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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才八点多,已经有白花花的阳光洒在阳台上。

111宿舍位于女生宿舍A栋一楼,南傍食堂,美食不缺;北邻医务室,大病不管、小病不愁;阳台下长着几株矮小的桂树及一些不知名的灌木丛,有花香小树可赏;更兼坐北朝南,终年阳光为伴。尤其是冬日无风,悠悠地倚着栏杆,听着歌,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中,何等逍遥美好!宿舍四人,即是J省不同地区的老乡,又都就读于青鸟传媒学院,只是大三时分了不同的专业:方莉和谢弦选了广告,郝亦菲选了主持,而童真坚定地选了新闻。郝亦菲曾问过童真为什么这么喜欢新闻,童真十分委屈:“怎么可能?只是,没创意、没口才、没嗓音,我可以不选新闻吗?既然要死,还不如痛快点,最起码样子好看点嘛。”郝亦菲绝倒。

至于四人的关系如何,答案是不错。其中方莉与谢弦比较亲密,而童真和郝亦菲相交甚深。笼而统之,远而观之,宿舍里常常是一片其乐融融,用郝亦菲的话说就是:人杰地灵也。

正好今早她们三个都有课,宿舍里突然间静得出奇,童真颇为享受地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一点也不想起来,便索性认真思考起昨晚的遗留问题:每个版块的内容几乎都安排好了,再加东西进去,难免不平衡,容易让人误会我们有所侧重。等等,最后的评论式结尾或许可以丰满点。对,就加那个故事,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有争议。可是以什么形式比较好呢?诗?嗯,不错,新颖有韵味,只是我向来不擅长这个,会不会搞砸了?算了,现在找人帮忙也来不及,还是试试吧,实在不行到时准备一首其他的诗保底吧。

有了主意,童真便狠下心推开被子,以她的光速,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又迅速伴着一袋牛奶吞了两块面包,然后一头栽进自己处女诗的创作中。

不知不觉中,已是夜幕低垂,青鸟电台开播了。

很快,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听了《士兵与公主》,每个人或许都会有不同的理解。下面让我们来听听叶子对这个故事的感受,请听诗《士兵的爱》,作者叶子。”

士兵的爱

只一眼,

时间的花儿便颜色尽失。

从此,

心中住满了她。

那一夜,

渗人的黑就绚烂芳华。

窗外,

柱子浸在蜜里。

雨一直在下,

风一直在吼,

夜,其实一直很黑,

却有人

把心低到尘埃里,

只看见

高高的、模糊的光。

那光

似乎更暗、更冷了。

已经

过了很久了。

柱子不移,

微微晃动。

远方的窗,

始终、不曾

漏进一丝阳光。

一百天

不多一天,

也不少一天。

窗户推开了一条缝,

娇嫩的容颜

若隐若现。

终于

窗户完全打开

看到——

柱子倒了,

整个世界倒了。

不是不爱了,

只是不敢、不愿、不要

爱失了

自己。

所以,

我走了。

就在林霜用一贯富有感染力的声音读着《士兵的爱》时,童真竟有些困惑,或许还有些失望,总觉得声音里少了点什么,矛盾中的绝望,绝望后的释然,或许还夹杂着些别的什么,总之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原来,真相远比表面看起来的复杂,只有投身其中才有看清本质的资格。

当童真胡思乱想时,跑道上有一个人也听到了《士兵的爱》,并因此记住了一个叫叶子的人。这个人就是凌易风,法学院大四学生。其人外形俊朗,且身姿挺拔不乏男子气概;学业优异,得奖学金如探囊取物;为人精明能干,活跃于大大小小的院、校活动中,历任法学院学生会主席和校围棋社社长;更难得的是自身志向远大,也能尊重非同道之人,处事进退有度。虽是S大校长凌荫民的唯一儿子而少有人知。可以说他凌易风无愧是法学院的风云人物,甚至在整个S大也享有一定的知名度。

从今年暑假开始,凌易风就在华为律师事务所实习。

说到华为,就不能不提其创始人林振邦。当年,林振邦刚刚毕业没几年,名气还不大,直到因为“狗项圈案”而一夜成名。陈大梅在一个丈夫在华工作的美国家庭做保姆,夫妻俩向来对她疑心很大、成见很深。有一次,妻子晚上宴会回来忘记把脱下的纯金项链锁到抽屉里,第二天中午起来就发现项链不见了。在斥问陈大梅无果的情况下,夫妻俩报了警。鉴于主人的言之凿凿,而陈大梅又有作案时间和动机(其儿子当时重病急需手术费),检方以盗窃罪对陈大梅提起控诉。就在这时,在经过初步走访了解后,林振邦本着“还原真相,主持公义”的信念担任了陈大梅的辩护律师。后来,经过林振邦的细心询问发现疑点、重临案发现场案情重现发现另一个嫌疑人及不断调查取证,终于查明原来是这对美国夫妇的小女儿想要为自己的玩具小狗戴一个项圈,早上看到妈咪桌上的项圈很漂亮便顺手拿走了。而由于玩具狗的毛又长又厚实,且大家都没有怀疑过一个小女孩,所以才一直没有发现项链。至此,真相大白,陈大梅无罪释放。

