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夏日阳光晒在人的身上无疑是毒烈的。炙热的日光从稀薄的云层探出头。透过树枝晃悠的散落地上,李曜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官道急匆匆地赶着路。任由烈日烤的汗流浃背,脸颊通红,毫无所知,仿佛前方有金子捡拾似的直奔。
“吁....”李曜瞧着前方依旧无人的道路,两旁的柏树叶子都被晒得奄奄的低下了头,眉头蹙起。猛的!勒住了马绳,左手拿着马鞭朝着随从指指,示意上前。
亲随看着被烈日晒得脸颊微红的李耀威严不改,急忙策马上前,侧着头凑了过去,等待指示
“来福,你去后面马车上看看夫人状况如何,可有醒来过,吩咐赵嬷嬷在夫人身下多垫些棉布,虽说马车放置了冰块,让她抱着小姐离远点,沾点凉气便好,夫人早产身子本就虚弱的紧,如果发生点什么,我可是不饶,去吧——.”来福愣愣的看着大人任汗水滚落在嘴角无知觉似的也未擦拭,目光幽深的望着后面青顶马车,眨眼见便收回心神,当下低沉的轻哼!犹如夏日惊雷,吓得小厮勒住马绳连连后退,急忙去办差事。
车夫带着顶草编的宽帽,刺眼的烈日透过缝隙打在黝黑的脸上,饶是经过这风吹日晒的面容,也禁不住倚着门框假寐起来,鞭子半拉拉的挂在手中随风摆动着。
来福望着比平常大了一半的马车,松木车厢朴实无华,车轮上覆着青铜片,镂空的格子窗上挂着淡雅的纱帘,车厢亦挂着同色系的丝质纱帘,微风袭过掀起一角,可以看到夫人轻放软榻上的指尖,竟比那厢内四周铺满的白虎皮还要蛊惑美丽。
跳下马背,轻扣车厢“咚咚”
只见绣着富贵牡丹的团扇拢着车帘伸了出来,未见其人,只有赵嬷嬷严肃沉闷的声音通过纱窗传来:“何事?打搅夫人,尔不知夫人困倦吗?”
带着一丝疑问,一丝恼怒。。
心下一紧,得好好回禀,不然老爷和夫人这边都不好交代,本是好事,且不能叫自己个奴才给办坏了。
凑近门框,低声说道:
“夫人,老爷让小人前来托付夫人小姐,离着冰块远些,万不可贪凉,嘱咐嬷嬷要在夫人身下多垫些棉布,路途劳累,夫人辛苦了,小人这就去了。。”说完低着头跳上马背,向着前方男役奔去。
李耀看着来福前来,心中了然,当即挥起马鞭,指向前方,大声呼道“启程!“
众人无不起身,组织队伍前行。。
马车缓缓前行着,车内沈氏半倚着睡塌,额间系着锦色云纹的防寒布,乌黑齐腰的长发未饰一物,可谓是云鬓花颜,侍女半跪身前,白皙的皓腕弯起,轻纱滑落,带着淡淡的清香,不轻不重的打着团扇,沈氏舒服的掩下双眸,听着陪嫁嬷嬷的话语。
“夫人,奴婢瞧着大人心里还是将夫人放在心尖上的,这大热的天也不忘关怀,虽说老爷性格沉闷谨慎,要不是京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会在夫人早产,不顾惜夫人小姐的身体,日赶夜赶的前行。。。”赵嬷嬷声音平稳有力,腰部笔直标准的坐着,没有因车厢的摇动而离座。
“放肆,京中之事乃是尔等妇孺可以议论抱怨的,要是给旁人听到,参老爷个不敬之罪,谁也担不起。”沈氏忽的睁开双目,产后苍白的双颊因用力带出红霞,手中夹着的芙蓉手绢急促的向前扔去!
看到夫人激动了起来,吓得赵嬷嬷赶忙弯下腰躯,扇起的嘴巴。
“啪!啪!”清脆的扇掌声,在这有些闷热的车厢内响起,侍女均底下脑袋,不敢言语。
还没到第三下,沈氏叫便停了....
“嬷嬷,莫怪君儿心狠,现在是在野外你我二人可以言语,它日回到李宅,高门大院,规矩甚严,小则攉掌,重则仗刑,你是我娘家嬷嬷,到时我怎能忍心不顾。”沈氏玉手扶住胸口,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感动的赵嬷嬷连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才停手。
“夫人,奴婢知晓了,关键时期,奴婢一定谨言慎行。”赵嬷嬷低着头暗暗思索,夫人本就不是老太太定下的,乃是老太爷和沈家老太爷拜把兄弟,醉酒时订下的糊涂亲事,沈家乃是后起之秀,饶是沈氏品性高洁,美如天仙,老太太也觉得不如京中世家之女,门当户对。如今老太爷倒是潇洒的去了,可伶我家夫人在李家,谨言慎行,深恐出错,相公又沉闷忠孝,心中多有思虑也说不上话,导致如今早产,且今又生了个姐儿,回京还不知道又要招老太太多少闲话,唉!
