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打工远比我想象的要容易,根本没有那么复杂,用一句话来说,玩着玩着,就干完了。
总之,暑假算是过去了一半。
我拿着一个月的工资,和狄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回到家躺在床上,又想起了那个老人。
又一次遇见他,那会他还算正常,跟我说了一段长长的话:我相信对世界真正的理解是从认识自我开始的。我们习惯于轻易地对世界发表评论甚至指手画脚,却往往对自己复杂诡秘的内心世界漠然置之。也许,在听到黑暗中灵魂孤独的呐喊之前,我们对世界一切自以为是的理解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自我永远是通往世界的必由之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卢梭的《忏悔录》永远是我心中一部不朽的著作。
当时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
低头叹上一口气,拉上被子开始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出去倒了一杯水,路过夏冕的房间,又听见他在给夏泠讲故事,不过这次好像是……内涵鬼故事?于是我停下脚步,喝了一口水,听着他讲。
“夜归,前方有一疯子,穿着很整洁的黑色中山装,戴着眼镜,走路摇摇晃晃,边走边朝地上吐着吐沫。觉得挺有意思,就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纳闷他哪来的如此多的口水,能让他吐个没完。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背后,路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散在淡淡的夜雾中,他处在可见范围的最边缘。
“疯子是最接近人类的一种生命体,并不是我的歧视,未知是最令人恐惧的,而疯子的行为就是大大的未知。他可能会向你笑,笑个没完,可你并不知道他为什么笑,所以那笑容可能是阴惨惨的。我能想象那个背影脸上带着的笑容,我感觉我可能在尾随一具尸体,一具可以行走可以吐吐沫的尸体。
“他骤然停下,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我硬着头皮前进,不想让可能在阴影中注视我的人认为我胆怯,我在逃避心中的恐惧。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在心底祈祷他能尽快继续前行,不想等到与他擦肩的那一刻,看到他阴森的笑。
“终于,他又开始行走了,还是那样歪歪扭扭,还是没完没了的吐着吐沫。我突然想看看他要沿着这条路走到哪里,于是就没转弯去走我平时走的那条路。
“他又停下了,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就像真的死了一样。他是在等待我们的距离拉近!我放慢了脚步。
“可能他觉得失望了吧,他又朝前走了,我开始后悔跟着他,恐惧逐渐蔓延到我的全身。这世界,鬼并不吓人,因为没几个人真的见过。吓人的是具有人类外形的某些东西!
“他在通向我宿舍的路口转弯处又一次停下,再一次等待我们之间距离的拉近,因为我放慢了速度,距离有些远,所以我有恃无恐,他再一次失去了耐心,直直的向前走去,我转了弯,吐了一口气,为我的行为和恐惧感到无聊,我竟然会尾随一个疯子,竟然还会害怕。
“‘跟着我走好像很有意思啊,那么,现在换我跟着你,你要小心了。’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宛若晴天霹雳。
“于是,他永远出现在我的身后,甚至每晚的梦中。”
“啊!”屋内传来夏泠的惊叫声。
我则挠了挠头,这个……所谓的鬼故事很可怕吗,为什么她吓成这样?
笑了笑,回去继续睡觉了。
那时候的生活,会是这样吗?
近乎完美的家庭。
还是睡不着,偷偷溜出家去了一趟冰蓝畅饮吧。现在,也只有这样的地方能给我安慰了。
从畅饮吧出来已经是半夜了,摇摇头,看看腕上的表,准备往家里走,忽然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我的视线。
那黑白照片上的笑脸依旧。
讣告:
我校法律系教师吴中华同志因病于2012年11月16日在医院逝世,终年72岁。
吴中华同志于1940年8月出生于S省K县(现C市K县)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自幼勤奋好学。1959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西南政法学院,196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63年毕业后分配至我校法律系工作。吴中华同志在特殊时期期间受到不公正待遇,特殊时期后得以平反。
吴中华同志一生热爱社会主义祖国,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忠于党和人民的教育事业,兢兢业业,勤奋努力,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为我校的建设贡献了毕生精力,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让我们学习吴中华同志的高尚品德,继承他无私奉献的伟大精神,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贡献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吴中华同志的遗体告别仪式将于八月十八日下午三点在市殡仪馆举行,望生前好友及同事准时参加。
我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
大半夜回到家,夏冕和夏泠已经睡了,我心里只剩下无尽的空虚。躺上单人床时,一股无助的感觉刹那间将我击倒。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生活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的目标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不能换种方式过日子……那一刻我像一片小小的树叶,在时间的河流上盲目地漂浮。我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儿,更不知道将漂向何处。
我眼前立即浮现出去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在这个世界的巨大的手掌之下,老人单薄的身子不屈地扭动着,仿佛还要和这个世界作最后的抗争。如今他终于解脱了。愿所有的冤屈都能化作他在抵达天国时的一丝微笑。
我闭上眼睛,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