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梁山革命集团的发展来看,大致有这么几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揭杆起义、反抗朝廷的晁盖时期,第二阶段是扩大影响、寻求招安的宋江时期,第三阶段是招安之后,为抗击外敌入侵的抗辽自卫时期,第四阶段,则是以宋江为首的梁山投降派甘当朝廷鹰犬、打击昔日同盟的反动统治时期。
在前三个时期,梁山一百单八将出战无论胜负皆能全身而退,除了一个晁盖死得不明不白,其余人等顶多受点小伤,并无大碍。然而征辽回来之后,公孙胜便向宋江请辞,成为第一个脱离梁山反动派魔掌控制的高级将领,宋江“连日思忆,泪如雨下,郁郁不乐”,随后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人才如金大坚等又被皇上及大臣留用,宋江“心中好生郁郁不乐”,就这样出征时仅剩下103人了。这103人在随后的征战中损兵折将,宋江要么“心中烦恼,怏怏不乐”,要么“扼腕痛哭不尽”,等到方腊平了,宋江也哭得只剩下药渣了。
梁山一百单八人有些人确实是该死的没死,如宋江,有些人确实是不该死的死了,如林冲、鲁智深。这时常让我来郁闷。但施老爷子或者是罗老爷子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就试图还原他们为什么是这样的来死或者离开。今天就来说说第一拨脱离梁山革命集团的公孙胜等人。
一、革命理想主义者公孙胜
公孙胜的的离开几乎是必然的,因为他历史上曾经选择主动脱离组织,历史问题没有交待清楚,此时组织上对他是否信任,这还是个大问题。不过我们今天要谈的不是公孙胜离不离开的问题,而是公孙胜为何是第一个离开的问题。
公孙胜是老资格的梁山元老,历经晁盖、宋江两朝不倒,非但不倒,而且还一直位列梁山革命集团领导核心层,最终在宋江自甘堕落为朝廷走狗、以众兄弟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顶子时飘然出走。公孙胜是梁山的政坛长青树,最终全身而退,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我一直认为公孙胜是革命理想主义者。他并不好财,晁盖、宋江及众将多次送他金银都推之不受,他参与劫生辰纲,是为了获得革命的启动资金,而不是李逵般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他第一次离开梁山,就是在宋江上山之后。那次出走事件,我认为是他已经看出了宋江不是个好鸟,与自己的革命理想有所分歧,于是借探母之机返回二仙山跟随罗仙人继续深造。但是即使公孙胜在看清了宋江的为人之后,对于自己昔日的战友们还是放心不下,在打高唐州时再度出山,显示了其对革命战友的同情心理。
除此之外,也很有理由怀疑“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这把戏就是他一手操作的,毕竟他是这49名道士之中的一员,很难想象没有他这样的一个被神化了的人物,宋江怎么能如此完美的泡制这一子虚乌有的事件。也就是说,公孙胜同学长期从事梁山的领导工作,对于宋江的一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很是了解的,像那些什么九天玄女之类的事件,瞒别的粗人可以,瞒他这个半仙可不行。在北宋特别是徽宗时期,道教是第一大宗教,群众基础深厚,公孙胜利用其道士的身份,在神化宋江,包括神化这一百零八人是上应天宿方面,是比较不受怀疑的,这对于凝聚众多有着封建迷信思想的老粗们是很有作用的。
但我上面说过了,公孙胜同学是有着革命理想主义、浪漫主义的牛人,其个人能力也超强,宋江和他的关系,肯定是互相利用、互相防范的作用。公孙胜虽然与吴用并列梁山上的执掌机密军师,但吴用早已倒向宋江,而公孙胜同学一直与宋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这从领导核心宋江的角度上来看,这就很令人生厌了。
厌烦是厌烦,但是宋江是拿他没办法的。一则公孙胜的实力在那摆着,暗算不起作用,二则公孙胜是革命元老,说话还是算用的,所以当公孙胜看不惯宋江而选择主动离开的时候,宋江也装模作样挽留一番,实际上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没有明着反目。历史上也可以找到参照物,同盟会元老黄兴同学就与孙中山同学一度以“孙黄”并称,但1914年因政见不合,黄兴拒绝加入孙中山组建的中华革命党,远赴美国,这样孙黄双方眼不见心不烦,实际上这有点类似于公孙胜和宋江的关系了。
连国民党都有左、右派之争呢,何况梁山众将?所以说公孙胜第一个离开宋江,是他最先看清楚了宋江的本质,反正辽国也破了,自己仁至义尽,所谓道不同不足以与谋,再也不愿意与以宋江为首的反动统治者同流合污,撤了算了,而宋江也落个心静,双方心照不宣,好聚好散。所以,聪明人一定要学会激流勇退。然而,激流勇退说说容易,做到却难,公孙胜同学因为是有特殊身份的牛人,所以他做到了,实际上历史上像这样一直处于政治权力核心而又能全身而退的人物还是如凤毛麟角般的稀少的。
公孙胜死后,讣告称:梁山革命集团的优秀成员,久经考验的替天行道主义战士、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战略家,长期担任梁山军政重要领导人职务的杰出领导人,梁山统一战线的优秀工作者,梁山第二、三届军事委员会常委、原掌管机密副军师。
二、民主人士金大坚、皇甫端、萧让、乐和