沈氏看着嬷嬷并无话语,目光幽幽环顾车内,车厢四周挂着锦缎,靠椅两侧放着是绣着青花如意抱枕,偌大的车厢内铺满了厚厚的白虎皮,价值千金,雕工精美的红木小桌上放置着干果,茶具,笔墨纸砚,还有一叠书籍,看着这些不禁一阵嗤笑,我这是干嘛,李家百年世家,家底深厚,岂是我一当知府的哥哥家族能比拟的。
小小婴儿像是察觉母亲的沮丧,哇的一声哭出,不安的在奶娘怀里蹬着腿
车里四人均为这小小的人儿乱起,沈氏连忙从奶娘手机接过婴儿,轻轻晃动,看着女儿稚嫩的脸颊微微泛红,小手微微握紧拳头,稚儿闻到母亲身上的香味,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嘟起了小嘴吐起了小泡泡,安睡起来。
“对了,赵嬷嬷当日和我一起在庙中避难的顾姐姐,如今怎么样了,顾倩莲的母亲,虽说未上族谱,到底也算是父亲的庶姐,我的庶姑母,这次还真亏得她,我才能平安生下稚儿。”
“哎呦,我的小姐,她算是哪门子的姐姐,当天我们和姑爷一干人找了半宿,才寻到破庙,如果不是看着她挺着个大肚子,身上还带着血渍守在小姐身侧,老奴早就一棒子打上去了。当年她奶奶不过是沈府稍有姿色的外院丫头,傻的竟然在国殇期间,给老太爷下药,竟然还有了,还不知羞耻的到处宣扬,想当初老太爷是何等的英明,好好的探花郎,竟然给个小丫头阴了,还是在国殇期间,御史发现不被革职就算好的,要不是老祖宗心慈,顾念沈家血脉单薄,急匆匆把那不知好歹丫头放置不远千里的庄子,去母留子,而后她娘随后嫁了庄子上的顾管事,顾倩莲也是个命硬的,不到五岁,父母都被克死了,名义上可说是小姐的庶表姐,可连上族谱都想不得人,跟她奶奶长得一个德性,给小姐提鞋都排不上。”
赵嬷嬷许是对这些陈年往事太过气闷,在这炎热的夏日,额头已然冒出了点点汗水,还意犹未尽。
看着这样赵嬷嬷,沈氏暗暗发笑,也是,赵嬷嬷的娘当时是老太太的贴身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日首当其责逃不了干系,不仅严肃沉闷的老太爷要问责,治家严谨的老太太肯定是气愤不已。
赵嬷嬷毕竟是陪伴沈氏长大的,情分不比寻常奴仆,沈雅君端过矮几上的茶杯,温和的递了过去,轻声道:“嬷嬷不必气愤,我与顾倩莲这次,我虽感激,但也不会与她交心的,这样吧,婆婆已经将府中中馈大部分交之与我,前一阵子李总管不是说找不到合适的人打理果庄吗,就让顾倩莲父家接手吧。”
听到此话,赵嬷嬷眯起双眼,笑了出来:“小姐,那天我们寻到夫人后,不多时顾倩莲的夫家人也找了过来,看着那户人家对顾倩莲还是不错的,知道后指不定怎么乐呢,还不把顾倩莲当祖宗似的给供起来。”
“当年,想那顾倩莲知道自己的身世,暗藏祸胎,乘着小姐议亲之时,潜至京中要挟夫人,谋一门好亲事,且不论她那上不得台面的身世,就凭要挟之心,但凡流出一丝风声,小姐的这门亲事都要黄,往往闺阁小姐的清白甚至比性命还要重。夫人为了小姐的名声,心慈顾恋沈家血脉,连夜挑了个身家清白的富户给嫁了过去。”
本来没有把顾倩莲放在心上的沈氏,秀丽的娥眉向上挑了起来。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出,算了,凭着她这一次的相救,今时又嫁为农妇,往后交集甚少,我也不于计较太多,有时候想想我到情愿和她换过来,不用这么算计来算计去的,嬷嬷还是想想这次回京之事吧。”
“小姐,虽说时局动荡,我瞧这老爷不是愚笨之人,府中之事又有老夫人看着,小姐你就安心吧。今时小姐生下李府嫡长女,先开花后结果。”
身侧跪坐的侍女碧月连忙急声到“是啊,是啊,小姐你就安心吧,您还在做月子呢,不能多虑,我瞧着姑爷抱着小小姐笑的合不拢嘴,如果不是新帝即位,老爷纯臣,又怎会急匆匆的赶路。”
车里气氛欢快,竟然无一人发现,婴儿给掉了个,也许是顾倩莲的角色太小,也许是事情太匪夷所思,错误往往就是在人们没觉察中发生了。
“好了,好了,碧月,碧莲,你们是我陪嫁丫头,心腹之人,心意我了解了,如今在外称我小姐无妨,回到府中要叫夫人懂吗。”凡事皆有度,一向是沈氏的做人标准。
“是,夫人。”车内众人听从。
沈氏抱着比平常女婴还要瘦小的女儿,暗暗下定决心,不论前途如何,为了我儿,争他一番前程似锦。
精明如沈氏,此时被京中千丝万缕的繁杂之事所困扰,那里还想得起怀中之女是不亲生的,一朝换女,一世迷离。
一行人顶着烈日浩浩荡荡的往着京城驶去,卷起尘烟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