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石楼不会派出人手替我运那批货。”孔庆无奈的强调道,“那批货对我很重要。”
“姑娘不妨跟我来看一看。”
孔庆将宁寒一路向后院行去,走了不远,就见到整齐排列的一溜五座库房,其中一间门户敞开,正在朝里面运货。
宁寒眼尖的看到了库房之中的物件都大多系着红绸,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有管事上前来向孔庆行礼,好奇的望了一眼宁寒。孔庆将宁寒请入库房,伸手掀开一方红绸,一扇镶金玉屏露了出来,上面的浮雕栩栩如生却是一副百子图。
“我家的大姑娘一直在东塔城替我打点那边的生意,和东塔城李家公子情投意合,下个月就要成婚了,预备从我家东塔城的宅子出嫁,我替她攒了十几年的嫁妆,得赶在成亲之前运过去。”
果然,这五座库房存放的都是嫁妆,难怪孔庆着急,若是普通的货物,不过少挣些钱,可是闺女出嫁若没有嫁妆,那会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
“这些嫁妆,你攒了多久了?”宁寒轻轻地问道。
“一部分是她母亲嫁过来时候的嫁妆,其它的我从她出生就开始留心了,市面上有好的家私,我都会去看一看,希望能遇到合适的。”孔庆咧嘴笑道,十分自豪:“在双甸城,我家姑娘的嫁妆可是数一数二,必能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望着一屋子耀眼的金玉红绸,宁寒能从中看到一位父亲对女儿的倾注的心血。
“我们去外面聊吧。”
孔庆跟在宁寒身后出了门,心中十分忐忑。
“还有些东西没有备齐,等它们到了,只能走近道才能如期到达,若不然走官道就不会遇到那帮盗贼,也不用麻烦您了。”宁寒一直沉默,孔庆开口絮絮叨叨起来,期望能打动她。
“等运完这批货呢?我听说商人重利,不知道到时候孔老爷还会不会这样包庇我。”宁寒淡淡的说道,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自己和家人的安危放在首位。
孔庆呆了一呆,咬咬牙说道:“既然姑娘这样不相信我,我便也和姑娘说一件事情,这样我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姑娘就能放心了吧。”
“愿闻其详。”宁寒扭头望着孔庆,满脸怀疑。
确信了周围没有人,
孔庆开口说道;“我从出生一直待在鲜有修道者的双甸城,自出生起就是个公子哥儿,姑娘想过没有,我如何识得那些灵石。一切都要从二十七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孔庆还是个整日只知道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一日与朋友外出打猎,却和众人走失了,直到天黑了下起瓢泼大雨他也没找到路,他望见了一座野外的破庙火光,当下是欣喜若狂,发足狂奔想要去问路借宿。
走进了破庙,里面只有一个人瘫倒在地,脸色苍白,捂着胸口的手已经被鲜血沾满了。而孔庆看到的火光则是从他身边的一堆石头里散发出来的。
“救,救我。”见到了孔庆,那个人声嘶力竭的朝他吼道,“我乃修士,你快送我去石楼,这堆灵石都送给你!”
