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道这次要死在这里了,当下心里都不做他想,谁知闭上眼睛良久,却不见黄皮子扑上来,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让这个孤立无援的夜无端地又多了几分落寞。
魏雪裳第一个睁开了眼睛,几分害怕,几分好奇,还有几分的疑虑,在睁开眼的那一刻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黄皮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个不剩的散去了,笛声也戛然而止,要不是地上残留的黄皮子的尸体和那被染红的一片片的土地,魏雪裳真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个真实又让人害怕的梦。四周安静如初,躁动的夜鸟也没了声响。
魏雪裳呆呆地站在那里,内心的震惊使得她身子僵硬,想表达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白慕灵和关月天相继睁开了眼睛,相互对视了一下,白慕灵的脸上如芙蓉初绽一般,坦然,对待命运的坦然,以及能和心上人同赴死的安然。关月天脸上也是一片平和,黄皮子去了,不用死了,该高兴吧,但是即使死,又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活着,就一定比死更好么?
“那些黄皮子?”刚躲过一劫,魏雪裳脸上的胆怯还没有完全散去,清秀的脸庞上依稀能看见泪痕,看着关月天,脸上是说不尽的疑问。
关月天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疑问,但是转瞬即逝,有些事想不明白就让它去吧,何必自寻烦恼呢?
当下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大家都想到了回去,这一夜经历了这么多,是应该找个地方,喝一杯热水,然后藏在被窝里好好消化一下了。
家,无疑是最好的归宿。
关月天没有家的概念,从小和师父在一起,师父虽然认真教自己学艺,但是对自己很是严厉,关月天明白那是为了让自己成才,可是却和师父很是疏远,行脚的人大都是这样吧,毕竟成天和冰冷的死尸打交道,面对活人,多少有些无所适从。童年?也不过是个冷冰冰的存在而已。不过此时此刻,能找个地方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乎毫无征兆地,大家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四周找寻回去的路。
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瘦削的脸庞,微微翘起的嘴角,眼神里的忧伤触手可及,关月天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大家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互相对视着。
“果然是你!”关月天脸上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扬起的眉梢,看起来有些戏谑的味道。
“不错,是我.”嘴角的笑意又浓重了几分,忧伤却一点点在脸上扩散,眼神却不在关月天脸上流连,眼睛里的忧伤被柔情代替,目光缓缓射向魏雪裳“师妹,你还好么?”
“代师哥,竟然是你”魏雪裳因为震惊,身体微微有点震颤,用力地咬着有些苍白的嘴唇,像从来不认识般审视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而现在自己似乎对他一无所知的人。
这个人,是我曾经认识的,对自己一直关爱有加的代奇峰,代师哥么?
眼神的疑问随着瞳孔一点点放大,思绪被搅成了一团乱麻,魏雪裳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常去洗澡嬉戏的那谭水,自己从不满朝很深的地方涉足。
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总是会让自己莫名的却步。
魏雪裳身子悄悄向后移了移,努力避开代奇峰热切的眼神,一丝寒意在自己心里升起,仿佛置身于一个密封的漆黑不见天日的冰窖里。
“代师哥,你果然厉害”白慕灵平静的道,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代奇峰自嘲地笑笑,双手来回搓弄手里的笛子,“我也是身不由己....”
