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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声

风在呼啸。

风声如同万马奔腾。

死寂的密林里突然变得凄凉萧索起来。

这本是四月,周围却突然冷了下来。

冷得可怕,冷得让人不住发抖。

此时密林里的确有人在发抖,但他并不是因为冷。

周围风里散发着可怖的血腥味!

发抖的人额头早已渗出豆大的汗珠,眼神呆滞,嘴唇封闭的简单线条勾勒着他的痛苦。

他在痛苦!只因为一个更为可怕的场景!

不知什么时候,他握剑的右手已经被齐刷刷地砍断,伤口处仍然渗出惨红的鲜血!

那只右手似乎还是活的,躺在地上不住抽搐,那柄长剑柄上的明珠也沾上了主人的鲜血,发出惨淡的光。

七杰之首的珍十一发疯似地冲到那人身旁,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惊道:“十七,你怎么样?”

珍十七并未说话,但他的神情告知了一切。

其余五杰的剑纷纷指向了密林里的那个人。

那人正是晴珑。

她脸上一脸奇怪的笑,手里的弯刀也在微微滴血。

珍十三的剑已经焕然一新,鬼斧张似乎将这柄剑融铸得更加锋利。

现在他从七人中站了出来,剑锋直指晴珑,银色的剑身隐约透着发出夺人的剑气。

珍十三一脸冷漠道:“好狠的女人!”

晴珑嗔怒道:“你们也够狠的,七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弱女子!”

珍十三怒道:“你是弱女子?弱女子会面不改色地砍下别人的手臂?”

晴珑道:“我若不断他手臂,怎么能从你那么辛辣的剑法下逃出来?”

珍十三轻哼一声,剑光一闪,又是连刺十剑!

他的每一剑都如同毒蛇一般狠辣,晴珑无奈只得慌忙躲避。

突然珍十三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手中剑招已变,剑尖突然轻飘飘地向着晴珑的咽喉刺去,而周围的剑气仿佛更盛。

晴珑眼前仿佛开出一朵即将死亡凋零的花,那般华丽,又那般可惜。

她已经无从躲避,只得放下手中的弯刀,等死。

死,并不可怕,但她怕的是以后再也看不见那个多情的刀客了!

就在她心酸的那一刹那,她惊讶地发现,眼前那朵盛开的剑花已经消失不见!

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柄被包袱包裹住的刀!

灰色的包袱,看不见的刀!

叶千城就那么冰冷地握着那柄刀,横在了晴珑和珍十三之间!

珍十三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没有想到叶千城会出现在这里。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仅仅用了一刀便破了自己千变万化的那一剑!

他慢慢放下手里的剑,冷冷道:“这一次阁下不会又是四处闲逛,误入此处的吧?”

叶千城叹了口气,他知道他砍下这一刀,便等于将自己替晴珑隐瞒的事告诉那七人。

珍十一此时已经封住了珍十七的穴道,稳住了对方的伤势。

他缓缓起身,抚了抚自己的长须,沉住气道:“阁下可知此女子的身份来历?”

叶千城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珍十一又道:“阁下又可知那女子刚刚断了我七弟的一只手臂?”

叶千城不是个瞎子,他看见了那地上血淋淋的右手。

他点了点头,道:“她断了珍十七的手臂是不该,可这位珍十三险些要了这位姑娘的命,这又该怎么算?”

珍十三怒道:“这女子绝非等闲之辈,杀了她也算为武林解决后患!”

叶千城冷笑道:“阁下剑法辛辣,招招置人于死地,也绝非等闲之辈,难道阁下不是武林将来的祸患?”

珍十三大喝一声,纵身一跃,直逼叶千城身前,剑光一闪,便已向对方咽喉刺去。

“住手!”

珍十三的剑便真的停了下来,离叶千城的咽喉只有一寸不到。

此时此刻能让他停手的没有别人,只有七杰之首的珍十一。

他满脸怒意,手里的剑也在微微颤抖。

但他怒的并非叶千城,而是自己的三弟,珍十三。

珍剑七杰并非七恶!

珍十三的举动似乎有些不符豪杰的身份。

珍十一缓缓道:“十三,你收剑!”

珍十三右手一转,剑已入鞘,锋芒尽数不见,但他的脸上依旧冰冷。

珍十一这才露出歉意,淡淡道:“阁下不要见怪!”

他的语气很平静,在叶千城面前丝毫没有刚刚的脾气。

叶千城的身子还是那般笔直,站在那里如同雕像。

这座雕像哪怕是刚刚被珍十三的剑抵住了咽喉,也依旧纹丝不动,从未颤抖。

很多人都不怕死,但是在死亡到临的那一刻都会有恐惧。

这是活人的本能,似乎无法改变。

可叶千城偏偏那般冷静,冷静得像个死人!

