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莲城之间,毕竟相伴十几年,彼此在争执中相处,相处中再争执,偶有妥协也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谁没有见过谁狼狈的样子!
莲城少羽以复习功课为由强行将天明架走,我邀了盖聂去后院偏远处借一步说话,其实这趟来墨家的地头,主要是看一下莲城在这里的情况,他的生存和适应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强,而我跟墨家众人的关系也熟到无话不谈,跟盖聂的谈话只能说是一时兴起。
面对这个如剑一般强大却冰冷的男人,我很好奇鬼谷子用了什么法子把他教导成如今这般样子的,不知道是不是剑术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就会磨去多余的感情,我能感到这个看似冰冷的外表下,其实有颗异常火热的心,看似游走众生之外,实则纠缠尘世之中,矛盾的结合,很是独特。
“慕容公子找在下来,不知何事?”盖聂虽名声在外,心性却沉寂内敛,知礼懂礼,若不是剑术超群性子过于冷清,倒更适合做个书生。
“先生没话对我说吗?比如问些什么问题?”我看着他淡笑开口。
盖聂认真地想了想,才摇头道:“该问的在下已经问过了。”
在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好奇心,还是修为到达一个高度后都会变得凉薄?我想知道可是明显这人不会回答我。
“我既恢复了红妆,先生就无需再称我为公子了!”我纠正道。
“公子之才足以当得起这二字,这世上多一位女公子也不无不可,说来我与公子也算是同门,公子掌管纵横令,若论门规,我当向公子行礼才对,因此公子无需称我为先生,若不嫌弃,公子不若称我一声师兄。”盖聂看着我说得平静,。
我笑着摇头,道:“先生执意称我公子便罢,可这一声师兄慕容离却叫得惭愧,我与令师实非师徒,纵横令也只是暂时由我代管,而且我虽知晓鬼谷功法却从不曾修习,仔细说来甚至算不得鬼谷派的弟子。”
“公子此言差矣,纵横令仍鬼谷派历代掌门传承之物,岂会让一个外人掌管?”盖聂只是皱了皱眉,若换成卫庄指不定已经动刀动剑了。
如果我说了我是被逼着接了这纵横令,会不会影响鬼谷子在你心中的高大形象?仔细想了想,我还是跳过了这个话题,道:“此事以后再谈不迟,近日我倒是见到了鬼谷子为我选的其中一个弟子,待那两人凑齐了我为你们引荐,说不得日后还得你们照拂一二!”
“力所能及之处,在下定当义不容辞,可小庄那边……”盖聂说到卫庄,直视着我一脸慎重道:“在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莫要与小庄照面的好。”
没想到盖聂会给出这样的建议,我在心里反省,是因为我与鬼谷子的关系而让我降低了卫庄的危险系数吗?
鬼谷派的传承很特别,历代鬼谷子的接班人选和要出世的弟子乃是经纬分明的两个阵营,不得互相干涉。收徒规矩还很变态,现任鬼谷子有权力挑选下一代鬼谷子,并为自己的接班人挑选弟子,而自己教导的弟子必须是上一代所指,可能就是因为不是自己相中的弟子,所以操练起来才不会心软。而鬼谷传人这位置就有些尴尬,若无合适人选,鬼谷派就百年不得出世。
在鬼谷的历史上,还真没有发生过新旧两代出世弟子相互残杀的局面,可世事难料,若因我之故而让卫庄杀了陈平,那陈平也太冤枉了,慎重啊!
“多谢先生提醒,慕容离自当谨慎行事!”我收起有些难看的脸色,愧然行了一礼,方说道:“虽说文能定邦,武能安国,可这乱世将起,若得机会还望先生能在剑术一道上为他二人指点迷津,我在此道上终不如先生造诣深厚!”
盖聂点了头,问道:“他二人可是要走那张仪苏秦之路?”也不待我回答,他又似感慨道:“老师果然深谋远虑,看来这乱世当真要再起了!”
我不肯定也不否定,平复了心神后说道:“既是由我教导这两人,我自不会令他们再走那纵横对立的老套路,也不知是谁定的规矩,为什么非要打败了另一人之后才算纵横天下,若二人能联手,岂不事半功倍?”
看着盖聂终于不再平淡的脸色,我低沉的心情逐渐欢快起来,自己的快乐果然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沉默些许后,盖聂才开口道:“是在下太过迂腐了!若公子能推陈出新,让纵横联合,当真是天下之福!”
见他就要躬身行礼,我连忙出手阻止,苦笑道:“先生莫要折煞我了!先生可知为何鬼谷子会挑中我做接班人?”
盖聂直起了身,虽无回答却一脸正色地看着我。
我只得继续道:“在慕容离眼中,无家,无国,无天下!”
