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眼睛刚刚睁开,窗外的月亮表明现在仍是夜晚,迷迷糊糊间,她往后摸了摸,换作以前,她会摸到一具身体,而后转过身,便总能看到一对深邃的眼睛,于是她便安心了,而他,总会喊自己睡觉。
感受不到身体上的肉感,陡然间,她清醒了过来。
侧过身,熟悉的身影已经不在,只剩被褥上的凹陷,她坐了起来,眼睛环视周围,仍旧没发现他的影子。
这时候是凌晨的三四点钟,外面的黑暗里是一片静谧,月光从窗户那渗透进来,映照在床上,安吉的身后,是一道长长的影子,呆坐在那里,莫大的恐慌袭上了她的心头。
她将自己抱紧,就像个石头般一动不动,心里不断猜测着各种可能性,然而内心深处那份空落落的感觉却清晰的提醒着她失去了什么东西,就这样,她打破了猜测出来的种种可能,自己却还在安慰自己,兴许是想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内心逾发不安起来,她终于站起身,先是在家里各个角落看了看,理所当然的,她没有发现他的影子,而后,她轻轻穿上鞋,把门打开又轻轻地关上,蹑手蹑脚走上街去。
平日里两人去过的地方她都跑去看了一次,每一次的失望更加深了心中的那份肯定,安静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一路小跑着,脸上划下了一道水印,直到跑不动了,她方才停下来,抹了抹眼睛。
回到家的时候,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坐回床上等待着,不久后,闹钟响了起来,此时是凌晨的六点半。
她抓过闹钟的手放在被子里,声音真真切切却变小了许多,只要她不摁掉,闹钟便响个不停,而后的半小时,闹钟便一直响着,她的心里也越加烦躁起来。
被窝下的手开始用力,她试图将手里的闹钟捏碎,一边不断使劲,一边紧紧咬着嘴唇,手上传来的疼痛越加清晰,而后,她举起了仍旧响个不停的闹钟,作势便要砸下去。
动作进行了一半,而后手便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她使劲握了握,而后把它摁掉。
世界顿时清净了许多。
……
连续两天,她都过的心神不宁。
仿佛失去了什么一般,她开始变得惊慌失措,而事实上,她确实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时隔两天,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之后的惊慌,而后是烦躁,再之后是不安,这一系列的情绪在她心底排着顺序浮现。
而在别人面前,她依旧是那个安静沉默寡言却又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球的女孩子,她就像个陶瓷娃娃般没有瑕疵,只有她自己感受得到内心的波澜起伏,她希望他能回来,它们能平静下去。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再次在半夜里醒了过来。
她不再朝着身后摸去,只是用背部便能够感受到身后有没有体温,当然,结果在她的预料中,只是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坐起了身子,将自己抱住,这几天的夜里,她都会保持这个姿势,看着他原先躺着的那个位置,她希望他能快点回来,他的那句“我不会走的”一次又一次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她相信他,却不相信自己。
所以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他啊,不是么?
所谓的相信,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知不觉间,她哭了出来。
一开始是无声的哭,之后身体开始颤抖了起来,而后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她将自己抱得紧紧,努力咬着牙,任凭眼泪怎么掉,她都不哭出声音。
她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泪水,都一次性倒了出来,然而,哭并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委屈和泪水,又怎么可能全部倒出来呢?
他说过不会走的,她开始钻起了牛角尖。这几天没有了他,她又开始过回一个人的生活,虽然外表上看不出她的情绪,然而明眼人还是能发现,她终究是比以往少了许多活力。然而和她毕竟不熟,因此大部分人就算是看在眼里也不去理会,而另外的一小部分人,在传了几次纸条却迟迟收不到回复,或者是上前询问却被安吉无视之后,便也不再多管闲事,顶多是在心里猜测,或者一小部分人拿她当话题讨论,然而这些她都不在乎,她也没力气去在乎,她要的,只是他回来而已。
她哭了许久,脑袋里也回忆了许多事情,然而关于侬的一切,她忽然觉得不真实起来。
小的时候,电影里面放鬼片之类的,马莲都是告诉她那些都是假的,大体上,谁家孩子不经意或者出于好奇看了鬼片,父母都会这么告诉自己的孩子,为的就是让他们不要害怕,晚上能够安心的睡好觉,所以自然而然的,鬼这个东西的存在便在孩子心里与不真实划起了等号,天使也是同样的道理。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逝,安吉摇了摇头,毕竟曾经的经历是那么的真实。
她想闹,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要告诉所有的人她多么的难受,她想说出来,然而她说不出口,一个是她没有可以倾述的人,另一个是,谁也不会相信她所说的。
所以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前前后后,她大概哭了半小时,此时哭得累了,她便躺了下去,头沉沉的,昏昏欲睡,他离开之后的这两晚她几乎都没有睡,此时,她累极了。
她将被子盖上,向左侧着身子,幻想着身后依然躺着那个人,他会侧过身来,为自己盖上被子,而后,他会轻轻的对自己说:“晚安,安吉。”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很是温柔,安吉没有动,然而对方还是发现了她的泪痕。
刚刚侧过身子,马萍随后便走了进来,此时安吉装作睡着的样子,这几天安吉的状态,马萍也看出来了,之前醒来上了躺洗手间,而后便进来安吉的房间看了看。
到底是姐姐的孩子,她心里想着,收养安吉之后,她给予安吉的关心并不多,原因大概还是埋怨家族里这样的安排吧,然而终究是姐姐的孩子,她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心理也伤感了起来。
姐妹俩关系其实不错,只是当初马莲要嫁到国外去,家族里呈现的是一致的反对,然而马莲的性子固执的很,只要是她认定的,就算是家族里的人怎样的开导她都听不进去,因此,嫁到国外之后,她便和家里少了联系,家里的人便也开始恨起她来,特别是那两位老人。而后一连几年,心结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是积怨更深,因此慢慢的,家里人便将她刻意忘记。
自己当然也不例外,然而马莲走后,马萍便会偶尔回忆起两人的过去,说到底,马莲没有错,对她这个当妹妹的也好的没话说,然而,错就错在,她没说服家里便独自嫁到国外去。
可是想要说服家里那两口子,实在是难上加难啊,当初他们那般激动,压根什么都听不进去,虽说嫁过去后可以找个时间好好沟通一下,然而,马莲并没有这么做,所以说到底,她虽然身为姐姐,却不如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成熟。
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另一边,安吉总算熟睡过去,呼吸声均匀地响了起来,马萍轻轻拭去安吉脸上的泪痕,望着她的样子,她和马莲有着几分相似。
“晚安,安吉。”她轻声说道,而后起身离开,顺手把门轻轻带上。
另一边,兴许是太累的缘故,她熟睡着像个婴儿的样子,咂吧砸吧嘴,看起来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