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天后。
巴多守信的将柏送到了阿达的家里。笑着对阿达说道:“达!你的孩子我给你送回来了,他现在没什么事,好好对他吧,他会是个听话的孩子的!”
阿达自然是满心欢喜,接过柏之后,就一弯腰跪下来给巴多磕了几个头:“巴多德拉,谢谢你!我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他是我阿达的儿子!”
巴多满意的点点头,扶起地上的阿达道:“达,你放心吧,这个秘密,我会帮你保守的。不要忘记了,等他十岁的时候,要送到祠堂里学习蛊术!”
“阿达不会忘记的,巴多德拉,放心吧!”
巴多走后,阿达欢喜的抱着柏递到自己老婆怀里:“婆娘,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我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希望!”
巴多的老婆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爱怜的摸着柏的脑袋,脸上全是满足的笑。
***
十年后,渐渐长大的柏也似乎养成了和阿达夫妻二人一样的习惯:不爱说话。
阿达也恨欣慰的发觉:除了不大爱说话之外,柏倒也和其它孩子没什么两样。
只有柏自己知道,从自己五岁之后起的每天晚上,总会有一个神秘的蒙面人,把自己从床上抱起来,然后教给自己一些很新鲜的蛊术。
这些蛊术,是从自己阿爹那里学不到的。
阿达教给柏的,无非也就是一些普通的狼蛊、兔子蛊、等等普通的蛊术而已,但以柏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操控那些蛊类。
让柏感到疑惑的是,那个蒙面人教给自己这些东西,但是从来不告诉自己他是谁。而且,他还严厉要求柏要对这件事保守秘密,否则,他就不会再教柏一些新的蛊术了。
而柏似乎天生就对蛊术感兴趣一般,不但学习得非常努力,而且学的很快。
今天一大早,阿达去了外面镇上的市集,用一张上好的狐狸皮,特意为柏换回来一套崭新的衣服。
——因为今天,就是族长祠堂每八年一次的入学仪式。为了部族蛊术的统一和强大,各部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祠堂。部族内所有适龄的孩童都会被送往祠堂进行蛊术的统一学习。这些孩子一旦被送进祠堂,也就标志着他们从此是部族的一员。等到他们从祠堂学习完毕的时候,除了个别实力强大的家族有权领回自己的孩子外。其他人会根据个人不同能力,由部族分配到不同的岗位。
阿达带着柏来到族长祠堂的时候,祠堂的外面已经站了一群送孩子到祠堂报名的家长。祠堂内巴多德拉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大群十岁左右的小孩子,阿达带着柏走到巴多德拉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巴多德拉,柏就麻烦您多照顾了。”
巴多对阿达点点头:“达,你就放心吧,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我们麒麟峒未来的希望,我会照顾好他们每一个人的。”
阿达再次对巴多鞠了一躬,然后有些不舍的对柏说道:“孩子,从现在起,阿爹和娘都不会在你身边了,你要听巴多德拉的话。阿爹会经常来看你的。”
柏只是对阿达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扫视了一圈周围闹哄哄的孩子群,有些不习惯的皱了皱眉头。巴多看着阿达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的目光才落在了柏的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神情。
“孩子们,大家都排队站好。”等到大人们都退出去之后,巴多德拉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脸上带着常见的慈祥笑容说道:“现在巴多德拉要为大家做一个小小的检查,也许会有一点小小的疼痛,不过大家不要害怕,我相信我们麒麟峒的孩子们都是很勇敢的。你们,都是我麒麟峒未来的勇士!”
“巴……巴多德拉。”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人群的怯声道:“勇士是什么?”
“巴多德拉,勇士不都是男的吗,那我们怎么办?”一个扎着马尾辫,穿一身粗布褂子的小女孩也跟着问道。
“芽!谁让你说话的?”小女孩旁边的一个年龄略大,脖子上挂了一条粗大的银圈的男孩子用一副居高临下的语调训斥道。
“啊……”被称为芽的小女孩似乎很畏惧眼前的男孩子,有些惊慌的缩了缩脖子道:“阳少爷,我……”
“好了孩子们,”巴多对着孩子群挥挥手道:“现在谁先来?”
“我!”被称为阳少爷的男孩子有些粗鲁的推开前面的一个孩子,直接走到了巴多德拉面前道:“他们都是胆小鬼,我才是麒麟峒未来的勇士!”
巴多德拉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对身后的一个早就等着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那个年轻人才端过来一个黑色的木头盒子,然后从盒子里拿出一截小拇指大小的竹管,拔掉竹管上面的软木塞子之后,递到了巴多德拉的手里。
巴多德拉一手接过竹管,一手用刀轻轻的割开了阳的中指,殷红的鲜血缓缓从阳的指尖流出,滴进了竹管中。
阳咬牙皱紧眉头,虽然因为疼痛而有些颤抖,但是还是一声不吭的看着血流了大概半竹管。
“好了,”巴多德拉又从助手的手里接过一个小罐子,从罐子里抠出一点绿色的东西抹在阳的手指上之后,阳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指尖的血迹也马上就凝固了。
做完这一切,阳像个得胜的勇士般高高仰着脑袋扫视了一圈人群之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道:“你们都是胆小鬼!”
