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看着周围的峭壁,心里估算了一下,如果有人从崖上面抛绳下来,或许我们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勉强能够爬得上去。但如今我们深在谷底,单靠现有的装备绝对没有可能上得去。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的人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切断了我们唯一可行的退路。
该怎么办呢?
我回想着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件。越想越觉得心里一阵冰寒。
我们一路上所有的行为,似乎都被那只冥冥之中的黑手所控制,不过我们试图做出什么变化,还是沿着他所预先设计的步骤一步步踏了进来,这种隐约被人操控命运的感觉,太可怕了。我们现在踏得有多深?已经到了他希望我们到的步骤了吗?我不知道。但是仅从之前发生的种种事件来看,这绝不会是一次幸福的体验。
我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那是从鲁大叔的背囊里找到的。骆驼也伸手向我要了一根,我很奇怪,他平时是不抽烟的。
骆驼在我身边蹲下,烟叶在暗红色的火焰中兹兹作响,随着一明一灭的吸纳,烟雾在空气中飘散,渐渐地似乎形成了无数个灰色的问号交织在一起,纠结而又难解难。随着烟雾的飘散,之前发生的一切也一一在我眼前浮现,然后像在脑海中拼图一样,一块块地各寻其位,当我终于将这些拼图一一归回原位的时候,所有的问号又变成了一个个惊叹号,漫天的烟雾也开始烟消云散。
骆驼突然在旁边推了我一把,我这才意识到手上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再燃下去就要烫到手了,自己竟然混然不觉。我长吁了一口声,扔掉已经成了整条烟灰的香烟站起身来,心下已经有了主意,拉着骆驼回到了人群之中。
围观的众人依然坐在原地不动,可能是因为没有了回去的退路,大家的脸色都十分黯然,一个个或蹲或躺在地上都不动弹。看着我们起身过来,好不容易眼睛里才有了一些光彩,眼睛都盯着我和骆驼,似乎在期待着我们的决定。
我望着他们期待的眼神,其实心里也是复杂无比。之前的种种迹像都表明,我们的每一个举动似乎都没有逃出那只黑手的预计,这一次我的计划,真的可以帮助大家破解眼前的这个局吗?我心里没有底。
但我还是强自从脸上挤出了一些微笑——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先自己放弃,我心里想着,对大家说:“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被人困在了这里,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困着我们,以及他有什么目的,但是从他处心积虑要算计我们来看,一定是算好了我们留在这里,就必然会进村。眼前的这个村子肯定会有古怪,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绝不能按照他的思路来做,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他想让我们待在村庄里,我们就偏偏不能呆在村庄里。只有这样,才能打乱他的计划,我们也才有破局的机会。”
众人应了一声,听得出来这声回应十分勉强。他们对于我们的方法是否能脱离眼下的困境显得没有什么信心,但是又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所以只得暂时应允。
一片寂静声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出发的时候只带了五六天的食物,要是只在这里待下去的话,估计饿都要饿死了。”我转头看去,刘梦阳正搓着手不安地朝我看来,眼睛里有遮盖不住的恐惧。
我低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问题呢。但是眼下的情况,我们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在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我们连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我转头望向了天边那一抹晚霞,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说:“明天,我们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听了我的话,许多人都疑惑地转过头来,眼里似乎有了一些光芒。“怎么离开?你有办法了?”曹冰开口问我。
我没有应声,回过头指向眼前这条穿流而过的小溪。溪水正潺潺地流动着,带着哗哗的声音隐没在目力所及之处。我望向更远的地方,暮色正从东边慢慢地侵袭过来,白色的云朵转头就变成了深蓝色,渐渐地便接近墨色了。原本就苍白的太阳正在努力挣扎着,试图留下更多光芒,但是除了让那抹晚霞显得更为沉重之外,再没有留下一些余光。夜色来得迅猛。很快就将它彻底赶走了。
山里的夜晚,很快就要来临了。
当天空失去最后一抹亮色的时候,我们的篝火恰好亮了起来。天气很好,并没有乌云蔽日,但是月亮的光芒却凄凄惨惨地,透不过树林的遮盖。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一点光线会让人陷入无法言喻的恐惧之中,我们就近取了一些木柴燃起篝火,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愿意走远。
我和骆驼商议了一下,把大家召集起来,宣布了几条规定:“一,从现在开始,没有必要尽量不要离开营地,女生如果要上厕所,必须由人一起陪同,尽量可以看见营地的范围之内,而且手电筒必须朝着营地方向照亮。二、晚上睡觉的时候,由所有的男士轮值守夜,十点钟开始,每个班两个小时,每晚上安排四轮,由曹冰和刘梦阳开始,然后是路仁和赵树声、我,骆驼和曲振东。”
看得出来女生们对这条规定多少有些抵触,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我能理解她们多少会因为这个决定而觉得尴尬,但是我没有理会,必竟在生命和尴尬之间,她们会作出理智的选择。而何况,在手电筒的直射之下,营地这边根本看不清什么状况。其它被安排到值夜的男士多半没有出声,算是对我的安排默许了。我有意把自己安排在了最难熬的午夜之后的时段,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说。
营地上再没有人有聊天的兴致,大家草草地吃了一些干粮就各自回了帐篷,才八点多钟,就能听见几个帐篷里已经隐隐传来了鼾声,这个时候,似乎只有睡觉是最好的逃避方式。几个女生显然是无法入睡,聚在于芮的帐篷里问着轻声地说着什么,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时间从未像现在这样过得如此缓慢,我的手机进了水,一直不能用,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难熬。
我走到于芮的帐篷门口,轻声问了句:“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的声音似乎暂停了一下,稍过了一会,帐篷的拉链被轻轻地拉开了一角,袁茜的头探了出来:“是你啊?”
