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灵布下的陷坑是设有结界的,这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坑洞,这个叫做兘的光灵在无尽的洞窟中无休无止地坠落着,惨叫声不绝于耳,悠远弥长。
黑暗之坑的力量牵引着兘的身体,使他眩晕不适,最终失去了知觉,不知昏迷了多久才清醒过来,当兘醒来时,自己正被囚禁在一个黑咕隆咚的暗穴里,他身上的光芒照亮了这个全封闭的洞穴,几条黑色的柱子纵横着挡在他的面前,把他囚禁在一个暗狱里。
“啊,真倒霉,没想到我堂堂酋长之子竟然落入了如此绝境,真乃天要亡我啊!”兘发现自己无路可逃,忍不住哀叹道。
“只不过是酋长的幺子,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光灵族酋长的一百个儿子都是窝囊废,也想来抓我回去,真是可笑。”
女子的妙音宛若一缕暗香,从暗淡冷寂的幽洞中缓缓飘出,光灵男子警觉而畏惧地看着从阴影中浮现出的身影,颤声道:“我没有恶意,请跟我回七星洲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亪的身影即便在光芒的照耀下依然是那么地晦涩黯然,她冷静地走到暗狱之前,轻轻地打解开了封印,看着光灵之子一脸的犹疑和迷惑,亪轻薄的嘴角向上一扬,雪白的面庞上浮起一阵冷笑:“你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大可自己离开,我可不担心你泄露我的藏身之处,我正要离开这里,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如果你不能抓到我,只怕你的九十九个哥哥是不会容你活在这世上的。”
兘犹豫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从暗狱中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色道:“跟我回去吧,像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你难道不觉得累吗?”
亪闻言不由得一笑:“奴隶永远都不知道自由的含义,顽石又怎知白云的向往?”
“可是,像你这样一直和神反抗下去,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明知道自己的下场,为什么不选择惬意一点的结束方式呢?”兘满脸疑惑地道。
“就是你这种想法的玄灵太多,我们才会被所谓的神压迫到这个境地,要是玄灵能够团结起来,将是不可战胜的!”亪愤怒地转过身来,瞪着兘厉声道。
“可是,玄灵与神的对立已经持续了上千万年,期间死去的玄灵多达十万,而神灵却毫发无损,唯一被玄灵革命军杀死的,就只有其他玄灵,说到底,这只不过是在和宿命做着无谓的抗争罢了。”兘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哀伤,仿佛这个尊贵的男子也有着一颗慈悲之心。
“这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神灵的暴力是不会让我们轻易低头的,总有一天,玄灵会变得比神灵还要强大,我们将大军压境,势如破竹,剑指苍天,斩碎星辰,踏破云霄!”亪的勃勃野心显露无疑,眼中燃气了希望的火焰。
“唉,这就好像甘露蚜想要吃光整棵建木,夔虺想要抓起金刚蟒飞行一样不切实际,除非是奇迹发生,但是奇迹都掌握在命运之神的手里。”兘哀叹着道。
亪眼中寒芒微绽,瞪着兘冷声道:“无用的话说了这么多,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兘浑身一颤,原先那副淳淳教诲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连忙朝出口的方向跑去,口中还不忘了抛下一句:“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
一转眼,兘就消失在了蜿蜒曲折的洞穴之中,亪冷哼一声,打开洞壁上的一道暗门,转眼间便消失了踪迹。
兘在洞穴中左奔右突,忽然间双目圆睁,愣在原地。
“你还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出去呀!”
话音方落,脚下忽然传来剧烈的震颤,兘惊讶地发现四周的土墙上渗出了水,兼顾的泥土很快就化作了泥浆,整个洞穴迅速被淹没在了水中,污浊的泥浆掩埋了兘,兘脚下一滑,便摔倒在了一阵混乱的涡流之中。
在挣扎之中,兘发现泥浆变得越来越稀,最终化成了污浊的脏水,由于在污浊的水中光线很难传播,他无法飞行,只好挥舞着手,一点点地浮出了水面。
从水面探出头,兘擦了擦模糊的眼睛,环顾着四周,现在似乎是黑夜,水面上笼罩着一层浓雾,不远处仿佛是河岸,兘拼了命游到岸边,躺在岸上喘着气。
过了不久,迷雾略微淡了一些,兘发现河岸边是一片树林,其中掩藏着蟠桃树和菩提树等神树,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原来这里是灵隐之森,刚才的洞穴是在湵河下面,只是亪用结界隔绝了淤泥与河水,才能让淤泥变得干燥,从而挖出洞穴,她一离开,结界就解除了,薄薄的一层泥就立刻溶解了。”兘若有所悟地道,心中对亪的聪明才智也多了一份敬佩。
兘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水,便要离开灵隐之森,正当他走出三步的时候,身后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引得他不由回头望去。
只见茂盛的树冠剧烈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正当兘猜疑之时,一群夔虺忽然从树冠中窜出,每一只的身上都伤痕累累,在空中沉浮起落,但依然竭力地飞翔着,它们排成了一条蜿蜒的曲线,朝着一个共同的方向飞翔着。
这时,兘发现这些夔虺的尾巴都蜷曲着,似乎缠着什么巨大的物体,他连忙朝其中一只夔虺发出一道光柱,照亮了这只夔虺。
这只夔虺的尾巴正缠绕着一枚细长的灰色蛋,这颗蛋的形状宛如一枚胶囊,长约两米,宽约六十厘米,兘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蛋,但绝不是夔虺的蛋,因为夔虺抓着这颗蛋就已经非常费力了,更别说剩下这么一个蛋。
这时,兘发现自己眼前的树林朝两边倒了下去,每一棵树都被拦腰撞断,一条巨大的金刚蟒从树林中穿梭而过,高昂着巨大的头,发出尖利刺耳的吐信声,两只黄色瞳孔死死盯着天空中的一群夔虺,穷追不舍。
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狂暴的金刚蟒,这种食物链顶端的爬行动物一年也只捕猎一次,进食结束便会陷入休眠,除了交配和产卵什么也不会做,而眼前的这条金刚蟒却如雷霆般迅速,如火焰般愤怒,可想而知,夔虺抓着的那些蛋,正是金刚蟒的蛋!
