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演变到如此田地,谁也不想,荣家二老依旧是对儿子荣耀荣顾念在心,如到是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外头,不见其惨态,便也就罢了,到底是搁在心头肉上疼了数年的骨肉,活生生看着被烧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任其嗷嗷痛死,就等于要了自己的命了,终究还是使着银环去照料。
银环福身答应,看着服侍多年的主子,垂暮之态,像是村口零零落落,萧疏枯竭的杨树,眼眶酸涩,捧着清水,汗巾,转身去了隔壁厢房。
那一头,祖母王氏蠕动着嘴角,想要对着坐在床榻边愁绪万千的祖父说些什么开怀,可话到嘴边,又能劝慰什么,寝室里,二老只是愣愣的,在这一片昏黄摇曳的烛光下,一声接着一声叹气罢了。
沉寂良久后,祖母擦了下眼角,起身,给祖父脱下外衣鞋袜,将其僵硬的身体安置躺在床上。
语气幽深空洞,带着绝望后的洒脱:“老头子,一切都是命,只当是还债的,如今家中空空,孽子也无赌资可用的了,该做的我们当父母的,能尽的也都尽了。”
银月帮我洗漱完毕后,瞧着屋内的气氛,不敢随意出声,安安静静的守在原地等着,说完话的祖母,对着自己招了手,示意上前。
“月丫头,如今是家不成家,比不得当初你在沈府当丫头的日子,唉,虽说你主子是个不成事的,可你是个好的,这些年来陪嫁到我宋府,竟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要说你想回沈府陪着老子娘一块过活,不用你主子答应,我这里没有二话。”祖母一手环绕自己,语气恳切的说着。
银月不假思索,言语稍带急切:“老夫人,银月万没有回去宋府的道理,虽说卖身契还在宋府,可这么多年来,日常生活,点点滴滴,早就深入骨血,不谈旁的,钰姐儿最是割舍不下的,老太太千万放宽心,一切还要看在俊哥儿和钰姐儿未长大成人的份上,保重身子!”
祖母王氏瞧着银月,言谈不似作伪,弯了下嘴角,言语道:“今夜,钰姐儿和我们睡了,夜里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芳姨娘屋里歇着吧,过不了几天的人了,夜里凄凄惨惨的,有个人陪顾着也是好的。”
“哎,奴婢同芳姨娘相处了几年,感情也是有的,自是愿意陪着的,老太太您安心歇息吧。”说完蹲身福礼,退门而去。
而后,祖母神色莫辨的瞧着自己,声音虚浮:“来!钰姐儿,到祖母怀里来,今夜儿便陪着祖母睡吧!”
瞧着家中今日发生的总总,铁打的人也给击垮了,自己被仇恨蒙蔽的心也动摇了,踱步而前,软语而道:“祖母别伤心,钰儿乖乖的,父亲大人吃过药就好了。”
王氏听着不谙世事的孙女,一片赤诚的说完,温和一笑:“钰儿别担心,祖母好着呢,至于你父亲——就跟钰儿上月受凉,喝过药后,就不头疼了是一个理。“
言罢,抱着按下我的脑袋入怀,衣襟间渗着暖意,只是空荡的屋子里祖父的叹息声,似远犹近,一声接着一声,晃荡在屋梁上久久不散似的,怎么也睡不着,只是闷闷的闭着眼睛靠在祖母的怀里歇着。
良久,仿佛自己已经是在睡梦的边缘,久未出声的祖父宋庆带着暗哑的声调,嘱咐着祖母:“今天多亏了村里的乡亲们了,白日里田里劳作了一天,黑灯瞎火的夜里,没有二话的都带着火把找人,咱们家虽说被荣儿败的不成个样子,连着宅子明日也要赔了进去,可是做人不能不知恩图报,我宋庆这辈子没贪过别人便宜,乡间小路,沟沟道道的,路也不好找,明早你带着媳妇,清理下家里还有多少米粮,挨家送些。”
祖母王氏听完老伴的话,并无二话,笃定的说着:“老头子,这点道理我还不懂吗,家里还有些鸡蛋米粮的送完,也不欠乡亲们什么了,往后我们搬出这大宅子,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着钰姐儿姐弟今后积点善缘也是好的。”
“唉,就是米粮都送了,日子就不好过了,可怜的钰姐儿姐弟就要跟着吃苦了。”王氏看着怀里乖顺睡觉的孙女,担忧的说着
发生了这些的糟心事,加上祖父宋庆叹气声,成人灵魂的自己是怎么也睡不着的,唯有窝在怀里装睡了,听听祖父对宋家如今的状态有什么安排了,不过再自己看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吃苦倒是不怕的,弟弟宋辉俊只要好好教导,不怕以后不成材。
祖父想法和自己吻合,语气干脆:“吃亏怕什么,若是俊哥儿有天分读书,我还点棺材本,留着给他进京赶考之用,若是没有,也不会让他娶不到孙媳妇!”
“老了,老了,老头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还能护着几年,钰姐儿就没有他弟弟有福气了,不过我这个当祖母,自会给她留着嫁妆钱,往后绝不会再会往荣儿这个无底洞身上套了。”
说没有感动是假的,祖父母说了这么半宿的话,为儿女谋划这么多,竟未为自己打算丝毫,前世皇室之中,除了父皇,兄弟姊妹间,手足相残的事,屡见不止,笑颜里透着蜜糖也带着砒霜,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转过身,愣愣的看着窗外,玄月当空,照耀着,连屋子里都泛着荧光,身处在这个残破中透着温暖的宋家,动了动孱弱的四肢,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无力感,庄生晓梦迷蝴蝶,自己究竟是死是生,前世的朝晖公主有没有存在过,还是一切皆是梦,而今,端和又如何了,是否已经和孟灏君在上京双数双栖了,享受着苟且来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