“我,我也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进城。”孔庆不知所措,“要不我想帮你止血吧。”出来打猎,孔庆身上还是带了些疗伤的药。
“都是些凡人的药。”那名修士失望的说道,“我不仅身体受创,元神也伤的不清,不治好身上的伤,连对你进行夺舍恐怕都做不到了。”
“你是仙人?”孔庆瞪大的眼睛。
“仙人?”那名修士苦笑道:“我并非仙人,我也想成仙,只是这恐怕实现不了了。”
那天晚上,孔庆看着那名修士的血一直流个不停,如果是普通人,只怕几个时辰早就流干了全身的血,可是这个人却是直到天亮才死去,期间还和孔庆说了不少话。
“他说他不仅受伤而且中毒了,无法调动身上的灵气自行疗伤,而且他伤得太重,不借助丹药,难以活到天明,还说临死之前不是孤零零的很好,把身上的灵石都送给了我。”孔庆回忆道,“我将他葬了,在破庙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路过的人,终于回家去了。”
“我回去将事情一说,结果那帮人没一个肯相信我,我一怒之下没再和他们来往,渐渐也走上了正道,开始学着经商。”孔庆笑道:“说来我真该谢谢他。”
“这算什么秘密?”宁寒皱眉说道。
“我还没说完。”孔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我做的是对是错。几年前,内人的父亲病重,一位游方医生说他能治好我父亲的病,只是要药方需要一个修士的灵核作引。”
灵核是人在修炼的时候在体内形成的一种灵物,人死之后也不会消散,有的邪修专门杀害修士,吞食其人体内的灵核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我尽了全部能力去寻找,可是哪里找得到,听说那在修仙界也是值钱的东西,我手上那点灵石也买不下来。我想过去掘墓。”孔庆扭过头,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
“掘墓是不义,不掘是不孝。”宁寒叹了口气,替孔庆说了出来。
孔庆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猜你最后也没有去掘吧。”宁寒好奇的问道。
“不。”孔庆坦然说道,“我还拿到了他的灵核,治好了泰山大人的病。”
“我支持你。”宁寒也坦然了,“若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双甸城人人都知道我在找灵核,却不知道我最后是倔墓找到的。”孔庆无奈的说道:“这件事情如果被石楼知道,我的全家都会被处死。”
“为什么?”宁寒惊讶的问道。
“死者为大,一介凡人,竟敢去冒犯修士的尊严,按照石楼的律令,全家处死是最轻的罪了。”孔庆向宁寒解释道。
的确如此,在天乾大陆,修仙界有修仙界一套律令,凌驾于世俗界的法律之上。
“如此,姑娘愿意相信我了吗?我马上把那个瓶子毁去,这样一来,我们都是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不相上下了。”孔庆坦诚的问宁寒。
宁寒下不了手杀掉孔庆,甚至狠不下心拒绝为孔庆押货。也许留着孔庆以后会为她惹来麻烦,可是现在她有些意动,想要相信孔庆。
“姑娘,我可以问一下,这个标识到底意味着什么?”孔庆好奇的问道,将小玉瓶身上圣堂的标识翻来覆去的看。
“这个代表着我们的门派。”宁寒淡淡的说道,“瓶身上的鳄字,是长老的号。这瓶药,是赐你药的鳄长老炼制的”
孔庆没有再问,知道太多反而不好,这个道理他明白。显然,宁寒和那个鳄长老所在的门派得罪了石楼,也就是天乾大陆整个修仙界。
事情既像孔庆所想那么简单,也远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件事告一段落,收拾孔夫人和宁家人那边的残局却不容易。孔庆不过许诺了几件首饰,孔夫人就罢休了,宁寒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哄带骗,撒娇撒泼才把这一场“闹剧”有惊无险的蒙混了过去。
次日天明,准备下午离开双甸城回家的宁寒却接到了齐大海的名帖。
自己一个修士隐瞒身份与齐大海一个凡人争斗,的确不是件光荣的事情。宁寒当即让传信的孔家下人将齐大海请了进来。
两人寒暄片刻,齐大海请宁寒屏退左右,开门见山的问道:“姑娘昨日为何非要与在下区区一介凡人比斗?”
