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从自己说要二人分这姐妹俩时便猜到了这个结果,但这于他大计无损,他也不再计较。他点了点头,向殿中的朴善妍道:“还不谢太子殿下的恩典?”
善妍看了一眼身侧的妹妹,似是十分不舍,善惠也目光依依地看她,但她还是上前一步,跪下道:“奴婢叩谢太子殿下垂爱。”
慧珏自然明白李贤的意思,他选这位朴善妍实在是无奈之举。慧珏向阶下招了招手,道:“你上来让本宫瞧瞧。”
待善妍走近前来,柔顺地跪在慧珏身边时,一缕幽幽的淡香飘入慧珏的鼻中,这香气闻来丝丝缕缕,似是配香众多,连慧珏都只能辨识十之三四,想来是新罗之物。
慧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用削葱根似的手指轻挑起她的下巴道:“生得倒很齐整,你就先跟在我身边学学规矩吧。”
这一句正入李显彀中,他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嘴角掠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而这一切却没有逃过婉儿的眼睛,她不知这位城府深厚的英王殿下到底设好了怎样的陷阱,在等着他的猎物。
众人又闲叙了一回,李显便要告辞,李贤留他用饭而不得,只得送他出了殿门,目送他离去。
李显回到英王府,阮文鸾早就在屋里等着他了,只见这阮文鸾生得七分英气,三分妩媚,容色虽不算极美,却有着寻常女子少有的气韵。其实她出身武将世家,兄长阮文竹是李显的心腹侍卫,自己也精于骑射,否则她若没一点过人之处,又该如何与有着惊鸿之姿的柳柔嘉在王府里平分秋色呢。
阮文鸾见李显带着朴善惠一同回来了,奇道:“怎么,太子殿下竟没全收下?”
李显斜倚了软榻,姿势慵懒而闲适,可他嘴中说的话却是句句算计,“是,他爱惜名声,我也不好勉强他,只是没有留下善惠实在有些可惜,看来我还是高估了六哥的深情啊。”
“其实她们也都一样,只要把人送到太子妃身边就行了,何必计较长得像不像官良娣呢。”
李显微一点头,忽然问道:“紫云呢?你可安置好了?”
文鸾睨了他一眼,嗔道:“妾身敢不安置好么,这位尚姨娘可是了不得,干系重大,她就是掉了一根汗毛我都担待不起。”
李显笑着坐起身来,全然不顾朴善惠就在近前,拉了文鸾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吃她什么醋呢,我不过是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再说我若不是看重你,也不会让你打理这府中上下了。”
文鸾别过头去道:“那是因为柳妹妹身子弱,你心疼她,却把我当成丫鬟使唤呢。”
李显趁她不备,在她光洁白皙的侧颈上深深吻了一口,然后就笑着不说话,只是看她。英王府的丫鬟们早已习惯了,朴善惠却是羞得面红耳赤,文鸾见状向着屋里的丫鬟们斥道:“还不带她下去休息!”待众人都散了之后,文鸾才咬牙切齿地道:“你再这么不正正经,我就恼了。”
“好好好,我再不敢了,”李显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正色道:“我昨天晚上和你说了一夜,你可听进去了没有?“
