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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九:渔夫之戒

清晨。

已经完全升起的太阳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看上去比以前要好了很多。

要知道自大灾变之后的地球,这些年常常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雾霾和火山灰以及核尘污染之中。经过这些年全球人类的治理和自然沉淀,今天的情况要说起来,确实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天气了。

只是每次踏上所谓“家”的路上,都会让张磊心情越来越糟。因为张磊总会不自觉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

没人知道张磊的内心深处不想回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但是又无处可去的现状。

七年前,张磊才6岁多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母亲得了种间歇性发作的神经病,纵火烧了家以后带着他逃难一样躲到了这个偏远的梨城。却塞翁失马,也躲过了之后世界大灾变以及随之而来的无数天灾人祸。

没有身处大灾变重灾区的经历,只是从报道上看到一些相关的信息,张磊并没有对大灾变有太过直接的惧怕。让张磊真正恐惧的事,是当年那近一年一路逃亡时的寒冷饥饿和长途跋涉,死亡就像头顶的乌鸦紧紧跟随盘旋的那段时光。这些让张磊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后依旧心有余悸。

那时候母亲的病发作的及其频繁,在躲什么鬼怪一般,常不分时间地点的拉着张磊东窜西藏,哪里地广人稀就往那跑,那里山高林密就往那钻。而还是孩子的张磊根本无法让母亲的疯狂停下来,除了无助的恐惧,他什么都没有。

陪着一只发疯的母兽流离奔波十一个月,饥寒交迫,风雨无遮的一年,最后让一个六岁的小孩能完完整整的活下来,这可以说是上天眷顾的奇迹了。加上之后两人又几乎完全躲过的所有天灾人祸,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逃亡和灾变双重打击下,让张磊过早刻骨铭心的感受了人生中的悲苦无助,铸造了他人前沉默寡言的孤僻性格。

来到这个小城市后,母亲的病不知怎么就突然好转了起来,捡垃圾为生的日子没多久,母亲竟好运捡到一包首饰,变卖部分后攒了些钱,租了个房后,娘俩就这么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下来。

后来母亲慢慢和房东那个胖女人熟悉了起来,母亲觉得房东人挺热心,大概也担心自己的病再复发会对孩子造成更严重的伤害。不知怎么和房东协商的,把所有钱和剩下的首饰都送给了那个胖房东。

也就是那时候起,房东就变成了张磊的二姨了。而母亲则在一家酒店做了洗碗工,慢慢也有了稳定的收入。

虽然生活贫寒,但至少也算安稳定居了下来。而张磊,终于也在这个城市上了学。

这也算远离了苦难过上了简单幸福的生活了吧!

可张磊上到初二第一学期的时候,母亲居然莫名的从这个城市消失了。什么话都没留下,就这般奇异的失踪了?

唯独留下孤苦无依的张磊,而他除了继续寄住在二姨家等母亲回来之外,完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至于父亲?张磊其实对父亲没有太多概念,只是小时候听母亲说起过,自己父亲曾是名军人,在张磊出生没多久就失踪了。

母亲从来不说牺牲这个词,只是张磊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很多次,小时候不懂牺牲是什么,长大后懂了,也就再没提过父亲这个词。

母亲刚失踪后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过几天就会回来,此时二姨一家还照顾着张磊的生活。这么等了半年,可母亲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于是二姨不但对张磊吃什么,怎么活,开始不问不理了,甚至因为张磊还暂住在自己家里及其的不满,经常骂骂咧咧个不停。

最近情况更糟,张磊不但挨过几次莫名其妙的打,还被晚上赶出来好几回。

大概母亲当年给的钱已经用完了,又加上张磊面临着毕业,准备上高中的阶段,那么高昂的学费谁来负担?二姨没有义务帮张磊负担这个,但是又不想背负骂名,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逼张磊自己离开了。

时代一平静,人们利益至上的心理又开始冒头,张磊觉得也能理解二姨这般做法!

等这个学期结束,拿上初中毕业证,自己就该离开学校去找个工作独立生存了。只是年龄在找工作这个问题会比较麻烦。到时候能养活自己吗?若母亲回来还能找到自己吗?

张磊不知道!但是,有些路,总会走到头,有些选择,并不是等待就能解决问题的。

等张磊爬上这座老旧的筒子楼的三楼,来到二姨家门口,看到一地丢得杂七杂八的物品时,仔细一看,他顿时楞了!

