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陌烟坐在澡盆里将古弈亮告诉她的差不多都讲给了江贵儿,包括轮宿。
江贵儿也是听的一阵胆寒,期间不知道是真的水冷了还是她们从心里感觉的一阵寒气,于是将那桶没有用上的热水加了进来。
两个姑娘感叹了一番身为女子的不幸后便窝在被窝里面讲起了悄悄话。
江贵儿把从她爹那里听来的古陌烟的名字由来,加上自己的几分浪漫幻想讲给古陌烟听。
{“爹,你说小姐为什么要叫陌烟呢?我觉得这个名字好柔弱,可是小姐却这么坚强。”面对街道上寥寥行人,江贵儿无聊的和父亲小声交谈了起来。
“我记得,夫人怀上小姐的那个时候我们还住在落霞山旁边的一个小村子里,老爷为了让夫人和还未出世的小姐能够过的好一些就搬到了镇上。在去镇里的路上,夫人看见车窗外的小路上有缕缕炊烟,祥和安宁,于是就跟老爷说:‘如果到时候生的孩子是个女儿就起名叫陌烟吧,陌上炊烟,希望孩子以后可以不受颠沛,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江管家回想起往事,那些原本美好的记忆,现在想起来却分外酸楚,声音里不由得多出了一丝落寞。}
古陌烟细细的念着那句:“陌、上、炊、烟——”一字一顿,仿佛在品味多么优美的诗句一般。她想象着当年母亲说起那番话时的模样,定然温婉可人,对未来满是憧憬,她希望女儿可以“不受颠沛,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只是面对家变,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呢?
古陌烟轻抚着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古家留下的东西是在太少,连让自己怀念的东西都没有多少,每每想念父母的时候她就会摸着这个玉佩来感受父母当年的宠爱。
有丝伤感在心底蔓延,可是终究改变不了什么,以古陌烟的个性是不可能放弃如此深仇大恨,而去开始一段平静的生活。或许对于大多数的常人而言都是不能将大仇放下的,因为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断绝红尘,参透生死。
既然不能改变,就不去改变了吧,不再想这些事情的古陌烟开始给江贵儿讲自己在路上的一些事。她讲到自己买衣服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古怪的中年裁缝,讲自己遇到的那个无聊到去偷马的富家子弟。
江贵儿听完之后问道:“小姐有没有把那个可能是古家故人的中年裁缝,告诉三老爷呢?”
“没有,”古陌烟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觉得三叔不一定认识,而且我自己也不确定,不想把没把握的事情告诉他。”
“也好,反正我也不喜欢三老爷,说不出为什么的讨厌他!”江贵儿撅着嘴说道,仿似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让一旁的古陌烟忍不住想要发笑。这个江贵儿也不知道给三叔造成了多大的困扰,现在竟然还露出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仿佛让人头疼的不是自己,而是三老爷了。
过了一会,两个人已经快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江贵儿也是迷迷糊糊的说着:“那个富家子弟倒是很无聊呀!”
“是啊,天天无所事事,什么千奇百怪的主意都出来了。”古陌烟说道。
“就是,应该让他们多吃点苦,知道民生疾苦才对!”江贵儿有些恶狠狠的说道,却因着快要入睡,语气明显没有多少狠气了。
“呵呵,以后我们贵儿可要找机会好好历练历练他们了。”古陌烟调侃道。
“那是一定的,以后一定会找机会好好教教他们,人生不是这样虚度的!呵呵——”江贵儿完全没有听出古陌烟话语中的淡淡调侃,她挥动着手臂,陷在自我陶醉之中。
古陌烟把江贵儿刚刚自我陶醉时胡乱挥舞,以至于落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放回了被子里,而后又掖了掖被角说道:“明天陪我出去逛逛吧,说不定后天我就被‘卖了’呢!”
“嗯嗯,我明天也要穿男装!哈——”江贵儿因为可以穿男装而有些兴奋的说道,最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看来是困了。跑了大半天的路,又烧水做饭,想必也是很累了。
古陌烟闭上眼睛,片刻后也睡着了,自己近日也是奔波不已,也不轻松的。
第二天,两个清秀的男装女子便走在了西异城繁华的街道上。
因为不知道会被卖到哪所青楼之中,所以古陌烟和江贵儿把西异城里大大小小近十所青楼都走了一遍。当然,重点是古弈亮交代的西香楼和百花楼。
西香楼和百花楼是西异城最大的两家青楼,不分伯仲。多年来却也没有什么争斗发生,各自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最后在下午时分,古陌烟和江贵儿才走完所有的青楼。
古陌烟在离西香楼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间琴坊,便忍不住拉着江贵儿进去看看了。
坊间有十数把琴,却都不是很入古陌烟的眼,她走到一把略微泛黄的琴边,轻轻弹拨,声音清脆,悠扬悦耳。是老杉木,不过没上鹿角霜,浪费了这么好的材质。
有店员走到古陌烟旁边,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的说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把琴可是采用了上等的老杉木,由店里的老师傅精心打造数月,可谓是极品啊!”