《水浒传》中交待,这几个人是被宋徽宗、蔡京、王都尉留用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出征方腊。
简单说一下这几个人的特长。
金大坚是刻字的高手--大伙儿想想,在今天,玩篆刻的是不是都是艺术家?同时玩篆刻不仅要求懂字,而且还要求对文学有极深的理解,比如说“章法”就不是一般梁山上的大老粗所能理解的。所谓章法,是一个字或一个组字在印面上排列的艺术,比较复杂而变化多端,是篆刻艺术中最重要的一环。如果一方印光有熟练的刀法而无高明的章法,必无佳作可言,金大坚号称玉臂匠,在这方面肯定比较有造诣,所以金大坚同学必定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皇甫端同学也是有特殊才能的人,会相马,会医马。在冷兵器时代,骑兵是作为战略兵种存在的,也就是相当于当今世界的坦克。我们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有个人非常了解坦克的,在坦克研究上面有独到的见解,那么绝对是某型号主战坦克的总设计师了,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人才,而皇甫端同学就是那个年代的坦克总设计师。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皇甫端同学在那个年代也是一个不多得的高级知识份子。
萧让更不必说了,圣手书生,书法上和北宋书法大家蔡京有得一拼的,也必是高级知识份子。
有点例外的是乐和。乐和同学小牢子(监狱下层管理员)出身,只因大家看到他唱得好,都叫他“乐叫子”。所以说乐和是当时的流行歌手,稍微拔高一点就是歌唱家、音乐家,甚至文艺家,只是不知道乐和是不是唱主旋律的。音乐的作用是不可小视的,据说中国抗战时期,至少有20万首抗战歌曲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人群中流行,当然比较著名的就是《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了》、《太行山上》了,听着很是振奋人心。在战争年代,战地文工团是很受欢迎的,可以很大地提高部队的作战士气,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八路军》都有提到。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乐和同学的存在,对于梁山上的大老粗们单调的吃饭喝酒砍人的生活确实是起到不可缺少的调和作用。
总的来说,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或者是知名度较高的公众人物。我之前的一个贴子提到,“知识越多越反动,越没文化越革命”,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这个规律来排序的话,以上四人,基本上也是梁山上的文化程度中名列前茅的人物了。
舆论是把双刃剑,利用好了可以使广大劳动人民听信于己,比如说臭名昭著的戈培尔同学就很擅长搞这一套,而利用不好了反而会伤了自己,如《汤姆叔叔的小屋》没被禁,就引爆了美国南北战争。俺们中国呢,自从秦朝开始这方面就做得比较好,所以中国古代**一直屡见不鲜。在帝王的专制统治下,“**”的历史就是中国知识份子的思想被压制和阉割的历史,也是中国的愚民教育史。
我们知道,他们是在宋江甘为朝廷鹰犬时离开的,也就是说梁山革命集团还算是“正义之师”的话,此时完全成了“反动派了”。我们假设这四人都是有着良知的知识分子,那么他们对宋江的所作所为肯定是有所不满的,大家原来的革命对象就是朝廷,此时反而为朝廷卖命,这时大家的思想工作就很难做了。
对于大伙儿的思想波动,宋江以其出色的思想政治工作教育是完全可以将大家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但这只是对于广大大老粗们而言的,对于公孙胜和以上四位高级知识份子使用这种教育,显然用处不大--大伙儿都是明白人,骗谁呢你?
所以,这些知识份子就大有成为民主人士的可能,民主人士一般反战意识比较强烈,特别是对于内战--比如宋江对方腊的战争。知识分子拿枪杆子不行,却善于把舆论当作武器,很容易把政局搞得鸡飞狗跳,上下不得安宁。统治者要的是什么?要的是“稳定压倒一切”,只要不出乱子,一切好说,而知识分子对于民间意识形态的影响力是最令统治者头疼的一个问题,所以,为了封住这些在社会上有相当影响力的民主人士的口,当年老蒋就经常干些暗杀之类的事情,闻一多、李公朴都是这么被国民党特务给暗杀掉的。
所以老人家教导俺们要对知识分子进行一场“思想改造运动”,改造得好了,就留下来,改造不好的,思想上消灭不了,就从肉体上进行消灭吧。总之,在中国,中国知识分子要是想活命,要么就闭嘴,要么就当上所谓的“御用文人”,为反动统治歌功颂德。其实御用文人也不好当,除了在人格上要向统治者摇头摆尾之外,还要早请示、晚汇报,一不小心说错了话站错了队表错了态,离玩完就不远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四位老大,就是被宋江暗杀掉的民主人士,他们往往死在革命胜利的前夜,或者革命刚刚胜利的时候。
金大坚死后,讣告称:伟大的无产阶级艺术家。
皇甫端死后,讣告称:梁山兽医工作的开创者和奠基人。
萧让死后,讣告称:伟大的无产阶级艺术家。
乐和死后,讣告称:伟大的无产阶级艺术家、歌唱家。
本篇之后,梁山一百单八将,损失五人,仅剩下一百零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