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交换
在养魂果即将掉落地面之时，那家伙灵活一个飞扑……下一刻，果子便落入其口中。
这是一个没有被破坏过的养魂果，果内还保存精华之气，在它嚼动几下又吞落之后……只见它一双幽幽闪烁的兽瞳，猛地收缩，一身黝黑的鬓毛，浑然暴竖开来，整只兽躯，竟也栗然颤抖着。
良久。
待那股如登云雾的感觉稍为平匿下来，它随即就活蹦乱跳起来，几如一得了莫大好处的孩子，显得兴奋不已。
在这激动之下，它又是对着那树上的少年，不停地“唔唔唔”吐出含糊的兽语。
不知是在感激他，还是在赞叹养魂果的奥妙滋味。
边云见此，嘴角一翘，乐道：“嘿，以后不许再跳上树，来危害我的啊。”
“唔唔唔。”
它喜形于色，直直地点头。
“嘿……”
边云顿时就放松下来，神情大为开朗，倘若不是还有几分凄苦镌在眸子里，此刻其亦如那些幸福的小孩一样，充满明媚。于是在这开怀之下，又大方地摘了一个养魂果过来。
拿着果子，对那家伙晃了晃，说道：“再给你一个，吃了之后，你便离开罢。”
“……唔……”它吱唔地回应了一声，不知算不算答应。
边云此刻没有揣人的心机，直直就将养魂果丢了下去。
树下那家伙自知造化来到，彼时神色大为激动，而它那一双兽目又瞄得賊准，在上方灵果堪堪落地之时，灵活地纵身一跃，张口便飞扑了过去……
良久。
待那股荡漾的感觉过去之后，它又昂起首，对边云“唔唔唔”地吐着兽语。
边云自然听不懂，只希望它快些离去，正色道：“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哦。”
“……”
“唔唔唔……唔唔唔……”
边云一怔，以为其听得不清楚，又重复说道：“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哦。”
“……”
“唔唔唔唔唔！”
边云又是一怔，不知它是没有听懂，还是在装疯卖傻，于是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唔唔唔！唔唔唔唔！！！！”
只见树下那家伙，不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挥起兽爪来，神情大有商量之色。
边云见此，一愣，即刻就怒火冲天，忍不住又骂道：“喂！丑八怪，你要赖账是不是？”
“……”
“唔唔唔！！！”
它显然也窒了一下，但只能无奈地吐着含糊不清的兽语，似乎想解释，又难以解释，彼时倒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对那少年的谩骂有所触怒。这与其之前的嚣张行径，却是迥然相异。
但是，它没有离开，却让边云小脸登时就拉了下来，冷然道：“你不离开，想在这里作甚？”
“唔唔唔……唔唔唔！”
边云感到脑涨，也实在不知它说了些什么。但此刻气不打一处来，又怒道：“好你个丑八怪，不离开，是不是还想吃我？”
“唔唔唔！！”它闻言猛地摇头。
“……”
边云见此，又是一愣，心思一转，压下了怒火，没好气地道：“既然不吃我，那你还待在这里作甚？”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
边云面色发黑，抓狂道：“你到底在唔什么啊？”
“唔唔唔！”
“……”
只见边云此刻的面色又黑又绿，恨恨道：“哼，以后你休想再骗到我的果子！”
“唔唔唔！”
“去去去，没空理你！”
“唔…………”
“……”
“唔……”
“……”
边云两眼一闭，直接就半躺在树床上，呐呐说不出话来。
树下那家伙，见得树上那少年的表情，倒也显得苦闷不已。这人兽有别，语言不通，交流起来可谓障碍重重。彼时其也不再挥舞兽爪，吐野兽方言，神情望去，竟落满了懊恼之色。
相比之前那威风霖霖的凶悍气势，大为锐减。
只见它在刺魂树下徘徊了良久，见那少年仍是不想理会自己，却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只是，它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索性趴在了地面之上。
两耳一垂，双瞳一合，有几分委屈的样子。
※※※※※※
树影摇晃，光线凌乱不止，虬龙树根，错综繁杂，这入眼莽莽无尽的古老森林，幽美而邃远。彼时林风正劲，拂动轻渺纱雾，又吹过枝冠树顶，最后掠到了天际，再无踪影。
已是饷午。
此刻，在一棵长满锋利树刺的大树上，在一处呈凹形的树床里，正半躺着一位面色白皙的小小少年。但见其两眼轻闭，面色充满气愤。他身上那破烂不堪的衣物，布满了干枯的血迹，望去几甚触目惊心。
大树下，又趴伏着一头毛绒绒的野兽，只见那家伙毛发黝黑，缩作一团，不知是否已入睡。
这一人一兽，远远望去，几像一幅难以言喻的神奇画卷，既生动，又诡异。
※※※※※※
须臾。
边云睁开了眼睛。
伸过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胸膛，感受着那股沉匿在肌肤之下的痛楚。又稍微低下头，往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望去，此刻除了早已干枯的血迹之外，鼻端还飘来一股难闻的腐败气味。