“恩,想借个于芮的表看一下时间”我轻声回答道,顺势朝里面看了看。帐篷里点了一根小蜡烛,一群女生围坐在一起,面前是一堆摊着的纸牌。梁艳手上正拿着一张牌,面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显得颇为骇人。
就在我诧异这帮女生这时候还有心思打牌的时候。于芮把纸牌从梁艳的手上接了过去,默默地看了一眼,转头对着梁艳说:“‘死神’,别担心,抽到这张牌,它会救你一命,但是只有一次,在它救了你之后,这副牌就不能再用了,你最好把它烧掉,不要随便扔掉。”
梁艳答应了一声,脸上的血色稍微好了一些,但是仍有些心神恍惚的样子。无论如何,抽到‘死神’都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即便有于芮那样明显带来安慰意图的解读。
女生们听到于芮说这副牌不能再用了,便怏怏地散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梁艳临走时拿着那副塔罗牌,楞楞地走在最后。我看了眼于芮,她耸了耸肩说:“一帮小妹妹想要寻求一些精神安慰,没想到……”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我也没有接这个话头,这一夜还很漫长,在漆黑如墨的山林里蹲守可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不想给自己再增加任何心理暗示。借了表,便离开了于芮的帐篷。
营地上一片黑暗,只有稍远处的一棵树旁,只有一支手电筒的光束在漫无目地的四处扫射着,隐约还能听到曹冰正在和刘梦阳说着什么段子,强自欢笑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远远听来竟然有一些颤抖。
我回到帐篷,在手表上设了闹钟,便钻进了睡袋里。山里的黑夜阴冷之极,即使有了睡袋的阻隔,仍然觉得一阵阵阴冷的地气直逼上来,冷得人直打哆嗦。四周死一片的寂静之中,偶而会传来几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听得让人毛骨悚然。极度的寂静之中,就连远处值夜的曹冰和刘梦阳时而起身走几步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空空”的声音从伏在地上的耳朵里传来,更让这个夜晚显得无比诡异。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片寒意中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一阵嘀嘀声从我耳边传来,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没有床头柜,没有闹钟。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但当我揉揉眼睛,看清楚周围时,自己仍然躺在一座帐篷之中。
我轻叹了一口气,恶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可我们呢?
眼皮使劲地跳个不停,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看了一眼手表,两点差十分,显然我已经错过了一次闹钟。
我拉开帐篷的门,营地上仍旧是一片漆黑,好象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过。稍远的树下面,手电筒的光线仍然亮着,却听不到声音。
我披上了外衣,咳嗽了一声,然后向树边走去。我可不希望自己突然出现,让守夜的人再受无端的惊吓。
一束电筒光向我这边照来,亮晃晃地,刹时间让我失去了对周围的判断力。我尽力用自己的双手挡住光线,朝着那个方向轻呼了一声:“是我,周墨!”
树的那边,路仁的声音传来:“是你啊,吓我一跳!”,然后光线随之离我远去。
等我的视力稍微恢复了一些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树的跟前。路仁蹲在地上,却没有赵树声的影子。
我心下一凛,刚才那种不好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连忙问路仁:“赵树声呢?”
路仁皱了皱眉头,道:“刚才梁艳说要去方便,找不到人,就拉着赵树声陪她去壮胆,才刚回来没一会,赵树声说有些困了,说去那边洗把脸”,说着,手电筒一移,就往远处的小溪边照了过去,果然,赵树声就趴在溪边掬水洗脸。
我拎起的心放下了一些,但是突然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人在黑暗的环境之中,再怎样也会对突然而来的光线有所反应的。但刚才的赵树声,似乎对我们射过去的手电筒毫无动静。难道………
“不好!”我大叫了一声,朝着溪边奔了过去。路仁一看不对,也跟了上来。
赵树声仍然面朝下趴在溪水边一动不动。
我走到近前喊了几声,他仍是完全没有反应。我仔细一看,他哪里是趴在溪水边,整个脸都已经浸在了溪水里,活脱脱是一模淹死的模样。我费劲地扳过他的身子,发现已经有些僵硬了。电筒光的照射下,赵树声的脸已经泡得微微有些发胀了,一双瞪得骇人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球几乎已弹出了眼眶,毫无生气地望着我,嘴巴也张得老大,似乎想要呼喊些什么,却已经永远没有了机会。
一条小溪鱼从他张大的嘴巴里甩了几下尾巴,扑腾了一下便跳入水中不见了。
我望向了他的手里,一张‘死神’正诡异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