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魏东亭上前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道:“老周,没事儿,不要怕,我们不是贼人,我们是从北京来办差的,因为县大狱被劫,有个洞口打到了这个院子,所以我们要来看看。”
老周唯唯诺诺地点头道:“是是是······”
魏东亭笑道:“没事,不用忙,先把门还关上吧。”
老周顺从地把门给关上了,低着头在前面带路。魏东亭从怀里一摸,掏出五两银子,递给老周道:“来,老周,拿着,辛苦你了。”
老周看着银子眼里明显地放出光来了,可是迟疑着不敢伸手,斜眼偷偷看了看狼曋,魏东亭笑道:“拿着,我们还有事儿要跟你打听。”
老周点点头接过银子揣到怀里,讷讷地道:“两位老爷,刚才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
魏东亭笑着摆手打断他道:“唉,些许小事儿,不提也罢。虽说是办案,可张中堂在京跟我们也是有交情的,这么点儿事,不要太挂在心上。”
魏东亭跟在老周身后往院子里走,边走边问道:“老周,张中堂这宅子,是有几进?”
老周道:“这宅子有六进,前院两进,后院四进。”
魏东亭点头道:“哦,那你们在家给张中堂看这院子也挺不易的,这活儿你们得有个十来个人吧?”
老周看魏东亭慈眉善目,说话也和气,这会儿就放松了,摇头叹气道:“跟您老说句实在话,不是我们当下人的抱怨,这六进院子我们就仨人招呼,又得扫又得擦洗,池塘不能於了,荷花缸也不能干了,谁知道张中堂指不定什么日子要回来住两天······”
魏东亭笑道:“那是,你们这差事确实不易,好在平日里就是你们仨人倒也清静。”
老周抱怨道:“清静什么玩意儿,您老是不知道,我们白天干不完的活儿,晚上还得值夜,怕进贼啊,老爷家里有些屋子锁着,有些没锁着,我们也不知道哪样值钱,哪样不值钱,万一进了贼,不拘丢了什么东西,老爷回来住的时候我们哪里担待得起······”
魏东亭假装吃惊道:“六进的院子!你们仨人怎么值夜?能忙活得过来吗?”
老周掰着手指头道:“仨人轮流来,反正是一个前院,一个后院,还有一个睡觉前前后院转一圈然后就只管睡觉了。”
魏东亭笑道:“可是真有你们的,走,带我们去看看让人打了地洞的那间屋子。”
老周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前面带着路张罗道:“我说这打地洞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简直神了,我们天天在这楞没人知道这儿让人给打了这个大个洞,您老说说看,这不是地老鼠成精了么?”
老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魏东亭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等他说完了,魏东亭才道:“那也不用是地老鼠成精,江湖之中有些很有些子本事的人,在你床下打个洞出来你也未必知道。”
老周撇嘴笑道:“您说的也太邪乎了,哪能有这种事儿!那不是睡死过去了吗?”
魏东亭也不置辩,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们仨平时睡觉谁睡得最死?”
老周笑道:“都儆醒着呢,小绍虽说年轻睡觉也不沉,我起来上厕所什么的他都知道······”
魏东亭打断他道:“哎,这么大院子,你在前院上厕所,他在后院也能知道?”
老周笑道:“哪儿啊,这院子虽说每一进都有厕所,可是就仨人,都打扫多麻烦,我们上厕所就都去后院第一进,也就是总的第三进院子去上,好打扫。我可能是上了点年纪了,起夜起得多,可是只要是小绍看的后院,第二天他准知道我去过几回厕所,您说说,他看着院子要是进了贼,溜门撬锁的,他能不知道吗?”
魏东亭笑道:“好,家里谁请了这样的伙计,不得省多少心。还有一位呢?”
老周话匣子拉开了就收不住了,接着道:“还一个,就余三,余三就差点,尤其是晚上要是喝了点,那睡得可就沉了,那呼噜打得连猫都吓跑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到了一个房间门外,老周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开门,嘴里一边不闲着道:“就是这屋子,这屋子我们大少爷以前爱在这儿会客,老爷走的时候倒是没锁,可是大管家说了,还是得锁一锁,钥匙我们倒是都有。”说着打开了门上的锁,伸手一推,两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魏东亭和狼曋站在门外往里看,房间里桌椅摆放的依旧很整齐,墙上挂着一些字画,桌椅窗棂上的灰尘打老远就能看出来已经积得很厚了。魏东亭并不忙着进屋,站在门槛外问道:“老周,咱们现在是在第四进院子吧?”