楼道里丢的一地的课本,衣裤,被褥和石头,这每一样东西都是张磊自己的东西。

看着这些熟悉的课本,衣裤,被褥上,也不知是被谁踩上了不少的脚印时,张磊终于明白了:

自己已经被“二姨”赶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张磊此时没有多难过,心里更多的反而是种莫名的解脱感。

大概一直都知道这天会来,但又怕这天会来,忐忑不安的等着被人判决的日子其实才最难熬。现在结果出现了,张磊反倒心里觉得踏实了。

张磊心里倒也没有太多迷茫失措,想到自己书包里还有一笔巨款,就觉得还算有所依仗的张磊,冷静下来开始一边计划盘算,一边捡地上的东西。

课本衣物都不多,被褥一卷就基本差不多了,只是可惜了那些石头:

这些看上去或造型怪异,或晶莹剔透,或图案可人的石头是张磊在工地干活时,从沙石堆里一个一个收集出来的。这些玩意不值什么钱,仅仅是张磊这大半年唯一的一种爱好。

张磊打算选几个当做纪念带走,这时候“二姨”家的门突然打开了。

几个月前辞职开始过居家太太生活的“二姨”,牵着那条说不出名字的卷毛小狗准备出门遛狗,一开门就看到张磊在自家门口收拾自己丢出去的东西,心里就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反感和厌恶。

撇了张磊一个白眼,转身锁门的同时,“赖在别人家这么长时间不走!整天混吃混喝!真不要脸!”“二姨”从鼻子里哼出了这句话,然后抬起高贵的头根本不愿意看张磊第二眼,扭着肥胖的身子踩着新买的猩红高跟鞋,牵着狗蹬蹬蹬就下楼去了。

张磊什么话都没说,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整个过程中,他只是起身静静的凝视着“二姨”肥白赘肉层层堆砌的脖子。

那脖子上系着一根银色的项链,而项链上有一块造型别致的紫蓝色宝石,此刻在昏暗的楼道里,正散发出中特异的光芒。

张磊清楚的记得那根项链,那是母亲当年给“二姨”那些首饰中的其中一件。

突然就想到自己从小就当链坠戴着的一个石头戒指,戒指材质其实就是毫不起眼的普通石材,戒面上刻了一条简陋的鱼的图案,整体造型虽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母亲说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自从上学不让带首饰起,戒指一直放在“二姨”家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现在自己被“二姨”赶了出来,自己的东西被丢了一地,那个石头戒指不知道是不是也被丢了出来。

生怕是因为不起眼而忽略了它的存在,张磊四下仔仔细细的找了好几遍,最后才确定那戒指不在丢出的物品之内。

这枚对张磊来说是唯一父母留给自己的石头戒指。更多的是一份亲情,一种牵挂。只是现在,就这么弄丢的话,张磊心情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有些沮丧的张磊把行李暂时放在了门卫李大爷哪里,一再提醒门卫的李大爷:若那一天自己母亲回来找自己时,一定要告诉她自己还在这个城市,自己每个周六的晚上都会来这里等她。

李大爷一会点头说好,一会又摇头叹息道:“孩子!等待是最没意义的事!你要快点长大,照顾好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在外面遇到啥难事你就回来给大爷说,啊?”

张磊听得出李大爷话里最后的客气,只是道了声谢后冲李大爷笑着道别!心里却是五味翻腾:“没错!李大爷说的没错!等待是最无奈的选择!我要先照顾好自己!然后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找到你!去照顾你!你一定是在等我长大!对吧?等我!我会找到你!我发誓!”

目前!先去找地方租房,安顿好自己以后的生活才是最紧要的事。张磊明确了自己的方向!当下立刻开始了行动。

用了一上午时间,在一个陈旧的小区里,张磊找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

一个月四百,房租半年一付,连带押金缴了3000元签了合同后,张磊就利索的搬了进去。

然后买齐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整理好房间,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去工地上找了虎哥拿回梦境头盔。

这半天忙忙碌碌的张磊,心里其实还一直在想怎么去找“二姨”说那个石头戒指的事情,但是一直没想好这个事情怎么开口才能把戒指要回来,又只好把这件事往后放一下了。

折腾了一天回到自己租的屋子,关上门,不知道为什么,张磊心中甚至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和兴奋感。

“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虽然是临时的,恩,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轻易离开这个城市,万一妈妈她回来......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恩,高中看来要放弃了,但初中必须上完,哪怕是为了毕业证不差这最后一个多月。上午没去班头会不会生气?现在下午学校已经放假了,明天再去学校吧。恩,现在就继续研究头盔吧,做好准备,距离炎黄世界正式开启大概还有九个小时,恐怕这就是我以后赖以生存的关键了,张磊!你要加油!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张磊看着眼前丢在寒酸单薄的床上那个装了梦境头盔的箱子!伸出的右手停顿了下,做了个单臂握拳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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