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灰冷的梅花镖四面八方袭来,我却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重重地合上,等待最后的死亡。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一个黑色的怀抱挡在了我面前,有令人安心的气息。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细微的银光,耳边贴来淡淡的温度,他说:“暮晗,不要怕。”
暮晗,不要怕。暮晗,不怕。
缓缓地睁开眼睛,零碎的白光略微刺眼,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满脸担忧,眼里盈满焦急,正握着我的手,突然一下扑过来:“慕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吓死瀛缙了。”
他的头压着他的手,他的手握着我的手,一阵麻痛从手臂传来,我轻轻地唤了句:“瀛缙。”努力想记起发生什么事,脑里却只有那一道银光。
瀛缙缓缓地抬起头,脸上已是梨花带雨,嘟着嘴在抽咽着,模样怜人。我冲他微弱一笑,伸手为他抹脸上的梨雨。
他脸微微一红,破涕为笑,一只手抓住我抹眼泪的手,另一只手的衣袖在脸上胡乱一通,忸怩地笑道:“慕姐姐,我自己来,你不要笑我。”顿了顿,眉头紧蹙道:“慕姐姐,你怎么回受伤?”话未说完,又一乍:“啊!我要去告诉哥哥,哥哥昨晚救你回来时受了伤,又守了你一夜,才刚刚下去换药呢。”说着便跑了出去。
齐瀛晞救我的?受伤?脑里依然一片凌乱,抬眼看到红木床顶青莲纱帐,再看房间布置明净雅致,雕木镂花,不似是客栈。
正疑惑着,瀛缙已带着齐瀛晞走了过来。齐瀛晞的脸上罕见的没有往日惯有的笑容,脸色也微微发白,细长的眉眼间夹杂忧色,急步走过来站在我床边,看了我一眼后,眉眼的忧色渐渐散去换上浅浅的笑意,低着头轻轻问我:“有哪不舒服吗?”
我轻轻地摇摇头:“只是什么力气。”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拉拉他垂下来的白色衣袖。他一怔,缓缓地在坐下床边,反手轻握着我的手,柔声道:“你手臂中了麻药,我让人给你煮些粥好不?”话音刚落,瀛缙便自告奋勇地说他去叫便跑了出去。
“不是让你在太尉府等我么?怎么那么不听话跑了出去?”齐瀛晞怪嗔道,握着我的手微微用了一下力,齐瀛晞手心暖暖的温度从我的手背传来。
“我怕太尉起疑,便说你们有事先离开了。”顿了一下,然后狐疑地问道:“这是哪里?”
“太尉府。”齐瀛晞轻柔道,“这里比较安全!”弯弯的眉目没有往日的狡黠,只有一缓柔色。
真不像是晞狐狸,我暗笑。扯了一下他握着我的左手想要坐起来。他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眉头微皱了一下。
我猛地一惊,想起了瀛缙说他救我受了伤,连忙问道:“你怎样了?”
