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春高一下】
高中时的新年一定是生命中最短暂的时光。明明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除了成堆的作业还要预习。新学期，熟悉的教室，熟悉的面孔，开学真好，连学习都有人陪。大家都一脸疲惫趴在桌子上补眠，想来都是熬夜补齐闹的作业。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黑眼圈，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还没来得及陷入发呆，一张纸条便落在了桌角。我挑眉看着前桌，她不耐烦地伸手指了指羽的方向就转回了头。我看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竟然笑出了声：“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明明是暧昧温暖的八个字，配上他凌乱的字迹，突然就搞笑了起来。我抬起头，发现他正看着我微笑，眼睛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我红着脸点点头，他也回应地点了点头。
整个上午，我的心思都无法集中到课本上。半个月的时间，这个笑容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只对着我一个人笑，这样的感觉真好，仿佛我们的眼中只有彼此。有的时候，我也会疑惑，是不是韩子轩离我太过遥远，我才会注意羽的存在，才会想要用相似的笑容温暖自己冰凉的心。可是，我心里清楚，他们不是一个人。我摇了摇头，盯着羽的背影发呆。羽突然回过头，看着我笑，我一愣，惨了，这回没来得及低头，被发现了。我能感觉红色一直爬到耳根，整张脸都烧起来。我抬起头，想要瞪回去，可是羽已经转过头，认真听课了。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下午放学前，全班都聚在门口等待新座位的选择。我选了第二排靠中间的位置，望着门口发呆。羽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回过神。他伸出手，干净而修长的手指仿佛我是被邀请跳舞的公主：“希望我们同桌愉快”。我轻轻回握：“一起发呆”。
其实羽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男生。他会在你被提问时，偷偷写下答案。会在你发呆时也安静的发呆。他不是印象中如神般安静的男生，爱说爱笑很招人喜欢，尤其是招女生喜欢。那段时间，我专注于喜欢韩子轩，偶尔也会和羽说起他。羽总会笑笑不多话。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羽也喜欢打球，羽也喜欢一号球衣。我看不懂羽眼睛里的落寞，也从未想过为什么他总会欲言又止的看着我。2005年的春天暖的依然很晚。在一个小县城了生活了16年，对什么都是厌倦。青春期的叛逆如约而至，我也开始躁动不安，会突然的难过，会突然的心烦。
喜欢韩子轩的事情渐渐变得人尽皆知。每个人都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平凡的我让她们连嫉妒都激不起。谁想到我一直喜欢的邻家小妹妹，竟然是韩子轩的妹妹。我开始有意地从他妹妹口中套问他的事情，小心翼翼地收藏这份单独的幸福。峰回路转的感情又让我充满力量。
五月份的阳光已经狠毒，我一个人走在上学的小路上。韩子轩骑着单车从后面赶上来，停在我身边。
——“上来，我带你上学。”
——“不用了”
——“上来吧，怕什么，我骑车很稳的”
我安静地坐在他身后，一路无话。这样美好的一个人，若不是害怕从车上摔下来，我连揽着他的腰都觉得是在亵渎神明。离学校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我跳下车，对他说了声谢谢。他点点头，骑着车离开。我怕，怕我们唯一一次的接触变成别人口中不堪的谈资，我怕，怕我心中的神皱起眉头。这样懂事的我，连我自己都想为自己鼓掌尖叫。上课前和羽说起件事，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我说得口沫横飞时，递过来一杯水。他安静地趴在桌角，嘴边含着笑，低垂着眼眸，像是睡着了，可我知道他没有。我不再说话，快速地翻出日记本开始记录今天的点滴幸福。我能感觉到来自侧面的视线，却不想去探个究竟。
六月的炎炎夏日晒得人没了精神，窗外知了的叫声扰得人心烦。今天是我的生日，中午约好和阳阳一起吃饭。2005年的时候，我们的手上还没有电话。那时候最好的纪念便是和好朋友去照大头贴。现在翻开多年的日记本，上面还贴着我们16岁时张狂的笑脸，美好而值得怀念。时间过得飞快，匆匆赶回学校时，正好赶上韩子轩的球赛还有10分钟便要结束。我头上顶着校服遮挡毒辣的太阳，买了瓶清凉的水想要送给他——在我十六岁生日的这天告诉他，我喜欢他。
哨声响起的时候，他随着人群走出球场。我满心热切的把水递给他。他笑着摇了摇头，还没等我说话，便从我身边快步走过，仿佛慢了一秒就会死掉一样，周围的人笑着，我没有哭，强大的自尊支撑着我的骄傲。我任由阳阳牵着我的手送我回到教室。我坐在椅子上，低头翻看从前的日记，里面记载的满满都是欢乐。我笑着和羽说了一切，他沉默着。有的时候我很想恨他，为什么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他却从未说过一句安慰的话。
我扭过头不再看羽，赌气似的趴在桌子上。他小声说了句：“难过就哭，别忍着”。我没动，眼泪却应声而落。终究我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青春无忌的年华里用全身的热情爱了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里，我都沉在痛苦中不能自拔。羽也只是安静的听课，不吵不闹，好像陪着我难过似的。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大家都奔向门外。只有我们俩还坐在那里，我不想走，但不明白，他为什么也不离开？
——“好点了？”
——“嗯”
——“还坚持么？”
——“不了，何必犯贱”
——“这个给你，生日快乐”
——“谢谢”
眼泪不听话地溜了出来，我深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去。羽突然快速地抱了我一下，
——“要快乐，要幸福”
——“好”
他背起书包，离开教室。我一个人望着他的背影发呆。阳阳从教室门口探进半个脑袋。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没有”
——“那个拥抱是怎么回事？你们俩？”
——“没有”
——“完了，我的智商完全不能够理解你的世界了，回家吧”
——“好”
吃过晚饭，我坐在桌子前写作业。突然想起羽送我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拆开看。我从书包里翻出那个粉色的小盒子，晃了晃，风铃悦耳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着。妈妈打开门问我：“谁送你的东西？”“当然是大胖阳”。我把风铃小心翼翼地挂在房间里，微风从窗外溜进来，悦耳的撞击声回荡在房间，也回荡在我心里。盒子低下躺着他写的贺卡，依旧是潦草的字迹，却温暖了我伤痛的心。也许是从那四个字开始，我对他真正有了计较的感情—“生日快乐”。
失恋的痛苦让我深受打击，我不敢看周围人的眼睛。我把自己圈在课本里，眼睛看着，心思却不知道飘向哪里。阳阳最近也沉默了许多，她怕我伤心。我总喜欢靠在她身上给她讲班级里的趣事，可是眼泪总是不合时宜地就流下来。我抬起头，看着对面窗中那个熟悉的脸，依然是笑，却带着丝苦涩。羽，连你也可怜我么？
脾气随着气温变得暴躁起来。我不和羽说话，不理他的关心。我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无辜的羽身上。谁让他们那么相似，谁让我总会从羽的笑中想起耻辱的拒绝。羽最近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看着我的眼神也暗淡起来。我的愧疚刚刚萌芽，就被愤怒打倒。对不起，羽，让你沦为牺牲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