他站在原地,微笑看着珍十一,默不作声。

珍十一缓缓道:“阁下面对危险仍然面不改色,在下十分佩服。”

叶千城嘴唇微动,道:“我只希望你放了这位姑娘!”

珍十一道:“那请那位姑娘交还她从山庄内取走的东西!”

晴珑怒道:“你们七个怪人,我说了很多遍,我从没有在你山庄内拿过什么东西!”

叶千城望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知七位所说的是什么事物,可否告知在下?”

珍十一犹豫片刻,道:“不过是几壶佳酿罢了!”

叶千城突然哈哈大笑,道:“七位当真是有些糊涂了,一个姑娘家怎会偷酒呢!”

珍十一道:“阁下有所不知,山庄近日出了一件怪事,那窖藏二十。。。”

他的话未说完,便已被珍十二打断:“大哥,此等秘密无需透露给这人!”

他一副圆胖的脸庞,一撇山羊胡须显得他神采奕奕。

叶千城道:“哦?既然是秘密在下便不必过问,在下带这位姑娘先行告退了!”

他刚刚转身,一把铁剑不知何时已经横在自己身前。

握剑的手上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然而这只不完美的手却又是那般稳健,三十多斤的铁剑在这手上显得那般轻灵。

珍十二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叶千城身旁,道:“阁下就想这么走了?”

叶千城笑道:“不知七位还有什么要问的?”

珍十二道:“比剑!”

剑已出鞘,只等叶千城点头。

他无可奈何,微笑看着站在一旁的晴珑,眼神里透出一种怜惜和爱护。

珍十二又道:“阁下是否为我们要找的那黑衣人,一试便知!”

叶千城笑而不语,显然已经默认。

风静了下来,密林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一切都仿佛溶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剑光从中破茧而出!

好快的剑!

好锋利的剑气!

密林里在刹那间如狂风卷过,残叶凋零!

珍十二的剑法只有十二式,每一式都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招飘忽轻盈,实招厚重无比,

此时此刻他的剑已经在黑暗里连刺了十一下,他的额头上也是冷汗直冒。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每一剑都是无故刺空,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团空气!

珍十二有些失望,当下最后一剑剑招微变,向对方咽喉处刺去——这一招本就是七人的绝技,由他的铁剑使出更加势如破竹。

“当!”

一柄长剑腾空而起,最后直插入地面!

珍十二的脸色惨青,虎口震裂,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千城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在他面前,故作冷漠道:“阁下好剑法!”

他的刀呢?

还在包袱里!

他的包袱呢?

还在他的肩后!

他站在原地,仿佛包袱从未取下来过!

那他的刀究竟是何时出的手?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只有珍十二能知道了。

但珍十二是绝不会说的,说出来便是对自己的侮辱!

只不过那一刀太过迅速,太过诡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刀法,没有人能使出这刀法,除非他不是人!

“他不是人!是鬼!是鬼!”珍十二突然大声吼道,然后疯狂地向密林深处跑去。

其余五人暗暗叫苦,愤然望了叶千城和晴珑一眼,向密林深处追去。

风又渐渐吹起。

血腥味渐渐散开,叶千城的脸上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晴珑走到叶千城身前,笑道:“我没想到你的功夫这般好!”

叶千城仍然没有笑,只是冷冷道:“你走吧!”

晴珑一愣,道:“走?走哪?”

叶千城道:“你该去的地方,但不是这里!”

晴珑眼里无限温柔,慢慢握住叶千城有些冰冷的手,道:“你在这里,这里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她的话无论哪个男人听了都会心动。

但叶千城没有。

他此刻的心已经慢慢沉了下去!

密林里的血腥味正浓。

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看上去可人的女子出手竟会如此狠辣。

晴珑微笑着,像是一只娇柔的小猫窜入叶千城的怀里。

一股温柔的体香很快钻入叶千城的鼻子里。

他是个男人,没有哪个男人会忍受住这样的诱惑。

很快他便搂住了这个娇弱的身躯。

晴珑就这么轻轻地躺在他的怀里,喘息道:“你真是个好人,我很欢喜!”

叶千城依旧一脸冷漠,淡淡道:“可是我不喜欢一个心狠的女人!”

晴珑的声音渐渐变弱,眼睛微闭,道:“你是说。。。我砍断了那人的手臂?”

叶千城眼神望着前方,冷冷道:“是!”

晴珑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如果。。。如果你觉得我太狠心。。。我。。。这就走!”

她没有走。

下一刻晴珑已经躺在叶千城的怀里,不再说话。

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安睡。

但叶千城很快发觉,她并不是睡着了。

那股炙热的气息除了少女的体温,还有温热的鲜血!

不知何时,晴珑的腹部已经被利剑刺穿,渗出炙热的鲜血!

叶千城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他赶忙点住她伤口周围的穴道,抱起晴珑,便向山庄的会厅奔去!

酒剑山庄,会厅内。

云中天正和龙阳聊往事。

往事有多久?久得不能忘?