盖聂听得一脸不可置信,良久才问道:“那公子心中还有何物?”
我耸了耸肩,用纨绔子弟的口气道:“只有公子我自己呗,当然,我在意的人也算!”
盖聂明显不能理解我的思想,虽摇了摇头却不在纠缠此事,又开口问道:“听闻公子要去西域各国游历,届时可会带上弟子同行?”
大叔,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心虚道:“自古有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时问过他们的意见再作决定不迟!”
那时虽答应了刘成汝在小圣贤庄停留半年,可之后再回想就有点入套的感觉,半年后已入了冬,自是不适合行路,待来年春天动身,又是两三个月后,离那刘成汝要求的十个月也不远了,这明显是有高人指点啊!
“传承之事,自是重中之重。”盖聂点了头,并没再多说什么。
一时冷清起来,于是我又起话题道:“天明少羽莲城三人明日入了小圣贤庄估计会被留在那里,张良给的第一幅图应该暗指此事。”
盖聂接了话,道:“借丁掌柜之手送几人上山吗?如此也好,我们这么多人在此盘桓确实目标庞大,也是时分散开来了。”
我点头,道:“他们三人年龄尚小,身份又特殊,由儒家管束再好不过!”最起码闯祸的机率小了许多。
盖聂也深谙其意,肯定后又道:“以后要麻烦公子对他们几人多加督导了。”
我轻笑道:“必须的,一个是养两个也是放,先生放宽心就是!”想到张良那日所言,我叹气道:“先生可能不知,我在小圣贤庄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张子房估计是嫌我白吃白喝白住,要我做先生教书抵债呢!”
盖聂露出些许意外之后复释然,道:“如此,被公子教导之人也是三生有幸了!”
是三生不幸才对吧?!就算是同门大叔你对我的期待值也高过头了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立马转移话题道:“说来我与先生初次见面时先生就出了剑,今日还请先生能不吝赐教!”说完一礼。
盖聂想都没想就点了头,然后递给我一把木剑,道:“你用这把剑把本门功法演练一遍。”
“好!”我接过木剑,调节好呼吸,脑海中回想着鬼谷派的剑法,起剑后一招一式认真地演练起来,因为记得牢固所以从头到尾也就花了一柱香的功夫,收剑后很是期待地望向剑圣大人。
盖聂把眉头宁成了疙瘩,默默地走上前接过了我手中的木剑,然后把整套剑法重新演练了一遍,问道:“可看清楚了?”
我崇拜地望向盖聂,道:“看清了,先生您真是太帅了!”能签个名吗?
“……”盖聂一度安静。
扑哧一声,就人憋不住笑了出来。
我回神后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挑眉道:“你们几个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鬼鬼崇崇的成何体统!”
天明少羽识实务地没开口,莲城翻了个白眼道:“只是过来凑一下热闹,没想到恰好看到某人发花痴而矣!”
“你知道个……红薯,这是对强者的尊崇好吧?”一激动差点吐了脏字,随不再理会他,对盖聂道:“先生可能跟我过几招?”
盖聂点了头,把木剑递给我,他自己则走到树下折了一根树枝,摘掉了上面的细枝末叶,随手一比划倒比宝剑凌厉。
“请!”
我不敢大意,就先发动功势,盖聂明显只是给我喂招,不时地指点一句。
“够快却不够稳。”
“够准却不够狠。”
……
这一遍陪练结束,我顾着面子没有大声喘气,只呼吸急促道:“谢过先生!”
盖聂应了声,又皱眉道:“在下刚才点出来这些,公子多加练习就可,唯有一样是在下也无能为力的!”
“先生请讲!”我恭敬地问道。
盖聂伸手,待我将木剑递上,他以手指为刀,运了内力在剑柄的两面刻了两个字后又还给了我。
几个还安分的家伙也好奇地跑了来,跟我一起来回翻看,天明不解地问:“剑意?那是什么,大叔?”
“剑客追求的剑意,跟我们兵家在两军对垒时讲的战意差不多,战意越强烈取胜的机会就越大!”少羽托着下巴思考着道。
盖聂赞同地点了点头,对我道:“公子的剑术现在只是图有其表,你我过招之时,第十七招时你怕伤到我甚至将剑错开了两寸,这在两人生死对决之时最是致命,切记,剑客比的不仅是剑术,还有剑意,剑意就是你的战意和要取得胜利的决心!”
“慕容老大不是还会法术吗,用法术肯定会打赢的!”天明不怕死地强辩。
“错!”盖聂严肃道:“一器若成可破万法,法术再快也需要时间完成,而剑意强大之人在将对手彻底打败之前甚至不会浪费时间去思考……”
呃,差了好几个境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