他依然眉目弯弯,轻轻摇头,道:“没事,皮外伤而已。你的药力还没过,先躺着。”说完,又略又忧虑地对我道:“晗儿,你知道那些追杀你的黑衣人是谁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我下山才一个月,怎么会招惹这些人?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还有,那道银光,脑袋又开始胀痛,只得合上眼睛,想要静一些。
“没事,不要想太多。”齐瀛晞伸手拨了一下我额上的发丝,细长的双眼如初见般散发淡淡的柔光,低低道:“晗儿,有我在。”
似有一股暖流似溪流般从身体各处细细渗进心间,让人顿觉温静。
“慕姑娘怎样了?”伴随着慈和的嗓音,源太尉走进来。我转过头刚要回答,却瞥见了他身后周身寒光的人,他依然是昨天那件绣着金色藤蔓的紫色锦袍,只是没有披着那件大氅。此刻的他面容越发冷峻,甚至冷得有些泛白,却意外地多了几分柔和,冰眸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停留在齐瀛晞握着我的手,眼里本还是淡淡寒光猛然凌厉瞬间又恢复如常。
我一愣,他怎么来了?心略过一阵的寒沁,不自觉地抽出了齐瀛晞握着我的手,一时忘了回源太尉的问话。
“她没什么事,只是麻药还没过,大概有些无力。”齐瀛晞朝太尉笑道,转头看了一眼我,弯弯的眉目微蹙,收回刚刚握我现已空着的手,站了起来朝着任城王低头道:“见过任城王。”
我这才回神过来:“见过任城王,见过太尉。”说着挣扎着想要起来。任城王一个急步上前,见我已经被齐瀛晞按下来躺着,正了正身,沉沉淡淡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都是老夫考虑不周,昨晚本该留下慕姑娘在府里等齐贤侄的。可知,这是何人所为?”太尉面露歉意,慈和地问道。
我依然茫然地摇摇头,轻轻道:“我乃孤儿,深山里长大,并未记得得罪什么人,况且才下山一个月,着实不知是何人所为。”
“哦,原来如此!”太尉叹了口气。
“粥来了!”一声清脆的叫声,瀛缙端着一碗粥风风火火地走进了房内。待到床前,才发现房内多了不少人,愣愣地朝着任城王与源太尉点点头:“见过王爷,见过太尉。”
任城王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了。不大的房间瞬间多了一拨人,气氛有些尴尬,太尉见状,笑道:“那慕姑娘先好好休息,老夫就不打扰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任城王依然淡淡地略过我一眼,也转身跟着太尉离开,只是门口处似乎微微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大步地跨了出去。
齐瀛晞扶着我坐起来,瀛缙已经坐在我床头,端着粥眼睛巴眨巴眨地看着我,梨涡深深地对我说:“慕姐姐,这粥可是我亲自煮的哦。”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傻傻地笑着:“其实,是我亲自看着丫鬟煮的,但调味千真万确是我亲手下的哦。”
我轻笑了起来,瀛缙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一下,递到我嘴边。我含了一口,眉头微蹙,笑对他说:“这粥,好甜!”
“啊!”瀛缙一惊,满脸通红,把勺子放回碗里,羞涩地摸着头,嘟囔着:“放错了。”
“没事,我爱吃甜的。”我朝着他笑道。
他听后满目发光,又重新端起碗,梨涡浅浅地傻笑着。齐瀛晞也难得地轻笑出声。
一屋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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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两日后,身体已恢复如常。只是脑子还在盘想着那个雨夜的事,如今第一幅画还没有下落,又出了这么一遭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烦得令人焦心。
“瀛缙。”我拉着瀛缙在门前园子的石凳坐下,正色问道:“你跟我说说那晚的事。”
“那晚?”瀛缙轻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大悟,压低声音跟我说:“那天晚上,我和哥哥跟你分开后,哥哥说分头找会快点,让我留意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亥时再到那里汇报情况给他,然后我们就分开了。我找东厢园,哥哥找西厢园……”
“那你找到吗?”我插道。
瀛缙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道:“我找的那边似乎是太尉千金的住处,四处房内都没人,且是些女子的布置。”
“后来呢?”我追问道。
“后来,我回到hou庭院时,哥哥已等在那了。然后我们去前堂找你,太尉说你刚离开不久。哥哥听后让我留下太尉府等他,他便追出去找你。不久他就抱着受伤的你回来了。然后就是这样了……”瀛晞说完,轻轻舒了口气,瘪着小嘴看着我。
“那晞狐……你哥哥有没有说他找到了没有?”我继续问道。
“没有!”一声淡淡夹杂些冷气的声音传过来。我和瀛缙同时转过头,便看见眉目半弯的齐瀛晞,脸色竟略过一丝生气,随则又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晗儿,你刚刚叫我什么?”
啊?他听到了!我一咬唇,讪讪笑道:“没有啊,瀛缙他哥哥!”
“是么?”他的桃花眼一挑,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狡黠地看着我。
“真没有。你说西厢园也没有找到那源怀,那怎么办?”我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西厢园是没有。”齐瀛晞淡淡道。我听后,泄气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我在南竹园找到了。”齐瀛晞嘴角勾起,眉目弯弯,得意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