“阳少爷,疼吗?”刚才被称为芽的小女孩跑到阳的面前,从身上掏出手绢一脸担心的想要为阳擦掉手指上凝固的血迹。
“好了,芽!”阳很不耐烦的伸出另一只手拦住芽道:“作为麒麟峒的勇士,这一点小小的疼痛我才不怕!”
“芽!”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你过来,他老是欺负你,才不要管他!”
“月小姐,我……”芽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阳,然后走到一个穿着和阳差不多的小女孩面前道:“我的责任就是要照顾你和阳少爷,不然我阿爹又要打我了。”
“别怕,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你阿爹要是再打你,我就告诉我阿爹去,让我阿爹打你阿爹,你阿爹就不敢打你了……”叫月的小女孩双手叉腰,一副仗义模样。
“哦……”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扳着指头自言自语道:“我阿爹打我,我告诉你,你告诉你阿爹,你阿爹打我阿爹,我阿爹被你阿爹打了就会生气,我阿爹生气了又会打我,不给我糖吃……”说道这里,芽突然尖声道:“啊不,月小姐,如果我阿爹打我,你不能告诉你阿爹——!”
“啊!!”一声惨叫忽然传进众人的耳膜,原来是一个小男孩被割开手指之后,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哭叫:“好痛啊,娘,阿爹……我要回家!!”
巴多德拉轻轻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对助手递了个眼色之后,那个助手赶紧紧紧抓住那个小孩的手,却没想到一不小心被手脚乱弹的小孩子一脚踹在了裤裆上……
“石大,怎么了?”没有看见刚才一幕的巴多皱着眉头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啊……巴多德拉,我没……没事……”石大“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阵鬼哭狼嚎之后,身体检查也已经进行得七七八八了。最后一个走上来的,就是一直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的柏。
柏走到巴多面前,巴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柏之后,才眯起眼睛道:“孩子,你怕痛么?”
“痛?”柏皱了下眉头,疑惑道:“什么是痛?”
巴多的眉角跳了一下,拿着刀子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但瞬间又恢复平静。他一手拉住柏的手,另一只手看似朝着柏的指尖割了下去,但是刀尖一转,却割在了自己的指尖上。
柏疑惑的皱了皱眉,但习惯沉默的他依旧没有说话。巴多紧紧抓住柏的手,用竹管接住自己手指流出的血,装了半管之后,才松开手,并将滴着血的那只手缩进了衣袖。然后提高声音对在场的所有人道:“从现在起,你们就不再是孩子了。巴多德拉会教你们如何长大,长大成族长一样的勇士。你们想做和他们一样厉害的人吗?”
“想!”大多数孩子还是大声的回答了巴多的话。不过那些孩子的话音一落,一个杂音冒了出来:“我,我不想!”
巴多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刚才哭着要回去找阿爹的小男孩。巴多走到那个孩子面前,轻轻摸着他的头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有些畏缩的,怯生生答道:“我,我不知道……”
旁边的孩子们立刻发出一阵哄笑,巴多微笑着问道:“那你阿爹阿姆都怎么叫你啊?”
“他们,他们叫我小鼻涕虫……”
巴多额头上,一条黑线若隐若现。转向其它孩子问道:“你们有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孩子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小鼻涕虫!”
巴多无语,只好对石大吩咐道:“石大,你去登记薄上看看,这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石大马上飞快的拿出登记薄,翻了一遍然后脸色有些古怪道:“巴多德拉,我查到了!他不叫小鼻涕虫。”
“叫什么?”
石大抓抓脑袋,艰难的吐出三个字:“鼻、涕、虫。”
巴多有些无助的仰头,顿了顿才再次低头对小男孩问道:“好吧,鼻涕虫。能不能告诉巴多德拉,你为什么不想成为火界阿哥他们那样的勇士?”
鼻涕虫抹了一把鼻涕,有些犹豫的,从腰间摸出一个橡皮做成的弹弓:“阿爹昨天对我说,长大了就不能玩这个了。我不要长大,我不要做什么勇士,我就喜欢,玩弹弓——”
“没事的孩子,巴多德拉回头告诉你阿爹,让你长大了也可以玩这个,好么?”
“真的?”鼻涕虫亲切的在巴多的袖子上蹭掉了鼻涕,开心的笑道:“那好吧,巴多德拉,你帮我说服我阿爹,让我玩弹弓,我就答应你,帮你做麒麟峒的勇士!”