古陌烟看着那把琴清浅的笑着,若是自己只是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士或许听了这话会心满意足,很爽快的将琴买下,可惜这把琴入不了自己的眼。
古陌烟收敛了笑容,扭头向店员问道:“材质是上等的,做工也很精良,可是为什么没有上鹿角霜呢?”
店员听到这番话就知道遇到行家了,笑容也由原来的谄媚变得由衷而发起来。他说道:“看来公子也是个精通琴艺的人了,做这把琴的老师傅前不久病逝了,所以留下了这把尚未完工的琴,这把琴的后期都是我做的,不过本人太懒了,做完之后就不想弄了,想着就这样卖掉算了,没想到第一个在它面前停留的人竟然是个行家!”
古陌烟客气的说道:“行家倒算不上,只是略懂琴艺,所以知晓一些罢了!”
“公子客气了,如果公子不介意,可以随我去后院。那里有一些好琴,或许能让公子满意。”
古陌烟刚想说自己只是随便,并没有打算买琴,想要就此离去。但是又看到他一脸诚恳的模样,便不忍开口说离开,于是就应了下来。
走在廊道里,店员便亲切的问道:“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过来游玩的。”古陌烟因为觉得这个人懂得些琴,才愿意搭理他的,但是眼看他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有些皱眉了。
“在下姓乔,是这家店的店主,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呢?”原来这个一直被古陌烟当做店员的人竟然是店主。
“免贵姓石。”古陌烟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姓古,总是对外人说自己姓石。
“石公子懂琴,在下甚是欣赏,看公子的样子也不是专为买琴而来,不过能遇见懂琴之人实属不易。今日,我们便当成是以琴会友吧!”乔店主热情的说道,不像是在做生意,反而像是在交朋友。
古陌烟会心一笑,觉得能够在陌生的地方有一个琴友,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她点头说道:“以琴会友,如此甚好!”
在乔店主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了一间装饰典雅的房间,偌大的房间只摆放了三部琴。三部琴并排罗列,琴边都有坐垫。这里仿似就是一间琴舍,不为外人展示,只是自己收藏。心中若有所念,便可以坐下弹奏一首,抒发那不为外人所知的心绪。
乔店主站在房间中说道:“这三部是我收藏的最好的琴了,上好的老杉木,精良的做工,鹿角霜细致的涂抹过。这里还没有对外人开放过,你是第一个。”
“多谢乔兄厚爱了,只是不知小弟能不能配上这里的琴了。”古陌烟谦逊的说道,同时称呼乔店主为乔兄,无疑也拉近了两人的关系,既然是交友,就应该兄弟相称了,而不是挂着生意场上的店主虚名。
“哈哈,石兄弟过谦了!”乔店主豪爽的笑着,看得出心中十分愉悦,他紧接着说道:“既然我是主你是客,那我就先献丑了!”乔店主说完之后在中间的那把琴边的坐垫上盘腿坐下。
琴声激昂、铿锵有力,时而豪迈、气冲云霄,时而低沉、如坠山涧……大起大落间仿似在诉说着一生的兴衰,又好似那朝代更迭的无奈。
古陌烟静静的站立于房中,双目微闭,侧耳倾听,她即被这琴声所吸引,又想探究琴中的那份心事。
就连心性率直,不懂琴艺的江贵儿也变得安安静静了,这琴中的确有慑人心魄的力量啊!
琴声渐稀,平缓如流水。淡淡的伤感,一如红日西垂,又如美人迟暮、英雄末路,还如那由盛而衰的王朝般无奈。
跌宕之音,渐渐低缓。
琴声止,室内一片寂静。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从琴房门口传来,大方得体的声音,带着一丝和琴音一样的落寞。
乔店主抬起了头,眼里还有一丝尚未调整过来的伤感。
古陌烟和江贵儿也转身去看这个男子,而后对视一眼,两人皆不认识他。
可是就在古陌烟打算不再看他时突然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她把准备移走的视线再次望向那名男子又感觉似曾相识。
可是不管她怎么回想,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这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