至少他们现在的脸上是一脸轻松。

但有个人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他只是低头喝酒。

酒是好喝,但为何他脸上却尽是愁绪?

云中天仿佛对他看惯了,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可是他笑得越开心,那人的愁绪却越多,慢慢地那人终于醉卧在酒桌之上。

云中天的笑好像也因为那人的醉意慢慢消失。

他看着那人不住叹气。

云中天的确骗过了所有人,可偏偏没有骗过一个人。

龙阳冷冷道:“你的戏演得可真像!”

云中天长叹一声,道:“你也不过如此!”

龙阳道:“我倒想看看这个严傲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

云中天冷眼道:“你也看到了,他比谁都记得清楚!”

他们一字一句对话,全然没有在意一旁的小青。

好在小青也没有在意他们的话,她还在想着叶千城走之前的那句话。

“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一个人,在这么孤寂的山庄里,心里又会想些什么?

她不知道,但她也不想知道,从一开始那个叶千城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心里。

小青无奈,又开始独自喝起酒来。

云中天一直在等自己邀请的客人,可是客人没来,山庄的几名青衣仆人便急匆匆从门外闯了进来。

没有人拦住他们,因为他们只有在紧急的时候才会出现。

他们出现的那一刻云中天的脸色已经微变。

待到仆人在他耳边低语后,云中天的脸色突然变得阴冷。

他的目光扫过小青,微微沉住气,道:“把曹神医带过去给他疗伤!”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便已落在门外,再也没有移去过。

叶千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神色惊慌地出现在门外。

云中天更在意的是此时趴在他肩上的那位女子。

叶千城此时神色紧张道:“庄主,贵庄的曹神医是否在此,这里有人受了伤!”

云中天冷冷道:“曹神医已去救人,敝庄有人不幸被人用刀砍断了手臂!”

叶千城一愣,急道:“有些事可能有些误会,但是现在人命关天,还望庄主见谅!”

云中天慢慢走到门前,淡淡道:“这位姑娘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让人用剑刺伤了腹部,用本庄的止玉散便可无碍!”

叶千城喜道:“多谢庄主!”

云中天一挥手,两名仆人已将晴珑带入厢房疗伤。

叶千城见状,悬着的心也已经平缓了下来,他将目光投向云中天,眼神冰冷,缓缓道:“庄主此时一定有很多事想要问在下!”

云中天道:“想问你的恐怕不止我一个人!”

他转身望向了小青。

云中天清楚此时的小青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也明白与其自己问倒不如让小青去问。

叶千城绝不会在小青面前撒谎。

而小青也一定会比自己问得更加细心。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区别。

云中天很满意自己的想法,他故作平静望向小青,只为了等她的答案。

只可惜小青的答案让云中天很失望。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缓缓起身,走到云中天面前,轻轻道:“谢谢云庄主!”

她谢什么?她居然谢自己救了那个陌生的女人!云中天有些不解。

这个世间有很多事是他不了解的。

他不了解为什么自己当上山庄庄主后,会仍然有烦恼。

他不了解为什么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总爱借酒消愁。

但很多不了解他都会习惯,都会慢慢了解。

偏偏此时此刻小青的回答让自己很是不解,也许永远也不会了解!

他知道如果换作是他,他说不定会狠自己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

毕竟自己心爱的男人对那个女人竟然是那么关心。

作为一个女人她应该会嫉妒的。

但现实让叶千城又是不禁长叹一声。

小青道:“云庄主叹什么气?”

云中天没有回答,因为有人已经替他回答。

叶千城望着小青,带着一种没人知晓的表情,道:“他是觉得你应该替他向我把事情问个明白。”

小青幽幽道:“我何必去问,你不愿说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的。”

她比谁都清楚叶千城的性子,说出这话也有些情不自禁。

叶千城沉默片刻,突然道:“她叫晴珑。”

云中天冷冷道:“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叶千城冷笑道:“我一直以为贵庄的人都是慈眉善目的隐士,没想到也是杀人无情之徒!”

云中天道:“若非她断了珍十七的手臂,我想他们也不会痛下杀手的!”

叶千城又道:“若庄主将在下当成一个盗贼,是否会不分皂白追杀于我?”

云中天愣了愣,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叶千城目光如剑,冷冷道:“幸好知道的不多,否则那七人连在下也要起了杀心!”

云中天道:“他们与阁下也动手了?”

叶千城道:“是。”

云中天沉思片刻,道:“胜负如何?”

叶千城道:“已分。”

他的话很简短,但说的却是一场恶斗!

他也不愿多说,那场刀剑之斗,实在无法形容,当然无法形容的还有他的那诡异的一刀!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或许用珍十二的那句话形容再好不过了。

“他不是人!是鬼!是鬼!”

非人的刀!

鬼魅的刀!

云中天又叹了一口气,道:“‘珍剑七杰’居然也会败在你的手下,看来我的确邀请对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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