾尽情享受过一天天伦之乐。英雄盖世,功彰天下,死后一样寂寞,一杯黄土,一座孤坟罢了。这人世间的功名利禄,不过如此,得到再多,原来是过眼云烟,南柯一梦……”
她喃喃说着,字字直刺心扉。莫言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眼中蕴泪,满面凄然,看来似乎纯粹在感伤父母,言下又似若有所指。他不由得蹙蹙眉头。面对父母山坟,他一样有感触,只是他的感触和莫菁是恰恰相反罢了。山风呼呼,触面如刀,也激发了他的豪气:“正因为人生苦短,如白云间隙。人生于世,才更应当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不枉披着人皮到世界上走一遭。美名也罢,污名也罢,胜似一事无成,空坐待年华老去,不死也只是一具腐朽!”
莫菁跪得笔直地背脊莫名一颤。是山风太冷了吗?
莫言看着她苍白的脸,目中的凌厉渐渐转为怜惜:“山风寒冷,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走吧!”
喜妃的担心不是没理由的。莫菁一天在宫外,一天要多悬着一颗心,还是早点回宫稳妥些。
莫菁清楚他脸上每一丝神色的变化——
坟前跪着的明明是至亲骨肉。近在咫尺,心上所思所想为何如此南辕北辙?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兄妹之间的距离,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遥远了呢?她难掩心酸:“我们兄妹难得能一同祭奠双亲,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话要跟爹娘说么?”
莫言低头未语。心想别说死者已矣,说也无用?即使他们还在生,我的志向,他们也未必能懂。
她慢慢转开了目光,再开口时,声音很是温柔,却不再看他:“对了,我忘了说了。爹娘,女儿很快就要嫁入佟王府了,你们开心吗?”
风也不语,树也不语,孤坟寂寂。莫菁闭上眼睛。爹娘,你们为何不语?你们是不开心吗?我知道,你们是不会开心的!
“拜祭过,尽过心意也就是了。你如今身份不同,更要好生保重才是……”莫言催促着。
“哥,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吗?”
又是‘身份’?心真的好痛。为何如今他心心念念就只剩指婚这件事了。这样孤掷一注的哥哥,她似乎已经是无能为力了。看来,自己确实做了个正确的选择。莫菁唯有无言叹息,眼望爹娘孤坟的眼光却平添了几许凄凉和绝望。
真想知道,目睹此情此景,他们作何感想?
‘你们曾经循循教导我们忠义之道,可曾想过有一日自己孩子却反其道而行?’易地处之,他们又会怎么做?
“怎么说这种话?”莫言一愕,强笑:“我们是兄妹,我自然……”
莫菁深深看他:“菁儿生性鲁直、不擅言辞,之前一再触怒姑母兄长……你心里难道不恼我?”
不期然忆起了那夜争执的情景,记起了喜妃的警告:‘在颐景园你也看到了,那丫头分明是存有异心。不可不防。’
莫言心中有几分不悦,他沉默了一下:“过去的事,提来作甚?只要以后我们兄妹同心就是了。”
言下之意,不谛是恼过了。莫菁心中一阵酸痛:“哥,爹娘早逝,我们又打小分开,不能像其它兄弟姐妹一样亲近……可是,我只想让你知道,或许我不是个好妹妹,让你失望了,可不管发生任何事,不管你对菁儿能否体谅,是否疼爱如昔!”泪水渗出了莫菁的眼眶:“在我心中,你都是我最亲最亲的哥哥,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却是从来不曾改变。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她这么声泪俱下一说,而且如此语出至诚。莫言不能不动容。
“也许我才不是一个好哥哥……菁儿,我对你苛求太多!”他终于叹了口气,他有些黯然,这一瞬间,莫言的表情可以算的上是柔和了:“你本来不愿接受指婚。我知道。而今你肯回心转意,是为了我,我也知道……其实,哥哥真的很感激。怎么会怨你呢?菁儿,哥哥从来不是不疼你,是不得已。无论如何,你今日为我做出的一切!我铭记于心。如果上天假以我时日,必会千倍万倍回报于你。”
“那时候的我,会有机会去做回一个对你而言,最好的哥哥!”
他以为她终是不平,只是觉得委屈吧……
莫菁垂下眼睑,这一秒,看不清楚她眼底的情绪。说不清心底的酸甜苦辣。
‘所以我不怪你,你有你的不得已!但你是否会原谅我的不得已……’泪水沿着白玉般的脸颊缓缓滑落。
“哥,我一直相信,你会是我最好的哥哥!”眼中虽还有泪,唇边却已经绽出了笑容。哥,我相信,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我真的这么相信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