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小满时节,天气却像盛夏般的热,我居住的正阳宫门前几株高大的合欢树华盖如阴,把一条大路遮了个遍,看着就让人觉得凉快,我携了春梅一起来到树下石凳上坐着乘凉。凉风吹过,阵阵幽香扑面而来,不知何时树上绿叶间已经开起粉红的伞状小花。随着轻风在叶间忽隐忽现,仿佛含羞而笑的少女,倒让我想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诗句来。
身边的春梅,还是体贴细心的帮我摇着折扇,此时的她也正是一身粉色衫裙,一张俏脸半藏在扇后,恰如身后娇羞的合欢,一般的可人。转眼她已经跟我入宫三年半,算算年纪已经快十八岁,何时脱去稚气,变得身材凹凸有致,模样俏丽动人,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我竟然给忽略了!我心中暗暗想着,也是时候给她寻个好人家让她嫁出宫去了,尽管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然我并不是自私的人,绝不想耽误她的大好青春,其实我早就同郭荣提过宫中的宫女年过二十就允许他们返家嫁人,他也同意,看来春梅的事情我也要上心留意了,毕竟与她情分不浅,想要她嫁得幸福开心。
春梅自然不晓得我心中所想,被我看得更加有些不好意思,“娘娘,是春梅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她停止了摇扇,手放到腮边不确定的问道。
“翩翩佳人,顾盼生姿,我见犹怜,春梅,哀家是在想什么时候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我笑着说道。
小丫头脸马上红了:“娘娘,春梅不嫁,要一辈子在宫中陪娘娘!”她的眼神中竟然有一股坚定。
“傻丫头,怎么可能不嫁,倒是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才可以。”讲到嫁人的事女孩子还是很怕羞。
“娘娘,春梅不嫁,求求您让春梅一辈子留在宫中!”她竟然满眼泪水给我跪了下来,这让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好,既然你不嫁,就留在宫中了。”这么多年的宫中生活她也许早就把这里当成家了,看来这事也急不在一时,我也就敷衍着装作答应,她这才破涕而笑,继续为我摇扇。
我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感受着柔柔香风,竟然靠在树上迷迷糊糊起来。忽然间觉得凉风习习比先前春梅摇扇的力道大了不少,没有多想,只觉浑身更加舒服,后来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那个熟悉的怀中,靠着他的肩膀,她一只手轻拦着我,另一只手还在摇着扇子,而春梅早已不知去向。
“你何时来的?”我懒懒地问道。
“来了好一阵子,看到你这懒猫竟然靠着树睡着,我心疼我的乖公主,只好以身当树了。”他带着笑宠溺地说道。
“谁让你摇扇那么用力让人家太舒服一不小心就进入梦乡。”我已猜到他何时来的。
“看你现在这么有精神,我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他不再开玩笑正色道。
“什么事?”我也坐直了身子,不知是否他在朝事上又有什么难题。
“这件事恐怕真的需要你费些心神,一直三弟以来为后周立功无数,忠心有佳,而他原配贺氏亡故已有一年多,我想以皇帝的名义为他赐婚,着重嘉奖他对朝廷的贡献,萱萱你觉得怎样?”
为大哥赐婚?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两个人都有了做媒人的冲动,我想起刚才还在为春梅婚事打算,不仅莞尔。然而赵大哥是自己很重要的人,他的婚事自然是要慎重,决不能随随便便为他找个一般女子相配。
其实对于赐婚自己心中还是有顾虑的,婚姻本来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有了别人的参与并不是完美之举,当年与李煜还不是因为一旨赐婚才令我有了后面一系列遭遇,如非你情我愿,赐婚实在是没有意义。
“赐婚固然是好,可是也要双方都愿意才行,你可问过赵大哥是否有意中人?”我说出自己的顾虑。
“三弟他一年来心思都扑在整顿军队上,哪有功夫找意中人,我也是觉得是时候给他找个伴侣来照顾他,照顾他的一双儿女。”
“那你想把谁赐婚给他?”
“我就是心中没有注意,所以需要找你商量,看哪家的小姐可以与三弟相配。”
在宫中这么多年,我也时有召一些大臣的夫人女儿来宫中坐坐聊聊,虽说多半是因为要搞好社交关系而为,然还是交了几个比较知心的朋友,这其中王景将军的女儿钰真因为当日围场上的解围,与我同是封了皇上的义女,所以早在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我们成了好友,如今已经十八岁的她芸英未嫁,每次问她都是说缘分未到,奇怪的是王老将军也不催她,看来也是极宠爱这个女儿的。
另外魏仁甫的小女儿茹贤刚刚十六岁性格也不错,颇有大家闺秀之风,再有兵部向训十七岁的长女向秀亦是内外兼修,都是不错的人选,最后就是让我有些头疼的符英了,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前面每每奉诏入宫,还是依旧不改往日的冰冷态度,我有时甚至想要不是因为皇命难违她极有可能拒绝不来,好几次都是靠钰真打圆场才不至于气氛太尴尬。让我都有些怕单独见她。
按说这么多人中让我最欣赏的还是钰真,然而既不知大哥的想法,又不知钰真是否愿意,我可不想错配鸳鸯,所以这事还确实需要费些脑筋。
想到金陵盛行的词友会,虽然在北方不是很崇尚,点子还是可以借用的,只是在我这里可以加上现代Party的成分,借此机会让朝中的年轻未婚的文臣武将和大臣的女儿一个了解的机会也不错,就算最后撮合不成姻缘,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好在乌代承袭了盛唐开化的风气,女子抛头露面也是常有之事,因此我以皇后的名义邀请女子,让郭荣以皇帝的名义邀请臣子,在我的芳菲苑举行个边赏花边品美食的盛会应该不错吧。
“恐怕这次需要皇上你破费了!”我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没想到他非常赞同:“最好再有些才艺表演之类,可以加深他们互相之间的了解,我相信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就把离芳菲苑最近的东宫稍事整理,门前设个比武场可以用来比试武艺,前厅准备好笔墨琴棋用来比其他才艺,而那边的小厨房还可以用来供应食物茶水,你看如何?”我建议道。
“好是好,你在东宫做如此大手笔,只怕将来宗训长大了要怪你这个娘亲滥用职权了。”他哈哈大笑。
“我倒忘记了,现在东宫属于咱们四岁的太子了,回头我去向他请示请示?”我也笑了。
夜已深,郭荣已安然熟睡,而我还在思索着安排后面的赏花盛会之事,看着窗外树影婆娑,月光穿透窗纸撒了一地银白,心中还是感慨万分,对于赵大哥自从那日赵府吊唁后再也没有见面,也许彼此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愿去碰处的东西,无论如何还是希望随着时光的推移会逐渐释怀,毕竟如今宗训都已四岁。
大哥,不知道我如此大张旗鼓,能否为你寻得知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