老周点头笑道:“您真行,我们这个院子,好多人进来就转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您转悠这么半天还知道在第几进。”
魏东亭并不理会他,问道:“你们发现这个洞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老周摇头道:“我们没发现,是那天我在院子里扫地听见有人在屋里拍门,吓了我一跳,打开门一看是县衙门里的捕快们在里面拍门,再一看就是这样了,我们后来也没动过,衙门里的班头说还要来看,让我们不许把洞给填上。”
魏东亭点点头,只见洞口就在这间屋子的正中央,此时地上的青砖翻得乱七八糟,还堆着几堆土。
狼曋皱眉道:“现在洞口都被翻成这样了,根本看不出当时洞是怎么打的,情形是怎么样。”
魏东亭没有答话,转向老周道:“老周,现在另外两位,就是你刚才说的小绍还有余三都在吧?”
老周点头道:“都在,都在,刚才我还见他们俩在后边儿下棋呢。”
魏东亭点点头道:“你们也都挺不容易的,我跟张中堂有些交情,你叫他们来,咱们都见见,跟他们说来我这领赏钱。”
老周听完满脸喜色,但是并不动脚步,讷讷地道:“那您刚才都赏我······”
魏东亭一笑道:“没事,我不会跟他们说刚才赏过你了,等他们来你还一样有一份儿赏钱。”
老周答应一声,欢欢喜喜去了。
等老周走远了,魏东亭才向狼曋道:“洞口原先的情形,咱们也能估计到一些,照着老周说的,是衙门的人从监狱里反循着洞才找到这洞口,从这个洞口出来以后门还锁着,是他们在里面拍门,他才给他们开的门,那就说明洞口一定是精心掩饰过的,不然不会把门还照着原来的样子锁上,这锁门的人是谁,也值得玩味。洞口原先更详细地情形,等一会儿会有人来跟我们说的。”
狼曋点点头道:“照这么说,这里的嫌疑是最大的,劫狱的贼人最可能是从这里逃出去的,不然没必要如此精心掩埋洞口。我听说李家废园和乱葬岗的洞口都是开着的,县衙的捕快们没有刨土直接就钻出来了。”
魏东亭想了想道:“贼人是否确实是从这里出去的,这还不好说,这个洞口是唯一一个被精心掩饰过的,也许只是因为这是三个出口唯一一个有人住的。但是看守这个院子的三个人中,起码有一个是他们的同案犯,这是一定的。”
狼曋试探地道:“那你看这个老周······”
魏东亭想了想道:“先看看另外两个人再说,至于老周现在我还说不好。”
两人正说着,远远地看见老周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四十来岁年纪,一脸的睡相,两眼泡肿。老周带着这个人到魏东亭和狼曋面前,躬身道:“二位爷,这就是余三。”说罢又转向余三道:“余三,这两位都是老爷的朋友,从北京来的······”
魏东亭打断他道:“老周,还有一位呢?”
老周笑道:“小绍啊?刚才还在跟余三下棋呢,我一说北京来了两位爷,来办劫狱的案子,正好是老爷的朋友,要赏咱们仨。他一听,说是肚子不得劲儿,要先去出恭,一会儿就来,我告诉他了,咱们在这,他能找着。您说说,这不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么,呵呵······”
魏东亭一听就觉得不对,急向余三问道:“刚才你们在哪儿下棋?”
余三转身一指,道:“就在那儿······”
魏东亭向狼曋一使眼色道:“快追!”狼曋已经明白,这个叫小绍的小子八成就是劫狱的同案犯,这会儿听说来了差人要查案子,心虚要跑,一手提着腰刀,撒腿如飞往余三指的方向追了下去。
魏东亭一言不发,气定神闲地盯着老周和余三,老周一个劲儿陪笑脸,余三麻木地眨着泡肿的双眼也看着魏东亭。
魏东亭突然道:“你们知道吗?你们仨里,有一个是这回县大狱劫牢的同案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