兘躲闪不及,被金刚蟒挺起的腹部撞了个正着,但是金刚蟒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它不停地向前推进,把兘推进了河里,在水中蜿蜒前行着,兘在慌乱中爬上了金刚蟒的脊背,迎面而来的疾风吹得他睁不开眼。
在迷雾中穿行了许久,河水中央忽然露出了一棵大树,兘立刻认出这是建木,但是比起其他建木,这棵数百米高的建木只不过是个小孩。
惊人的景象出现在了兘的眼前,只见这颗建木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甘露蚜,噬咬树叶的声音宛若裁纸机一样摄人心魄,建木与水相接的地方,甘露蚜的若虫已经堆成了一个小丘,在水中沉浮起落,数万只若虫不停地啃食着树干,十米粗的树干竟然被啃得千疮百孔,宛若白蚁入侵一般。
兘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甘露蚜分泌的化学液体是有腐蚀性的,而它的若虫用这种液体作为防卫手段,所以腐蚀性更强,千千万万的若虫团聚在一起,便使得建木的材质软化,将它啃食得残破不堪,虽然现在只伤害了建木的表层,但是再这么下去,最终将杀死整棵建木。
带头的那只夔虺发出了一阵尖利的嘶嘶声,兘抬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这棵建木较高的地方,有着几个树洞,里面是夔虺的巢穴,雌性夔虺正静静地守护着她的蛋。
正当兘为这件事觉得异常疑惑时,空中的夔虺忽然开始绕着这棵树飞行,飞行时和建木始终保持着数十米的距离,那条巨大的金刚蟒也紧跟着夔虺游动起来,金刚蟒在水中的速度比岸上的更加快,绕着建木游动了半分钟之后,一个以建木为中心的大漩涡便出现了,巨大的浪花冲掉了建木上的甘露蚜若虫。
兘的心中大震,他从未想过,原来动物竟然有这么高超的智慧,夔虺竟然懂得利用比自己强大得多的金刚蟒的力量来拯救自己的巢穴,而且他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东西,而拼尽了全力,这些特质是连玄灵都不具备的,虽然人性是一种弱点,但有时它却能带来巨大的力量。
“动物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创造了奇迹!”兘忍不住惊叹道。
正当兘心神俱震之时,他忽然发现,在自己光芒的照耀下,竟然有一团异常漆黑的暗影,这团暗影如一颗黑珍珠似地嵌在建木的树干上,这里原本淹没在水下,但是金刚蟒卷起了漩涡之后,这里便浮出了水面。
兘两眼微微眯起,心中感到一阵迷惑,那团无法被光明淹没的黑影实在是太可疑了,引起了光灵的巨大好奇。
兘飞身而起,来到那一团黑影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黑色的匕首,这匕首插在树干上,散发着阴森可怖的气息,这把匕首的手柄上包裹着一层冰晶,兘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顿时感到一阵钻心刺骨的寒冷,在看自己的手,竟然已经懂得僵硬发紫,表面蒙上了一层寒霜。
“什么邪物,竟然有这等威力!”兘后怕至极,万一刚才直接握住这把匕首,恐怕已经化作一具冰雕。
这时,空中的雄性夔虺们精疲力尽,带着金刚蟒的蛋坠落在不远处的水中,金刚蟒也已经头昏眼花,顺着惯性滑到了远处的水中。
随着金刚蟒的力竭,漩涡也开始变小,再过几秒钟,兘就会被淹没在水下十米多的地方了。
兘灵机一动,伸出完好的左掌,发出一道锐利的热光,把匕首连着的那块木头切了下来,捧在手里,腾身一跃,便飞离了这里,在他离开建木不到几秒钟的时候,激烈的水流便汹涌地冲刷了这里,数十米高的大浪冲刷了建木上的无数只甘露蚜。
不知不觉中,浓雾已经逐渐散去了,一缕阳光透过残缺的乌云,照亮了兘眼前的世界。
枯萎的建木依然伫立在湵河之中,曌星金色的光芒投射在这棵数百米高的神树上,数十只雌性夔虺从巢穴中飞起,绕着建木飞舞,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水面上漂浮着雄性夔虺和金刚蟒的尸体,它们都因为精疲力尽而溺水死亡,金刚蟒的蛋漂浮在水面上,宛如血战过后的战场。
云破雾散中的阳光照耀下,金刚蟒的蛋破壳了,一条幼弱的金刚蟒从蛋壳中探出头来,打探着眼前的这个世界,这个阳光灿烂的美好世界。
望着眼前如史诗般的画面,兘不由得失神了,当他回过神来,凝视了手中的匕首片刻,忽然毅然决然地飞向了远方,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一个归乡的骑士一般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