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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是郭婉君

我越来越记不得你的事了,也可能你根本就没做什么值得我牢牢记住的。有人说,想起死者就是悼念,怀念。我只能说,狗屎吧。

有的人也说,人一般都会优先记住痛苦的,这句话是不是帮你开脱了罪责。如果你觉得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说些开心的吧。

我和你说说三叔结婚的时候我在干嘛吧,其实那时候你是在的,全家福上面有你。只是照片上面你长得真的是不大乐观,一头标志性的老女人的大卷发,连刘海也卷着翻到后脑勺了。你和老爸一人抱着一个,你抱的郭育,老爸抱的郭婉婷。他们俩穿着一样的黑色毛衣,你们是想把他们伪装成男双胞胎还是什么?

三叔结婚用的婚房是最好的房间,地板是铺的瓷砖,墙是新粉刷的白色。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婚礼,是那种我胸前也能带花的婚礼,那时候别提多开心了。三叔把三婶从车里接出来之后,旁边有人拿了个簸箕遮在她的头顶,两边的那些阿婆一个比一个积极的撒米,直到三婶跨过了点在大门口的用木炭烧着的小火炉。我挤在众多老女人里面使劲往里挪,我的目标是那盘糖水,用透明的玻璃杯装的糖水,只要有人新娘就要负责倒水端水。我在新娘房里呆了两个小时,喝了不下八杯的糖水。那是稀罕的东西,因为那时候没有零花钱,总是在地上捡到一毛钱就跑去小卖部买两颗糖,还是石榴味的。最后看热闹的人散了,全到外头去占位子准备吃饭了,我也就不得不撤出房间去了趟厕所。那时候三婶是真的很漂亮,穿着高跟鞋显得高挑又有气质,头上插着红色的花,脖子上手上挂着金色的链子手环。还化了妆,大红的腮红格外喜庆。

人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开心,我在大厅里盯着猪头和猪脚看了很久,那是供奉在一个轿子前头的,我不知道里头供奉的是什么反正不是土地公观世音,应该是什么佛祖之类的。

旁边家的小孩子一下子都聚集过来来了,我总觉得家有喜事我脸上都有光了,那时候穿的一件红色斗篷式的红衣服,配上我的黑皮肤和根根直立的稀疏的头发,现在想想那时候该有多强大的自尊心才能见着谁就昂首阔步的。

后来我又窜到三婶房间里,什么都摸摸看看,后来终于让我发现了好东西。柜子上那条三婶用来盖住头的黑纱四个角竟然都绑着扇形的一百块。

于是我那一整天都在挂念那一百块,只是我后来一直都没有机会进去,直到后来再也找不到那条黑纱。

三叔是最后一个结婚的,所以趁着他结婚,想说终于是圆满了,就沾着点喜气,照了两张全家福。那时我特羡慕堂姐他们,家庭条件好可以穿好看的裙子整个人的气质和我就是不一样。我一看就是那种在乡村街道混久的坏孩子,虽然那时候还特意穿上了红皮鞋,但是还是一样不改我大手大脚的的流氓气息。只能说不穿鞋打赤脚惯了,穿着鞋怎样的不舒服。

照相的时候,我果然还是拍出了野孩子的样子。只看到头顶的头发,还有一点点的脸,在下去就是耷拉着肩膀。再暗点基本就看不到我了。那时候我一直看着旁边的人,一个个都来围观,就像我们正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只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现在你瞧瞧我三婶那样,简直就是两个以前的她。前段时间我还差点和她掀桌子了,当然这些是后话。

我再想想,应该还能想到和你有关的记忆。

玩弹珠?是的是的,我记得那次还差点弄坏那你的针车有没有。

那时候一毛钱三颗弹珠,我总是选三种不一样的颜色。那个时候小孩子之间传了很多关于弹珠的事情。有一个倒是印象深刻,那时候总是说,透明的珠子里面装着一个鬼,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里看就能看到。我是真的不怕死的,听说了这个之后就非透明的不买。那时候总是三两个人趴在地上用不同的手势比谁准谁厉害。玩弹珠的好处就是如果运气好的话,带着五颗出去会带着二十颗回来,运气差的话还要赊账买弹珠。那时候我总是混在一堆男孩子里面,所以我一直都是那个揣着十颗出去,明天还要还人家二十颗的。那时候我借了堂哥的跳珠棋来玩,一下子打翻了,我满地的捡还是差了五颗,所以我把你做的衣服全部弄乱了还爬到你针车下面,那时候都是手动的机器,其实是脚动,踩着下面的板进行工作的。找不到弹珠我只好躺那些衣服上面,虽然我不知道好奇心杀死猫这句话是怎么来的,但是我会把所有的针拿出来倒一地,然后把线全部扯断这些应该还是好奇心的问题吧。

后来我赶在你回来之前带着那些弹珠潜逃了,我把堂哥的跳珠棋全部拿去还债了,刚刚好一颗不剩。我只好蹲在旁边看他们玩,跟着他们不停的换角度对准,虽然我最后捡着了一颗他们也坚决不让我参加。

我默默的回去的时候,看到你正在捡地上的针,我被训了一顿但是没被打,我在想全世界是不是只有爷爷会打我。我只是被你罚把衣服整整齐齐的叠起来,我也受到了惩罚,因为叠那些衣服我浪费了整整一个玩的下午。

你知道吗,我在想这些事情的事情我总要先分辨一下到底是梦还是什么,那时候我能有多少记忆啊。其实在七岁之前我一直觉得你不错的,那时候只要不打我的人就全都不错,所以路上看到我爷爷我都要绕路走,深怕在玩被抓个正着。

我能想到和你有关的事情大概就这些,至少在那些年里我活得很快活,没有什么悲伤缠身。其实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颜益,这件事是我唯一一件不能确定是真实的还是做梦,我就想和你说说,虽然已经无从考究了。

那天我爬到三叔他们床上去了,那个时候郭育拉屎了,你拿着尿盆出去倒,一下子倒在正在打水的三婶脚上,她一个尖叫就把你给骂了,我没有记得很清楚,我只是听到后面的那句,你怎么不去死,活着有什么用。然后我就二话没说出了他们的房间,我深怕待会被骂的就是我,毕竟他们的被子是滑的,干净又非常漂亮的丝绸,和我们家的那一床满是大红牡丹花的粗糙被子不能比,说不定我一个不注意就踩皱了,或是留个脚印。

你觉得这是真的吗?就是因为你不能告诉我,我才一直打从心里要和三婶一家疏离。而这段记忆也一直成为我人生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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