“那些黄皮子?”魏雪裳鼓起勇气,可是眼睛却还是斜斜地避开代奇峰的眼神,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也几不可闻。
“不是我的功劳”看着魏雪裳不明就里的样子,代奇峰拿起手里的笛子摇了摇,“可都是它的功劳呢”
众人的眼光都被那代奇峰手里那根小小的笛子多吸引。
那是一根洁白无瑕的笛子,月光的抚摸下,射出清冷的光。笛子尾端挂着一小段红绳,红绳上挂着一只小小的玉佩。
魏雪裳好奇地盯着这根笛子看,可是除了觉得这根笛子精巧好看,实在不明白它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将那些难缠的黄皮子逼走。
“迷魂音?”关月天轻轻的道。
代奇峰浑身一震,沉默半晌,赞叹地道:“王老鬼的徒弟果然是见多识广”
迷魂音,是用乐器演奏出来的一种音乐,这种音乐可以扰乱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然后听从演奏者的指挥。要奏这种音乐,或用鼓或用笛或用琴,但是无一例外的要用到人身上的东西,比如鼓要用人皮做鼓面,琴要用骨头做琴弦,换言之,代奇峰的这只笛子其实并不是什么玉石之类,而是用骨头做成的。
“想不到这迷魂音对黄皮子还有作用”关月天眼神里一抹赞叹的神色。
“不算什么的,这个不但能操纵黄皮子,还可以操纵僵尸和喜神”代奇峰抚摸着笛子,淡淡的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什么?”关月天却是忍不住惊叹出声,他没有想到这小小的笛子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自己行脚赶尸用的摄魂铃也不过是震慑魂魄,却没有这般作用,不然自己行脚赶尸也用不着贴符,封魄,念咒了。
白慕灵和魏雪裳不明其中的关节,不明白为什么关月天这么震惊,当下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关月天和代奇峰。
“素素是你妹妹?”关月天试探着问道。
“不错,我就是她哥哥”提起素素,代奇峰眼里忽然闪过浓重的悲哀,俊俏的脸庞被一层厚厚的寒冰笼罩,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因为悲痛,手微微有些发抖,带着笛子也跟着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我其实是个死人,和小白一样”代奇峰淡淡的道。
“我想到了”关月天淡淡道,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代奇峰起,关月天就有这样的感觉,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小白,想起小白,关月天心里又是一紧,转过头去,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
“对,我就是纸相公,我和小白一样,而且是被同一个人提的魂,不过我们不是同一批”代奇峰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恨意,两行清泪从眸子里流了出来,脸上的仇恨的恐惧连成一体,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那个畜生,我一定要宰了他”说着眼神似乎不经意般从白慕灵脸上扫过,白慕灵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代奇峰收回眼神,心底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多亏了韩婆婆,替我找到了这个寄主,我才能活下来”代奇峰修长的指尖在自己的皮肤上划过,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关月天心里涌上一股寒意,声音略带颤抖的道:“你是在借尸还魂?”
“不错!”指尖轻轻地在皮肤上游走,代奇峰的眼神里一抹让人很不舒服的温柔,过分的温柔,贪婪的目光像是注视情人的身体,暧昧的笑容在嘴角起,一点点向整个脸上蔓延。
关月天看得头皮发麻,“你是说,你杀死了这个人,然后让他的尸体成了你的寄主?”
“差不多吧,我已经记不清了”代奇峰懒懒的答道,在他心里,别人的生死显然没有自己的生死那么重要,仅仅是牺牲了一个人而已,那更没有什么可说,为了自己能活,即使再死几个人,代奇峰也不会介意。
“我们可以走了么?”白慕灵冷冷道。
“当然,如果你们能知道路的话”懒洋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嘲弄。
众人心里都是一凛,这里方向未辨,乱走一气,只怕还会迷路。
夜幕依旧浓重,黎明仿佛永不可即,天上的星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皎洁的月亮也躲在了乌云后面,隐隐地发出朦朦隆隆的光。
“这里是哪?”关月天看着身边的景色,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按时间似乎早该天亮了才对,可是...
“黄泉”
“什么?”
....
代奇峰突然消失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就像他来时一样突兀。
无尽的黑暗,三个人心里都是惴惴不安,未知的恐惧在每个人心头蔓延,进?前途未知!退?路在何方?
魏雪裳和白慕灵的眼神都聚集在关月天脸上,感受到她们的目光,关月天顿觉责任重大,身旁的景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很是荒凉,到处都是石头和沙砾,关月天有一种置身戈壁的感觉。
“走”关月天忽然喝道。看着眼前的一团漆黑,关月天忽然涌起了一股斗志,感受到自己胸膛喷薄的热血,关月天浑身也仿佛充满了力量。
彷徨,无奈,失落,一扫而光。
黄泉?何足惧!
拉起白慕灵和魏雪裳的手,三个人朝向那未知的前方,慢慢的踏出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