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踏上齐霖的故乡,千百万种的猜想却唯独从没有猜到会是口袋空空的站在车站口四处观望。
“叔叔。”
不远处的齐霁一出站口就被前来接车的亲人们迎了上去,看到亲人的齐霁嘴里纵有千言万语,可到了最后只是化成了苦涩的叔叔两字。
今年早已迈过五十大关的齐威,两鬓的白发明显,双眼含泪。
上次送大侄子来车站时他还是满脸笑意,意气风发,前途一片大好的青年,可再见却已是一捧灰骨,一张只有一个表情冰冷的照片。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酸楚又岂是常人能感受体会得到的呢!
他双手颤抖的抚摸着照片,接过骨灰盒后凝咽,转身大声喊了句:“阿霖,咱回家了!”
只这么一句话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齐霁捧着相框,齐威抱着骨灰一行人一个接一个的向前走,最后面跟着敲鼓吹唢呐的乐队,那乐声声声催人泪下,听到的人无不感觉到悲从中来。
之想就在齐霖并排的不远处,拿着风车不敢靠近,亦步亦趋的紧跟着。
风车在风的吹拂下一直旋转不停。
她的脑袋此时是空白一片,脑海所下达的指令只有一个,那就是跟上,跟上,陪他,陪他。
即便不能正大光明的相送,也要尽她所能的靠近他,陪着他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大部队大致走了有一千米后坐上了两辆大巴车驶离了车站。
看着那车马上就要离开视线范围,之想想也不想地连忙招手,拦了辆的士就跟上去。
——
车跟到了一间殡仪馆就停下了,等到众人全都离开后,之想也紧跟着下了车。
下车之前把身上唯一一件值钱的手链当成车费给了司机。
许是怕之想后悔似得,她下车还没有站稳,那车就飞也似的开走了,只留下一阵难以下鼻的尾气,熏得她直咳嗽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的苍白。
抬头看向面前这间殡仪馆虽不算气派,却比那些虚有其表的大气多了些许悲伤、惋惜之感。
之想眼眶里的泪又再次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一步一步的接近灵堂,她就像走在刀刃上,举步维艰。心就像被千百人揪动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似是只有这般她才能吸取得到新鲜的空气一般。
步伐到了门口却再也迈不出一步,不管是对齐霖还是对他的家人,她都没有脸出现在这个告别会上。
如果她出现了,要说什么?怎么说?怎么介绍自己?
如果她的出现只是给他们,给他们的内心带来一阵动荡,给齐霖的告别仪式带来骚动的话,那么还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站在这里送他。
就如齐霖曾说过的一样,他和他们家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好,这个告别会络绎不绝直到傍晚的五六点才完成。
由于尸体早已在A市火化过了,所以告别仪式一完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向半山墓地出发。
而之想则是在他们刚出发,自己还没跟上去拦车就晕倒在灵堂大门口,人事不省。
原本手上的风车也随之摔在地上,零件散落一地。
——
“阿姨,你说她怎么还不醒啊?这都两天了。”
迷迷糊糊间只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谁能告诉她她怎么会在这?面前的这位面庞和善的妇女不就是齐霖的妈妈吗?
她在齐霖的皮夹里看到过她的照片,现实生活中的她比照片上看到的还要慈祥。
还有,眼前的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又是谁?
“你?您好。”之想的嗓子眼发涩,声音很是嘶哑。
听到声响,陈秀琴看了她一眼把水递了过去:“渴了吧,喝杯水。”
微微点了点头接过水,心里发虚的慢慢的啄了两口润了润嗓子。
还没等她开口道谢,陈秀琴就问:“闺女,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没见过你,你怎么会晕倒在阿霖的灵堂门口的,你是阿霖的同学吗?”
“我。”之想犹豫了下回答:“不是。”
既然不是同学,“那是朋友咯。”
摇头。“也不是。”
也不是朋友。陈秀琴轻蹙眉头:“那你怎么会晕倒在那里的?”
“我,我。”正在为难之际垂眸看到空空如也的双手,脸霎时惨白:“我,我的风车呢?我的风车呢?”
“在这呢。”把桌上的风车捧着递过去:“不过你送过来的时候就它就这样了。”
看着变成两半,零件早已四分五裂的风车,之想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下来。
齐霖,转运风车,你送我的风车,它碎了。
我真没用连这个也保护不了。
它的破碎是不是也代表我们的缘分真的尽了?
——
“妈,她醒了吗?”齐霁的头伸了进来,见之想斜靠在床上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哥,她醒了。”女孩兴奋的回答。
齐霁站在那里眯着眼瞅了她一会:“看到了!”踏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停在她面前。
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会:“小姐,车票我已经不明不白的付过了,我也没让你还只要求你远离我,你这跟到我家又算怎么回事!?”
“......我。”
“呵。”他嘲讽轻笑道:“还蛮会跟的,跟到灵堂,倒在那!你是不是打听过了看门的老王跟我们是亲戚关系,会送你到我家,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从此就赖上我了?我跟你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花痴女,看到一个男人就纠缠不清。”
他的这一番劈头盖脸的话下来,之想很是震惊,她从来没想到从刚开始到现在她就只说了两句,而且最多的一句话就说了‘我’字而已,为什么他会联想到她要赖上他!脑袋还是晕晕的,此刻想不到其他有力的辩驳,只能喃喃的反驳:“我,我没有!”
齐霁冷笑:“没有?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霁!”陈秀琴喝道:“再有什么事也要等人家好一点了再说,你书都读哪去了都!”
“是,妈。”
——
“嘶,好痛。”
齐霁看了眼由于疼痛一脸畸形的之想没好气的提醒道:“别乱动,护士刚给你换了瓶药水。”说完换了一面接着看报纸。
之想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冷面尖酸刻薄的齐霁呆在一个屋子,良久小心翼翼的问道:“伯,伯母呢?”
“回去煲汤了。”
“是,是吗?那,那小艾呢?”她宁愿和那个说话永远不找边际的小话唠呆在一块被烦死,也不想和齐霁呆在一个屋子里尴尬的冻死。
齐霁放下报纸,研究似得看着她:“你似乎很怕我。”
“没,没有啊。我干嘛要怕你啊!”微微挺胸回视他。
两方较量,最先比的就是双方的气势。
“没有就好。不过也是,打我一巴掌的时候可一丁点也看不出来你害怕。”
他这话一出,之想的气势立马减了一半,毕竟理亏在先,现在又吃喝拉撒睡都是他们家在照料,如果她再,那确实是......
“钱,我会加倍还给你们的,还有......”
“这种话还是等有希望实现了再说,一个连车票钱都付不出的人。”齐霁不屑的打断:“不过相对于钱,我更希望你,快点离开。”
“......我会的。”
得到想要的答复,齐霁冷哼了声拿起报纸又重新看了起来。之想把头侧到一边看窗外一直随风飘动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