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天,总是亮的很晚。
昨夜大婚之后,并没见一众喝个痛快,繁复的礼节结束之后,我的夫君,就被他的父皇唤了去。
原本还在为洞房之事忐忑的我,在得到这一消息之后,一瞬间竟然异常平静了。
一天的疲累让我终于支持不住,靠着床围睡着了。我本该聪明的上床安睡的,只是他临行前握着我的手淡笑的那句:“等我,很快就回来陪你!”让我竟那般心甘情愿的痴痴等着。
丫鬟香玉见我睡着了,为我披上披风。
我能感觉到她动作很轻,但我还是醒了,从小我就睡的很轻。
猛然醒来,竟吓了香玉一跳。香玉跟了我十年了,看着她这幅样子,我心里一暖,若不是小心翼翼怕吵醒了我,那般专注的为我披那披风,又怎会这么轻易被我吓了一跳,在这异国他乡,恐怕真真只有香玉这一个亲人了。
“公主,要不别等了?”香玉有些心疼的看着我。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轻轻揉了揉脖子,抬眼看了看快要燃尽的红烛,还是问出了口。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香玉眸子里有些黯然,似是比我还要失落。
“去休息一会儿吧!天亮还要照顾我去拜见长辈。”我竟莫名的一笑道。
香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缓缓退下了。
他终于出现了,就在香玉刚刚退下的时候,出现的有些匆忙。
“西寒派了十万大军,突袭边关。关西就要失守了,西寒人残暴嗜杀,恐怕关西百姓要无辜受难了。我已经向父皇请命,带军出征……”
楚贤一脸的歉意,他说西寒人如何如何,恐怕也只是为了说明他丢下新婚妻子去做的是一件该做的事情,心里能好受些。
“什么时候动身?”我没等他说完。
“天一亮就整军出发。”这一句竟好似没了声音。
“西寒人残暴嗜杀,你要小心。”沉默许久,我只是说了这一句。
他轻轻点头,我看得出这一天他十分疲累,便让他上床休息一会儿。都说洞房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的洞房没有春宵,或许更有点一文不值。
楚贤,楚国的太子。我,蓝笙,天予国的公主。
天予是小国,受制于楚国多年。所以只楚贤出使天予,看中了我,回到楚国便向他父皇把我讨了去。楚国的太子,娶天予国的公主,也只许楚国天子的一封天子诏而已,不容反驳。
天下民众,有多少美赞这桩婚事。什么象征着两国的友好往来,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甚至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羡慕。可是我知道,这一切只是世俗人的浅薄认知,没有处在我的位置怎么知道我的艰辛。
我嫁楚贤,成为太子妃,是冲着父皇口中的那个后位而来。是要谋他的天下,甚至让我们天予的人篡了他的位。
只是即便从刚刚懵懂的时候,父皇就开始口苦婆心的教化,我仍然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以远离家乡,嫁到那遥远的地方,但是我只想保住天予国,只要能让天予国无恙,亲人无恙,我便满足,我其实渴求的竟是平凡简单的生活。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些想法是那么的天真,一切不过是少女的幻想和奢望。
天上的星星还没有完全隐去,我亲手为他披上铠甲。
那个云淡风轻,笑起来还有几分儒弱之气的楚贤,身披铠甲,一时竟让我看呆了。
他岂是那个深宫之中养尊处优的太子,他穿上这身铠甲的时候,我才看清,他背负的竟是如此之多。
皇子并非只有他一人,皇位也并非非他莫属,我才知道,不仅仅是我为了父皇口中的未来付出的太多,眼前这个男儿又何尝不是呢!
我竟隐隐的为他捏了一把汗,我又怎忍心谋夺了他的天下,这一刻我心已决定,我会帮他,甚至如果他想要天予,只要不伤害我的亲人,我都想为他争取。
这一刻我真真是对这个男人心动了,想法也失去了理智,这恐怕足够自嘲很多年了的。
“我等你回来。”不自觉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只是握了握我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我懂得他若开口也只是那些抱歉的话,倒不如不说。
看着他威武的英姿远去,我只心里念了一句:“愿上天保佑!”
待楚贤走远,我才移步寝殿,此时才觉得手脚冻得生疼。
香玉连忙抱来手炉,让我暖着。
这时一群小侍女端着一件件的衣服排列开来供我挑选。
这些衣服都说不出的华丽,多以大红为主,红的刺目,只有一件是淡红色的,透着几分素雅,我便选了这件。
本该是楚贤陪着我一同去拜见长辈的,如今却落得我自己一个人。
虽然从小就开始学习楚宫的规矩,出嫁这一路上也有专门的嬷嬷教着,可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公主,这件衣服是不是太简单了些?”香玉表现出对这件衣服的不满意。
“玉儿,以后这声公主可是唤不得了。太子妃若是喊不顺口,不如就唤一声主子。”我淡然一笑,“我可是不想穿着那些个华服去长辈面前招摇。”
“主子提醒的是,玉儿差点儿给主子惹了麻烦。”香玉长舒了口气。
香玉算是机灵,我一说她便明白,只给我梳了简单的发髻,首饰也少用。却选的都是些最精致,最金贵的。
刚刚穿戴好了,就有一个负责接引的嬷嬷趾高气昂的来了。
见了我,也只是随意的一施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不咸不淡地道:“太子妃起来的倒是早,倒是咱家贵妃娘娘多虑了,让奴婢催促着些,怕是晚了皇上和皇后怪罪。”
“劳贵妃娘娘和嬷嬷费心了!”我并没在意嬷嬷的轻视,淡笑道,只做到从容大度就好。“不知是哪位贵妃娘娘,嬷嬷又如何称呼?”
“自然是荣贵妃!老奴又何足太子妃记挂,只喊老奴云嬷嬷便是!”
云嬷嬷虽然话语上显出几分谦卑,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傲。
“香玉,我看咱们天予的温玉镯子和云嬷嬷的这条帕子很配,去取来一只送给嬷嬷。”我边说着,便不再瞧云嬷嬷,只转身对着镜子,给自己画了一个淡淡的妆。
从镜子里还是看到云嬷嬷眼中的喜色一闪即逝。心道,这的确是个难缠的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