***
接下来,巴多把这一群十三个孩子分成了三个小组,每个小组分别安排了一个年龄较大的蛊师。然后做了一番吩咐之后,就让那几个蛊师带着孩子们去了祠堂后面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山洞里面。
山洞的洞口,是两扇用巨大的石板做成的大门,大门上一边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火麒麟图腾。
一个蛊师伸出两只手,分别按在两个图腾的额头中间处,指尖用力,大门便轰隆隆的打开了!
“哇!”看着山洞里的景象,孩子群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原来这个山洞的里面,像是整座山的山腹都被掏空了一般,呈现出一片巨大的空间。在山洞周围的石壁上,是一个个完全人工凿刻出来的房间。而在房间里面,还凿出了一个个三尺见方的窗户,所以这个地方虽然处于山腹内,但是通风效果依旧很好。
一个面孔黝黑,身材高大的蛊师对着柏等人挥挥手:“柏、鼻涕虫、月、还有山楂、你们四个跟我来。其余的人跟好你们的阿哥,现在先带大家去睡觉的地方!”
月看了一眼鼻涕虫,瞪大眼睛道:“什么?青铜阿哥!难道你要我和他们睡在一起吗?”
“啊,”那个被叫做“青铜阿哥”的蛊师抓抓脑袋:“当然不是,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
几人在青铜的带领下,走到了离入口不远的一排房间,柏和鼻涕虫,以及那个被成为山楂的男孩子住在一个房间,而月则被安排在了他们隔壁。
青铜走后,鼻涕虫看着狭窄的床嘟囔道:“为什么我们要睡这么小的床,而月可以一个人一个房间。”
山楂一副精于世故的样子道:“人家是阳少的妹妹,火山家族的大小姐,你凭什么和人家比。”
鼻涕虫愤愤道:“火山家族有什么了不起?”
“你个白痴虫!火山家族可是我们麒麟峒最大的家族。据说他们家族掌族人的蛊术根本不在麒麟峒的族长之下。”山楂似乎了解得不少。
“那为什么火山家族的人不是我们部族的族长?”一直没说话的柏突然问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一提到阳少,柏心里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和阳少之间,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敌意。
“这个……”山楂貌似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挠挠光秃秃的脑袋道:“我也不知道。”
柏扫了一眼山楂和鼻涕虫,有些失望的吐出两个字:“睡觉!”
“哦……”柏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般,鼻涕虫听到之后,顺口就答应了出来,爬上了床。山楂虽然没有像鼻涕虫那么听话,不过也下意识的避开了柏那种让人感到心里发冷的眼神,嘴里有些不服气的咕噜的两句,爬上了床。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柏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手掌一张,一团血红色的雾气,开始诡异的绕着他的手掌不断的流转起来。
如果此时别人看到柏手上的这团血雾,一定会大呼出声。因为这种血雾,是一种被称为“血影”的炼蛊手法,这种手法只有都刚部族的才会修炼。
手里玩弄着这团血雾,柏的心思回到了昨天晚上。几年来,柏一直都经历着的同样的夜晚。
昨晚见到那个神秘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向往常一样让柏练习他传授的那些蛊术,而是看了柏好一会才说道:“孩子,明天起你就要去族长祠堂学习蛊术了。虽然以现在你的蛊术来说,那里学到的东西已经不能带给你多大的用处,但是有一条是现在的我无法传授与你的,那就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柏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那个神秘人有些亲昵的摸了摸柏的脑袋,才叹口气道:“你还是这么不爱说话,也许是这几年来,你没有机会和同龄的孩子们交流吧,你那个傻呼呼的阿爹,又怎么会知道该如何教导自己的孩子?虽然我知道该让你走什么样的路,但是我能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柏终于问了一句:“我和别人不同,为什么?”
“孩子,现在告诉你这些还太早。但你要知道,虽然你和别人不同,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会被人当成异类。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以后将会有两条不同的路让你去选择。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尽量使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记住了么?”
柏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希望你暂时忘记我教给你的这些东西。也就是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会我教给你的这些蛊术,你能做到吗?”
柏还是点了点头。
神秘人满意的点点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了。这个东西,你把它收好,如果别人问起,这就是你的蛊!”说着,神秘人递给柏一团黑乎乎的物事。
就在柏刚接过那团东西的同时,那个神秘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指,指尖在柏的掌心划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血迹顺着柏的掌心流出,滴进了那团黑乎乎的物事中。那团巴掌大小的东西像是面团一般软乎乎的,柏的掌心里流出的血液,似乎被它完全吸收了进去。
“这是什么部族的蛊?”虽说在神秘人那学了不少蛊术,但柏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忍不住问道。
“这种蛊不属于任何部族,它的名字叫‘太岁’。但你千万不可让别人知道。”神秘人道:“既然你现在在兽蛊部族,那就让它先化成一只小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