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思茹连招呼都没打,逃也似的低着头离开了房间。在叶游这种才华横溢,万人瞩目的天才面前,蒙思茹感到异常的自卑——就像蚂蚁一样渺小。
叶游并未太过注意这个打杂弟子,他本就有意和江小川谈谈,现在蒙思茹非常自觉地离开了房间,倒是让他感到十分合适。
江小川叼着啃了一半的鸡腿,嘻嘻一笑道:“师兄,我可不会喝酒呢。”
叶游也不和江小川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刚才蒙思茹坐的位置,二郎腿一翘,掀开酒缸的封盖,乐呵呵道:“师弟,不会喝酒就学嘛!男人哪有不喝酒的?还是这种好酒!哎,我跟你说,这可是我老爹用七八种罕见的异果酿造的美酒啊,你在凡间还喝不到呢!”言毕他贪婪的嗅了嗅,咂咂嘴道:“不行,师兄我是馋的不行了,来来来,咱们师兄弟两赶紧来两盅!”
江小川哈哈一笑,就推过来两只碗道:“杯子没有,师兄要喝就只能用碗了!”
“好!用碗痛快!”叶游爽快地倒满两碗酒,手指虚点碗壁,那只盛了酒的碗就这么滑到了江小川面前,稳稳停住,连碗中的酒都没洒出一点。江小川第一次真的喝酒,小心地尝了一口,辣辣的,偏偏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喝下去以后也不见肚子里火烧一般,反而感到一股清凉顺着食道而下,而后齿颊间果香四溢,久久不散。
“哈,果然不错呢!”初尝好酒的江小川咧咧嘴,十分高兴地喝了一大口,却被呛着了。
“师弟你刚开始喝酒,别这么喝,小心喝醉了!我爹这酒啊,号称神仙倒,虽然喝着挺舒服,嘿嘿,喝着喝着就醉了,自己都不知道呢!”叶游已经干了一碗,听到江小川这么说,十分高兴地又给自己满了一碗。
江小川奇道:“师兄,你为什么这么嗜酒啊?”
“喝酒好啊。”叶游一口气喝光碗中的酒,淡淡道:“清醒的时候,我头疼!”
江小川一愣。
“有些事情呢,想忘记有忘不掉,嘿嘿,还是喝醉了好!”言毕,叶游又是满上一碗酒,他眼神有些迷离,目光之中透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沧桑。
江小川默然一阵,猛然端起自己的酒碗一饮而尽,将碗推到叶游面前。
叶游眉毛一扬,十分麻利地给他倒上了酒。
江小川猛地一大口,又被呛到了,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弓成一只虾米,咳嗽不止。
旁边叶游拈着酒碗,轻轻饮了一口,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虽然喝醉了能够忘记,可是醒过来,生活还是要继续啊!就算你不愿意接受他都已经发生了。”
江小川闻言猛地一惊,抬起头,苦涩道:“可是,为什么是我?”
叶游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是我?我也想问!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除非你死了,不然你除了走下去,还有别的路吗?”
“可是我根本不想!”江小川初次饮酒,喝了两碗,面色已经有些潮红,此刻房中仅有二人,他终于脱下了一直以来的伪装,他眼睛有些发红,吼道:“他们为什么选中了我?我的爹娘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种东西传给我!一出生就没爹没娘,好,我认了!可是我爹出现以后又发生了什么?谁都想要我的命!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整个流云派的人都畏惧我,看不起我!我怎么一生来就是半妖!怎么一出生就带着墨阳!我恨!!”他双拳猛地一砸桌子,身上的封印术式同时变成了火烧一般的红色,像是在囚禁因为江小川的愤恨引发的墨阳的异动。那张桌子整个粉碎开来!江小川身上再次散发出了冲天的戾气!只不过这次有了八方封印,墨阳却是没有失控。
“果然。”站在院外的剑圣眉头微皱道。
他的身后站着尘浩风、慕情、聂坤元和瑟瑟发抖的蒙思茹。蒙思茹逃也似地赶出来,竟然看见大师父带着几个人在院外悄悄站着,门口的守卫早就不见了!若是让她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流云掌门、天下四大奇人之一的剑圣,不知道可怜的小蒙思茹会不会吓晕过去。
叶游本来偷了他老爹的酒,要去看望江小川,谁知半道上竟然碰到了老爹带着剑圣等人也要去看望江小川,偷了酒的叶大少爷顿时脸都吓白了。在愤怒的父亲大人问明缘由后,剑圣忽然心中一动,想出了一个局。
“看样子……墨阳好像真的对他的意志产生了影响呢。”慕情依偎在尘浩风怀里,十分担心道。
“墨阳本就是天下至邪之物,万年之中不知斩杀了多少生灵,可谓怨气冲天。过度使用墨阳的力量,宿主的精神确实会被它慢慢改变啊!甚至于小川自己恐怕也没有察觉吧。”尘浩风叹了口气,十分沉重道。
他非常敏锐的感觉到,江怀远离开的时候,江小川还是目光极为清澈的,可是这次之后,他从江小川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丝隐藏的戾气,就和墨阳的一样!