心头一震，猛地狂噏了几下。
旋即又敞开衣服，顿时，那股腐败的气味更添浓烈。
伤口正在腐烂。
一道如堕冰窖的错觉，霍然涌上心头。
边云大惊失色，心神狂颤，此刻无法再沉静下来了。他焦急地往树下扫望而去，见得那一头家伙仍然趴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当下便觉坐如针毡，前所未有地感到危情迫在眉梢。
纵深知伤势趋恶，不能再有所耽误与拖延，但此刻除了坐以待毙外，又丝毫没有别的办法。
心烦意乱地甩了一下脑袋，搜寻了脑子里所有的知晓学识，也硬翻不出一个可行之法来。
就在这几欲绝望发狂的时候，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心头却蓦地闪来了一条线索。
全身一震。
随即，便呼吸急促起来。
只见边云不时往树上那满满当当的养魂果望去，又不时低下头，瞅瞅树下那黑不溜秋，卷缩在一团的家伙。
良久，他眼睛一亮。
似乎心底有了主意，于是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对树下那家伙叫唤了一声：“喂，丑八怪。”
那家伙闻声一动，双耳竖起，抬起首来：“唔……？”
边云沉吟一下，然后径直道：“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否？”
“唔……”那家伙懒洋洋地回应了一声，依然趴在地面上。
边云见此，一怒，登时便又大声疾呼道：“喂，想不想吃这树上的果子啊？”
只见那家伙闻言一怔，但在下一刻，却霍然腾起。
“唔唔唔！”它猛地点头。
“嘿……”边云嘴角微翘，一声轻笑出来，实在被它那生猛的反应给逗乐了。当下也不转弯抹角，又正色道：“呃，那个……你知道药草吗？药草，药草……就是疗伤的植物。”
“唔……？”它作疑惑状。
边云不知其有没有听懂，当下又重复了一遍：“药草啊，就用来疗伤的。”
“……”
“……”
“就是身体受了伤，用来包敷用的！”这下轮到边云着急了。
而树下那家伙，却用兽爪不停地挠着脑袋，硬是回答不出来，最后又左瞄瞄，右瞅瞅。
当真牛头不对马嘴啊。
边云大为焦急，汗水直流，在沉吟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脱了下来。当解开那两层包扎的碎布时，一条又红又肿，正在腐烂又流着浓腥血水的可怖伤口，便裸露了出来。
那家伙见此微微一震，兽瞳收缩了一圈，总算明白了过来。
“药草，就是可以治愈这伤口的药草，懂了吗？”
“唔唔唔。”它点了点头。
“那个……你能不能，去给我找些药草过来啊？我可以给你这树上的果子。”边云诱惑道。
“……”
那家伙没有反应。
“……”
边云一愣，又重复了一遍。
“……”
“……”
只见它呆立原地，一动也不动，一双幽幽发光的兽瞳，紧紧地盯在那少年的可怖伤口上，也不知此刻在想着些什么。
“喂！！！！！”边云见得其那副神情，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当下就怒火滚滚：“好你个丑八怪，又在想歪主意了对吧？”
“……”
“……”
“喂，丑八怪，我就算死了，也要把这树上的果子全部吃掉！！！”
“一个不留！”
“哼！”
“唔唔唔！！！”那家伙听罢吓了一跳，即刻回过神来，又嘴吐兽语，似乎被那少年看穿了心思般，大感窘迫。
“哼，还想不想吃这树上的果子啊？”
“唔唔唔！！！”它不住地点头。
“好，那你去给我找些药草过来，我给你五个。”
“………………唔……唔……唔唔……………”
只见那家伙断断续续地唔了半天，还老大不乐意呢。
边云顿时又气得七孔冒烟：“七个！不要就算了，我宁愿死在树上，你永远也吃不到！”
“唔唔唔！！”它又焦急起来，猛地点头。
“……”
边云见此，下一刻便在心底乐开了花。
“呃……如果你这次不食言，回来便给你十个。”言毕豪爽地伸出了十根小手指，又老气横秋道：“我说话算话，你可以放心，我哪里都去不了。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你再欺骗我，那这树上的果子，嘿，一个不留。”
最后不忘使出了一个蹩脚的威胁眼神。
“唔唔唔！！！”
那家伙对那一个眼神视如无睹，在听到有十个养魂果的时候，它一双兽瞳登时就精光毕露。
“呃，那你赶紧出发罢。”
只见那家伙听罢便转过身去，往森林四下张望片刻，似乎在搜寻着方向，然后又在下一刻，即刻“索索索”迈开了脚步，疾步往雾霭深处飞奔而去，竟丝毫没有之前一拐一拐的受伤痕迹。
再过不多时，这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那在树上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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