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按照计划,按照自己的计划进入青楼的古陌烟,现在却突然紧张了起来。
她在马车上低着头一言不发,旁边的王定康却也异常的沉默着,似乎也有什么沉重心事。
马车里除了偶尔能听见马车的轮子碾压路面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马车内充斥着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当马车外听得到人声喧哗,叫卖声开始多起来时,王定康从沉思中走了出来,他看着低着头紧张的玩弄衣袖的古陌烟开口说道:“石……小烟……?”仿佛是不确定她是否记对了这个名字,他把“石”字的发音拖得很长,在“小烟”两个字上带上了疑问的语气。
“嗯?”古陌烟下意识的回答道,并且抬起头看向王定康,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能这样看着这个男子,于是又将头低了下来。
不看他,不是因为封建礼教不允许,而是因为这个男子那太过魅惑的琥珀色眼眸,记得好像听江管家说过,这是一个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可是仿佛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印记,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一点的样子,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其实这样的一个人,对古陌烟这个年龄的小女生们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一个成熟稳住而又懂得照顾人的男人,而且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最最重要的是那柔情似水的眼神,以及他表现出来的温柔体贴,怕是一般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动心了吧?
可惜古陌烟却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一方面古陌烟深知自己的任务,另一方面是古陌烟已经从三叔及江管家那里大致的了解了王定康的为人及性情,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对哪个姑娘都温柔似水却从没对谁动过情的人,知道他所有的温柔不过是让那些姑娘心甘情愿的沉沦在他所编造的谎言中,被他卖掉还浑然不觉。
但即使如此清楚他的为人,也忍不住心绪波澜,可想而知那些深闺中的女子,该有何等的迷恋着他呀!
王定康看着古陌烟低下头,一副温顺的模样,很是满意。他取笑道:“你在紧张什么?”
“没,我没有。”古陌烟解释道,有点紧张,但更多的可能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害怕。
“呵呵,不要害怕,我只是带你去看看,不会把你留在里面的。”王定康的话说的很笃定,仿佛是他发下的誓言一般,让人忍不住的信服。
可是古陌烟会信吗?
古陌烟把头低的更低了,她抿着嘴在心底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个骗子,一定不能相信他的话。没办法,王定康是在太会蛊惑人了,古陌烟怕自己不小心就相信了他的话,成了被他利用的一颗棋子。
王定康见古陌烟这般娇羞,也并不觉得不妥,毕竟自己遇到很多这样的姑娘了。他见古陌烟和他的距离比较远,就有意往古陌烟的旁边挪动了一点,一把抓住了古陌烟把玩衣袖的双手。
古陌烟吓的直往外挪,险些出了马车,要不是王定康紧紧的拉着古陌烟,只怕古陌烟要直接蹦出马车了。
王定康见到古陌烟惊慌的模样突然就笑了,像个孩子一样,眼神纯净,一脸得意。
古陌烟已经从被王定康突然抓住手的惊慌中走了出来,她看着王定康如孩童一般纯净的笑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每次捉弄过自己之后都会笑的格外得意的浩初哥哥。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这个分离了八年的脸庞,泪水不由得就朦胧了双眼。
古陌烟的指尖轻轻的触碰着王定康的眉毛,顺着眉骨抚上了他那刚毅的脸庞,她把王定康当成了他的浩初哥哥,那么温柔,那么怜惜的抚摸着。
面对古陌烟突然而来的柔情,同样心有所念的王定康并未觉得有什么突兀,他一把将古陌烟搂在怀里,闭上眼,泪水竟比古陌烟先一步夺眶而出。
泪水落在古陌烟的发丝上,跌落在脖颈上,暖暖的眼泪刺激的古陌烟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浩初哥哥,那个打小就爱作弄自己,但又无比宠溺自己的浩初哥哥;那个自信满满,什么都会的浩初哥哥;那个不管师傅教导如何严格,都还抽空找自己玩的浩初哥哥;那个对谁都冷漠孤傲,却愿意迁就自己脾气的浩初哥哥……
还记得浩初哥哥刚和姑姑一起回来时的样子,有一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桀骜,以及掩藏在眼底的忧郁。
第一次见面,古陌烟不喜欢这个孤傲的小男孩,好吧,比自己大的小男孩。那时候自己还是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两岁半的小姑娘,而他也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生,也就后来回想起来才能读出他当年那份深藏的在眼底的忧郁,或许他的孤傲也正是由于这份忧郁吧!