宁寒眯了眯眼,“镖头好见识。”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什么没见过。先前见了姑娘所谓的剑芒便有些怀疑了。答应比斗,也不过是卖姑娘一个面子。”齐大海哈哈大笑。
“那镖头此行是为何而来?”宁寒觉得有些头痛,隐瞒身份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些凡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精明。
“我早年痴迷武道,好为人师,有一次却被人讽刺,武术炼到极致,也不如一个普通的修道者。我心里当然不服气,也不相信世界上有所谓的修道者。但是随着阅历渐长,见识了一次修士比斗后,终于知道自己是坐井观天。之后我寻仙访道,一心想要成为一名修道者,却屡屡被拒。那些单独修炼的散仙说自顾不暇,门派之后却说我资质太差。”齐大海垂头丧气的说道:“我死了心,回了家乡,就是双甸城,开始老老实实做我的镖师。”
“直到昨天和姑娘比斗,我想,练武再练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想求姑娘收我为徒。”齐大海老老实实的说道。
“你想修道?”宁寒愕然,“你有仙根?”
“有。”齐大海点点头,“可是都说我资质很差,年纪又太大了。”齐大海今年已经四十有八,早已错过了修仙适合的年纪。
“我可以传授你功法。”宁寒无所谓的说道:“不过你不要奢望太多,修道很难,而且很危险。”
“谢师父!”齐大海激动不已,当即就要给宁寒叩头。
“我不是你师父。我只是给你一部功法,其它的我也帮不了你。”宁寒没有受他的礼,说道:“你最好替我保守秘密,不然我会杀了你。”打一巴掌给个梨,宁寒很满意自己的处理方法。
“而且你要答应我,一辈子待在双甸城,除了押镖,不要抱着无谓的希望去其它的地方”宁寒郑重的说道,“你如今想必已经有了家室,不要误了自己的一生。”
“我没有娶妻,也没有子嗣。”齐大海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娶妻生子,可能还是没有死心吧。无论怎样,谢谢姑娘了。”
送走了齐大海,宁寒不知道自己是结了一段善缘还是给了齐大海误导,想不通也就没有再想,拿着孔庆给的一百两定钱,在城里热热闹闹的采买了一番,回到了九潮村。
给家里诸人都裁了两身新衣,给邹氏买了一根结实的拐杖,给宁凡铭买了几件新的农具,给章英妹买了胭脂水粉,给宁向希买了文房四宝。宁寒一行人回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而幺妹宁寒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关注。
“幺妹真的打赢了城里最厉害的镖头?”章英妹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宁寒怎么都不相信。
宁天运乐呵呵的点起旱烟笑而不语,他现在抽的可是小闺女给买的城里人抽的烟。宁凡颖则是口沫横飞的将比武的场景又给大家说了一遍。
这个故事很快从章英妹的口传遍了整个九潮村,迅速成为了九潮村的首要谈资。
备受关注的宁寒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晨起修炼法术,午后埋头大睡,晚上便潜心修炼。姜巧玲来了家里好几次都是败兴的回去,宁寒如今可是家里的香饽饽,下午睡觉的时候,邹氏是无论如何都不许人去打扰的。
感受着体内沸腾的灵力,宁寒知道自己终于到瓶颈了,在修炼的初级阶段,突破瓶颈的方法很简单,只是需要大量充沛的灵气冲破瓶颈即可。在灵气含量不高的九潮村,要进入炼气二层,她急需丹药为体内提供大量的灵气。
等到圣堂的风头过了,自己或许可以悄悄的开始和修士打交道,购买灵草种子自己种植炼丹。连种植的田地她都考察好了,选了村里几片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如果不够钱买,就要问孔庆借一点,日后用丹药还给他。”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宁寒也终于进入了梦乡。
这天吃罢午饭,宁寒在院子里活动片刻边准备去睡上一觉,忽然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立刻冲回屋子里,厉声让家人都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不等她让出来不许出来。
逼着众人躲进屋子,宁寒将自己的小匣子塞进怀中,深吸一口气,走出屋外,打开门,对着敲门的两名男子笑道:“两位何事?”
“石楼执事施寒嘉、唐思前来拜访道友。”
“寒舍简陋,难以接待客人。我们不妨出去聊聊。”这两个人少说都是炼气八层的修士了,宁寒感受着他们身上汹涌澎湃的灵力波动,装作若无其事的关上门,对两人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