“我自然听进去了,别说她尚紫云是王妃姐姐留下的陪嫁丫头,就算她是个寻常丫鬟,就凭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得照应她周全啊,”顿了顿,她笑道:“再说,咱们府里可不比东宫,勾心斗角的阴气太重,孩子自然也就难生养了。我与柳妹妹虽时常斗嘴,却从没有过坏心眼,我们也都记着王妃姐姐对我们的好呢,尚紫云在府里养胎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显听了没有讲话,过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道:“但愿这一胎是个男孩吧,这样也就不枉我今日在东宫里遭受屈辱了。你知道么,我今日差一点就要和他们说:我的侍妾也有孕了,但我又害怕这一胎只是个女儿,是空欢喜一场,徒惹人笑话。其实我是喜欢女孩的,你看咱们的仙茗,多可爱,可是若没有儿子,我就争不过他,争不过他,就只有任人鱼肉。”
文鸾看李显已微微有些失态,忙轻抚了抚他肩膀道:“咱们不说丧气话,仙茗已嚷了一早上要见父王,我带你去看看她吧。”
李显扯出一个笑容,站起身来道:“好,见见我的宝贝女儿也好,这样自然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这边李显去了,慧珏便吩咐宫人领善妍去她宫里休息,待善妍走远了,她冷笑道:“七弟何时这样有心了?他是存心嫌咱们东宫不够乱,什么卑贱的女子都敢送过来。”
却听殿外遥遥地传来温雪殊柔美的声音,“娘娘慎言,妾身倒无所谓,只是当心两位承徽,三位才人心里不痛快。”声毕只见她同纪、沈两位承徽已走了进来,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且一言不发。
婉儿暗叹雪殊手段高明,慧珏明明只骂了朴善妍一个人出身卑贱,可却生生被她说成把在座除了太子都骂了个遍。其实两位承徽的宫人出身再寒微,也是良籍女子,唐合欢与凌霜更算是是小家碧玉,温雪殊虽出身商贾,但到底家中富裕,可能在座的只有她是贱籍出身,连母亲都仍在掖庭宫服苦役吧。想到这,婉儿不禁低头苦笑。
慧珏暗骂雪殊狡猾,嘴角却挑起一个妩媚的弧度,“母后是天下女子之极贵,她挑的人错不了,更不会卑贱,她儿子挑出来的可就未必了。”
雪殊自然能听出她的一箭双雕,她只觉得备受羞辱,血往上涌得厉害,几乎要站立不住。她抬眼看李贤,不出她所料,李贤是从不把这些女子间的唇枪舌战放在心上的,只听他道:“你们三个怎么来了?”
雪殊忍着头痛,笑着施过礼道:“妾身们等得久了,就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李贤摆了摆手道:“能出什么事,咱们还是先回光天殿去吧,我还要好好款待三位才人呢。”
席间觥筹交错,言谈颇多,待到杯盏饮尽时,话也就说的差不多了。慧珏见雪殊从始至终几乎就没说什么话,也没吃什么,有心敲打敲打她,便吩咐红绫道:“本宫瞧温昭训什么都没吃,你一会儿吩咐底下的掌食做一盏牛乳核桃酪给她送过去,让她们多放些红枣,好好给温昭训补一补气色。“
温雪殊不知慧珏打着什么主意,道:“妾身昨日有些积食,是以没有胃口,只要清清静静地饿两天就行了,实在无需娘娘操劳。”
慧珏道:“是啊,温昭训好静是好事,可总待在屋子里怎么行呢,身子憋也要憋坏了,每日多走动走动,筋骨也能舒缓些,这身子若调养好了,才好为殿下开枝散叶啊。“
雪殊一听这些话就浑身不舒坦,忙道:“妾身吃就是,多谢太子妃娘娘挂怀。”
慧珏挥手让红绫去了,扭头向李贤道:“近来事忙,我也没空去看光顺,饭后殿下同我一起去看看这孩子吧。”
这李光顺就是那个李贤膝下唯一的,官良娣拼了命给他生下的儿子,其实慧珏本是把这孩子带在身边抚养的,但她到底年轻娇贵,养了一个多月便不堪其苦,不过才叫苦了一两句,就让温雪殊钻了空子,说她嫡妻事忙,不该如此操劳的。好在雪殊劝李贤把孩子交由乳母抚养是为了不使这孩子成为嫡妻养大的庶子,将来高自己的孩子一头,待光顺真正到了乳母身边后,雪殊也就没再多说多做什么了。慧珏虽然不抚养光顺,但却是常常去看他的,打心眼里对他疼爱得不得了。
李贤也好久没去看他了,因而点头道:“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