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过大海的人,永远不知道大海的浩瀚澎湃。
大海不像溪流湖泊那般光滑如镜,不像深潭那般幽深沉寂,也不像瀑布那般一泻千里。大海,就像深情无限、深不可测的恋人,看似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暗流涌动,潜得越深,陷得越深。
站在第一海水浴场面前,童真说不出一句话。
风并不是特别大,海浪却是前赴后继,绵延不绝,一浪又一浪,雪白的浪花如同顽皮的孩童,推搡、拉扯着干燥的沙滩,似乎想要把沙子们都带回龙宫嬉戏,当一些小沙子抵不住诱惑流入了大海时,它们却又捉迷藏般倏忽不见了,与此同时,另一群顽童正挤着涌过来。
靠海处的沙滩永远都是潮湿的,无论烈日如何高照。而无论大海如何潮汐变化,沙滩依然存在,因为有些沙走了,却也总有些沙留下来了。望着白花花的海水、坑坑洼洼的脚印、形态各异的贝壳,童真忍不住赤脚踩在沙滩上——
“真舒服!”
在沙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童真,一边感叹,一边游说言策也把鞋子脱了,但言策始终只是笑笑,即不拒绝,也不行动。童真玩得兴起,也不管他,自顾往海边走去。
“童真,现在海水估计还是冷的,就在上面走走,不要下水了。”
此时已是五月,南方的春花已基本落尽,北方的冬天却似乎还未走远。到青岛的那个早晨,天有些阴沉沉的,地势高低起伏的道路两旁,植满了历经沧桑的法国梧桐,姿态各异、枝干遒劲,全树上下,却是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看着更显萧瑟,可喜的是,枝头总算缀了些灯笼似的毛茸茸的果实,零散地在风中摇摆、招摇,倒也增添了喜气,不至于过分悲凉。当疲惫不堪的童真第一眼触及如此景象时,心里其实是微微有些失望的,毕竟,她脑中想象过千百遍的青岛远比这繁华些。可真正来到大海面前,耳边听着浑厚阔达的涛声,脚下踩着细细的沙,眼前是浩瀚无垠、渺渺茫茫的海水,所有的失望不快霎时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莫可名状的震撼与着迷。
“没事,不冷!”
童真朝言策无所谓地笑笑,就要往海水里跑。
“童真!”言策好像早已知道童真要耍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我查过天气了,后天温度会上升,那时我们一起下水,我再教你游泳,帮你找贝壳和寄居蟹,怎么样?”
“哎呀,都来海边了——我就稍微感受一下,不会泡太久的,我保证,好吧?”童真一脸期待地盯着言策。
“不行!你体质本来就偏冷,每次肚子都疼得死去活来的,现在偏要逞强,图一时痛快,到时候怎么办?”言策微微收起了笑容,一口拒绝道。
童真红了脸,依然硬着头皮低声争取道:“现在已经好多了,而且也不差这一会的——要不我就在湿沙上走走,印几个脚印,这样总行了吧?”
“唉,那就走一会吧,冷了就得赶紧上来。”见童真十分坚持,又是难得的好兴致,言策也不愿意十分逆她的意。
“恩恩,知道——”
话音才落,童真已跨入了潮湿的海滩里,重重地踩出了两个八字脚印。没等言策提醒,浪花已经从小腿处扑了过来,瞬间就冲开了刚留下的两处凹陷,仿佛它们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般,而丝毫没有心里准备的、赤裸的双脚,就这样与五月初的海水亲密接触,没有一丝缝隙——“果然寒冷刺骨,可也正因为透心凉的冷,反而给人清爽清醒之感。”起初,童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肌肤似乎慢慢习惯了这一温度,反而没有太多感觉了,童真便转而忙着捡贝壳、用脚丫子写写“言策与童真”、往海里踢踢小石头,要不是言策实在看不过去,将她拉了出来,估计她还要往海里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只旱鸭子。
吃完晚饭回到预订的酒店时,天已完全黑透,万千人家的灯火也随之亮了起来。青岛的夜,街市上多了一些嘈杂的人声和零落的街边小摊,虽然没有S市的流光溢彩,却多了一丝人气和风味。
“把牛奶喝了,早点睡吧。”穿着睡衣的言策将牛奶递给洗完澡后一直坐在电视机前的童真。
“啊——哦——”童真接过牛奶却不喝,眼角却瞥了瞥雪白宽敞的双人床,随即又低下头扯了扯睡衣领口。
言策一看童真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是想歪了,心里不禁暗暗好笑,可也爱极了她小媳妇般怯怯的样子——一脸又害怕又期待表情,忍不住就想要逗逗她。
“怎么,你不想喝吗?那算了,我们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说着,言策似乎真要伸手来拉童真。
“喝喝,我喝着呢。”童真端起杯子仰头便把牛奶喝光了,因为喝的急,还不小心呛了一下。
“嗯,喝完了就睡吧,我困了。”
“啊——你困了就先睡吧,我,我还不困呢。”
“不困肯定也累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下午又在海边跑了那么久,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累不累,你先睡吧,我再看会电视。”
“哦,真不累?”
“嗯嗯,不累。”童真瞪大眼睛,捣蒜般不停地点头。
“既然不累,那,我们就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啊——有意义的事,什么有意义的事?”
见言策越靠越近,童真深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言策果然早有预谋,故意只定了一个房间。尽管童真早已做好当言太太的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好:一点不拒绝吧,好像自己急着要倒贴似的,实在不好意思;稍微抗拒一下吧,又怕言策误会伤人心,以为自己不愿意。啊,他过来了!越走越近了!低头想吻我了!我就这样等着他过来还是主动一点呢?天哪,我到底怎么反应更好一点啊?
就在童真思想大战时,言策已笑着俯下头,慢慢地靠近,再靠近,温热好闻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童真脸上。眼看薄而红润的双唇就要落下,童真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微微张开了嘴巴。等了一会,人影一闪而过,却只觉得嘴角被什么湿湿的东西扫过。
“好了,现在干净了。”金属框下的言策,眼睛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缝。
童真睁开眼,不解地望着言策。
“嘴角有牛奶,”言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帮你喝干净了。”
原来,童真刚才喝牛奶时嘴角沾了些,言策看见了就想帮她舔掉,却故意误导童真,故意要看她的窘态。想到刚刚是什么东西在自己嘴角轻轻扫过,童真整个人轰地涨红了,心跳似乎都漏了好几拍,哪里还能计较言策的不怀好意。
“好了,傻瓜,事情都做完了,可以睡觉了吧。”
等童真完全从羞愤中清醒过来时,她和言策已经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温暖的被子下,童真头枕在言策手上,言策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含笑凝视着她:
“睡吧。”
童真仰头,朝言策柔柔一笑,然后埋进他怀里,抱紧了他。很快,两人便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