整个案子看似荒诞至极,充满戏剧性,但林振也因此开始为业界所知。不久他创立了华为律师事务所,又陆续打赢了几桩有争议的劳工纠纷案,名声也就渐渐打响。随后华为不断发展壮大,服务范围也随之扩大,不再局限于劳工纠纷,如今名下已有近千名的律师,分行遍布多省,是全国知名且信誉极高的律师事务所。

在实习期间,凌易风有时忙得真恨不得把自己一分为二,一个去查档、调查取证,倾听资深律师和当事人的谈话,到法院旁听,另一个则马不停蹄地给师傅“打杂”。此时,凌易风才真正开始感觉到校园与社会的天壤之别。但他并不因此而沮丧失望,反而更加斗志昂扬,努力搞好与师傅的关系。身怀鸿鹄之志的人似乎总是更有决心与耐力改变自己以适应环境,而最终取得胜利甚至创造属于他的新环境。可惜,世间难得双全法,在事业上不断攀登的同时也难免会失去许多其他的东西。至于如何选择,完全在于做决定的人更看重什么,而一旦决定,结局也随之确定,无法更改。

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林叔叔碍于凌易风老爸的面子,难得放了他三天假。

这个林叔叔正是林振邦,也是凌荫民的大学好友。大学毕业后的前几年,两个家庭还偶有联系。后来各自忙于打拼自己的事业,且林家由于业务关系曾多次搬家便渐渐失去了联系。直到去年年末,两个好朋友在机场重逢,才知道林家又搬回S市了,于是便渐渐开始恢复邦交。更巧的是,林振邦的女儿正是林霜。两人同在一校,互知姓名,却至今仍未见过。

其实小时候,林霜与凌易风曾经见过一次。那天,小林霜还很大方地拿出自己所有的玩具,邀请漂亮的凌易风与她一起玩。林妈妈便开玩笑说:“我家双双对其他小朋友虽然也很好,可从没像对易风这样热情的,估计是喜欢他呢,要不干脆给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吧,哈哈。”

时过境迁,两个孩子或许曾经擦肩而过,却谁也不记得谁了,而当年的玩笑是否能够成真谁也不知道。再说今年暑假正好林振邦的事务所要招实习生,由于凌荫民关系及自身的优秀,凌易风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华为。

在等凌荫民下班的时候,凌易风想到自己最近太忙,都没好好锻炼过,便换了运动服到跑道上跑步,没想到竟听到现在还有学生在写诗,诗写得虽然没有什么美感,却很真诚,而且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惨烈感觉。这个叶子,有意思,应该是个自尊自爱地有些执拗的倔强女孩吧。

就在凌易风微微弯起嘴角时,跟陆冲约好周六见面后便提前往宿舍走的童真收到了林霜的短信“诗写得不错啊”。童真回了短信“第一次写诗,谢谢学姐的鼓励啊”,正想收起手机,郝亦菲的电话来了。

“小叶子,厉害的嘛,都会写诗了啊!”

郝亦菲是少数几个知道叶子就是童真的人。那时清宫剧正流行,电视中太监宫女随处可见,郝亦菲便坚决地叫童真“小叶子”,并且申明永无上诉的权利,童真无法,只好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策略了。其实,为自己取名“叶子”是缘于对“一叶知秋”无法言喻的迷恋。一条林荫大道,多少人匆匆而来,匆匆而过,却有一个人细细地走,慢慢地看;一叶飘落,偶然拾得,竟发现其尾端泛着淡淡的黄,温暖干净的黄——呵,原来是秋天回来了。看不清前路,望不到终点,或许连终点也没有,只是一片虚无,如此,仍能从容地找到你的那片叶子,该是多么地潇洒自在,又何必介意在路上。

“禀告郝大美女,这正是小叶子我的‘第一次’,哈哈。本来打算回去就告诉你的,你就打来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你说是吧?”听到好友的声音,童真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变轻了。

“为了嘉赏小叶子给本太后大大地长脸了,哀家特意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了小熊半价——快点回来啊,过时不候!”

“菲菲,你真好。小熊半价等着我呀,我马上回来!”

一挂掉手机,童真便飞也似地奔向宿舍里的肉。话说这也是童真同学为数较少的能长期维持热情不减的喜好之一——吃肉,尤其是工作累了或心情不好时更是敞开了肚皮吃。可恨的是,无论白天、晚上吃多少肉又少运动,童真的体重就是不成正比例增长,似乎永远就停在47公斤,一动不动。为此,每当毫无眼色的童真抱怨自己婴儿肥时,其他三个女生难得一致的集体鄙视她,童真无奈,只好灰溜溜地闭上了嘴,却在心里嘀咕:沉默是金,沉默是金。不要犯众怒,群众的力量是恐怖的。

一首诗,就这样悄悄地将几个人的未来纠缠在了一起,而他们至今还一无所知。偶然,人生的不可避免,是无奈还是惊喜,除非经历过否则永远无法预测,这或许也正是生活奇妙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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