还记得自己六岁那年,拉着浩初哥哥跑到古家祠堂捉迷藏,结果竟然在祠堂里发现一间密室。他们在密室里发现了一把琴,于是古陌烟很兴奋的在里面弹起了不久前学会的新曲子。
每次陌烟弹琴的时候,浩初哥哥都会认真的看着,然后在古陌烟弹完之后摸着她的脑袋很惋惜的说:“弹得还算不错,不过你也就只会弹弹琴了,这样吧,以后你就做我的琴姬吧!看在我们一起玩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勉强还能接受你的。”
古陌烟却总是很无语的打掉浩初哥哥放在她头上肆意揉弄着的手,一边用小手梳理自己的头发,一边说:“谁要做你的琴姬呀!我可是要做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天下第一琴师,让当今皇上都极力拉拢的天下第一!”彼时古陌烟昂起小脑袋,说的信心满满。
浩初哥哥眼底却划过了一抹让古陌烟无法理解的忧伤,而后有些失落却又满是憧憬的说:“你会的,你会成为让皇上都极力拉拢的天下第一!一定会的,我保证!”
古陌烟读不懂浩初哥哥的失落,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的争吵中认了输,于是很不屑的说道:“谁要你保证了!你以为你是皇上还是太子呀?哼!”
浩初哥哥先是神色一滞,而后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切~~你要是太子我就是公主呢!”古陌烟扭过头不再看他,刚刚这个琴弹起来感觉好好,比爹爹送自己用的琴好多了,那还是号称全镇最好,甚至在整个古琴城都排的上档次的琴呢?肯定是骗自己的,家里明明藏了这么好的琴,爹爹真不厚道!
古陌烟一边想着,一边准备着弹第二首曲子了,娘和姑姑甚至爹,他们的琴艺都不凡,据说祖父辈、曾祖父辈都是琴艺高手,古家有许多祖先都曾入过宫,为皇上、皇后、太后们献过曲呢!只是爹爹一直不曾教过自己弹琴,他说他的曲子不适合女孩子弹。
古陌烟选了娘亲之前教她的一个曲子,有点难,古陌烟一直弹的不怎么流畅,她决定在这个琴上试一试。
一首轻快的曲子,好像有着欢声笑语,有着美好而又青涩的回忆,像是最最懵懂的童年,最最原始的心动,那么简单纯朴,仿若山间细泉,那么单薄的一缕,却有着沁人心脾的魔力。
连弹奏曲子的古陌烟都忍不住沉醉了,这么清爽的曲子,是能够洗涤心灵的。古陌烟忍不住拍手庆贺,庆贺自己终于将这首曲子这么流畅的弹奏出来了,她越来越喜欢这把琴了。
一旁的浩初哥哥也保持不了冷峻的严肃笑脸,轻声笑道:“弹的真好!”
古陌烟听到浩初哥哥的夸奖更加高兴了,于是就在这个位于祠堂的密室里欢跳起来了。
正在古陌烟高兴的几乎忘乎所以的时候,密室的门却被打开了,古陌烟停下了蹦蹦跳跳的身体,看着怒气冲冲进来的父亲,一时紧张的呆立住了——她从未见过爹爹的这幅神态,爹爹可是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的呀!今天怎么会这么怒气冲冲的呢?!
被爹爹毫不客气的一把拉出密室,古陌烟才回过神来,放声大哭。好吧,父亲还没有下手打她就已经被吓哭的妹子,一边哭一边极力的喊着“娘”,似乎娘亲过来,父亲就不会这样吓人了。
直到古陌烟被扔在自己的娘亲及姑姑面前,古陌烟才绝望了。姑姑和娘亲一听说古陌烟跑到祠堂的密室里玩那把琴,就一个个绷着脸黙不做声了。
直到爹爹扬起手就要打古陌烟的时候,终于有人站出来了。当时也就八九岁大的浩初,伸出一双小手臂拦在了跪在地上的古陌烟前面,他语气坚定的说:“是我带烟儿妹妹进去的,要打就打我吧!”
爹爹看着神态自若,坚定无比的浩初,又扭头看了一眼同样惊愕的姑姑,扬起的手掌打在了他自己的大腿上,只是幽幽的突出了几个字:“胡闹啊,胡闹!”
从那之后的古家,开始变得草木皆兵。而原本一个月会偷跑过来玩好几次的浩初哥哥,也只有每个月可以跟他师父一起来古家聚一次了。
直到古家发生灭门之灾的当天上午,古陌烟、古父、古母以及姑姑一起送走了浩初哥哥和他师傅,古陌烟终于和浩初哥哥再无相见了。
八年不见了,浩初哥哥,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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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久没有更新了,古井最近经历了很多,更新仍旧不稳定,不过近期打算送大家一篇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