“还好发现的早。”聂坤元也是面色不善道:“以后小川修炼可要加倍小心,万万不可让他过于使用墨阳的力量!若是长期滥用墨阳之力,恐怕他哪天会心性大变也说不定!他是江庄主之子,虽然妖界之门要关闭,我们也不可牺牲了他呀。”
剑圣点头表示认可。他虽然也是以天下苍生为重,单终究不会忍心因此害了一个清白的孩子。他沉吟片刻道:“如此,那我就将《众妙清心诀》传授给他吧,也好助他抵御墨阳所引发的心魔!”
尘浩风一惊,道:“师兄,时间紧迫,传他补天诀已是破例,你现在又把清心诀传给他……这两门绝学可是只有我流云掌门才有资格修炼的啊!”
剑圣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房中,叶游见得江小川狂态毕露,心中暗道果如师叔师伯所料!他飞快地掏出一块剑圣交给他的白色两仪玉饰,一掌将玉饰拍在江小川胸口,叶游纯净的流云法力透过玉饰,猛然灌注到江小川体内!江小川眼神一震,躁动的墨阳被叶游驱动八方封印压制了下去,而后,江小川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墨阳黑气尽皆被那块玉饰吸走。
江小川满头冷汗,一屁股坐在地上,举目望去,房中早就被他狂暴的法力撕扯得一片狼藉。
“我这是怎么了?”江小川茫然道。
叶游长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看掌中玉饰,不由得微微变色。原本白如羊脂的玉饰竟然变成了晶莹的黑玉,而且……碎了!
回想起方才自己发狂,江小川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叶游靠着江小川坐下,疲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师弟,你感觉好点了吗?”
“我……”江小川此刻心中雪亮,叶游次来绝对不是找自己喝酒那么简单。为了驱散自己的邪气?江小川看着叶游诚恳的面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滥用墨阳的力量,你的心神也会被它的憎恨所感染呢!师兄帮得了你一次,可不能每次都帮你,你以后使用墨阳的力量可要分外小心啊!”叶游语重心长道。
江小川沉默片刻道:“师兄,我只能走下去了,对吗?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要试着去掌握墨阳的力量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事情都发生了。”叶游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只能走下去了!”
江小川握紧了拳头!
叶游拍了拍他的肩头,轻松道:“不要怕,你还有个师兄呢!哈哈,师兄会陪你走下去的!”
看着师弟不自信的脸庞,仿佛对未来的不确定充满了迷茫,像极了以前的自己,叶游心中一动,一种奇怪的冲动漫上心头,一激动之下竟然对着江小川坏笑道:“小川,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
“其实,师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不过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走下去咯。”叶游笑道。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江小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叶游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对江小川解释“穿越”这种概念,或许真的太难了。
“我们走吧。”剑圣拂袖,徐徐步出院子。
“这里今天发生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聂坤元肃然对着胆小得像老鼠一样的蒙思茹道。
“是……”蒙思茹怯怯道。
“咦?”慕情一看蒙思茹,心中暗道:“这个杂务弟子看样子本来容貌应该是挺不错的一个小姑娘啊,唉,可惜脸上怎么有这么大一块烫伤的疤!唔,她这个年纪若是早些让我遇到还能医治,现在可就没办法了。可惜了啊!”
自小就自卑的蒙思茹被美若天仙的的慕情凝视着脸上的伤疤,顿时羞愧无比,仿佛那块该死的伤疤都变成了烙铁一般烫人!她的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还好,没事了。师兄,这里就交给你了。”尘浩风对着聂坤元点了点头,揽着伤势未愈的娇妻随着剑圣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