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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伊人,步步生莲

普陀山,伊人洞。

绿树荫林,鸟语花香,莲花座上,伊人静养。忽然间,一滴水珠从莲叶中滑落,滴入了平静如画的池塘中,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随着涟漪越来越大,伊人柳眉轻皱,凤眼微张。又过了一会,伊人缓缓起身,从莲花座上走了下来。只见伊人走近竹林,随手抄了一个竹子,玉手轻轻一拂,竹子便成了竹篮。伊人又走回池边,用那竹篮舀了那么一勺池水。手再那么轻轻一招,一朵白里透红的玉莲便飘到了伊人的手中,伊人将花别在头上,一步步地向桃源外走去。

伊人来到了人间,来到了原先那五指山。五指山现已碎成了大小不一的块块瓦砾,根本不复原先那恢弘壮阔的雄伟了。伊人赤着脚,走在这片瓦砾当中,不一会儿,伊人在一处不起眼的石堆上停了下来。

伊人一摆手,石堆便仿佛有了思想一般,自觉地分开到了两旁。瓦砾渐渐清空,石堆下面埋着的是一棵树。准确来说,是一截树桩。

伊人再度皱眉,他/她把脚往地上那么轻轻一踏,一个矮胖老头便毕恭毕敬地出现在了跟前,点头哈腰。他/她向老头询问了几句,老头怎敢不答,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知,从几百年前自己就任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天昏地暗,其中还斗胆说了不少自己道听途说来的八卦。

伊人却也不打断,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听,待那老头说的口干舌燥了,才道一声谢谢,转身西去。

路上,伊人在林中又看到一片瓦砾,瓦砾中尽是些锅碗瓢盆,薪柴油盐。伊人轻轻扫了一眼,然后继续前行。

走近了一个小城镇,伊人低头想了想,身形变幻做了一个样貌平凡的中年农妇,手提着竹篮,里面装了些蔬菜水果,头上的莲花也变成了不知道哪里采来的野花。

她走向了城门,却被一个官差拦住,问了三个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三个极难回答的问题,所以她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她觉得无法解答,于是她从篮中掏出了几个杂果,笑着递给了那官差。那官差得不到答案,有些不满,看着那杂果皱了皱眉,但还是收下,手上却又从那篮中再拿了些几条青瓜。官差把青瓜往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好一条又甜又脆的青瓜!官差满意地笑了,摆摆手示意让农妇通行。

农妇进了城,却是没有急着去买卖,而是又变作了一个矫健的汉子,四处闲逛。他走进一间客栈,点了些酒菜,又吩咐小二给他留一间便宜干净的客房,然后起身离开。大概半天不到的时间,他的足迹踏遍了整个小镇,最后他停在了一个规模不大的马市前。这小镇中自然没有什么好马,然而那马商的热情介绍还是让他忍不住买下了一匹枣红色的瘸脚马。马商口水飞溅,夸耀这马血统纯正,性格温顺。收下了钱,马商还补充道,这马呀,还是老马好,毕竟老马方能识途。汉子很满意,于是翻身上马,扬尘而去。马商在后面看着,心里想着,嘿,真是个**。马商低头数着钱,突然间好像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可是看着那马矫健的背影,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他驾着马,很快就回到了客栈。待他把马安置好,时间已经是黄昏了。他仰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到客栈中点了几杯酒,几盘小菜,一边吃一边侧耳倾听。客栈中有嬉笑,有嚎叫,也有争吵。有人大笑着拼着酒令、大声地猜拳,有人举着一张画像询问大家是否见过一名俊俏公子,还有的人一言不合便刀戈相向。客栈中的人有的吃饱了便上楼去睡了,有的吃饱了还要去寻些乐子,还有些吃饱了还想要继续赶路。人们来来往往,他独坐其中。

小二们感到有些不满,这家伙,才点了些劣酒小菜,就这么坐了一整晚,几番暗示,还不肯离去,真是个神经病。小二们下定决心,这家伙,要是打烊了还不走,我们便撵他出去。还好,还未到打烊,等到最后一伙商贩笑嘻嘻地走出门去的时候,他便自觉地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小二整理客房时,看到的只剩下整洁的床褥。

而在官道上,他徐徐前行,一边走,一边聆听万物的声音。那道旁的老树,原本浓密的绿发被西风吹落,宛如一个秃顶老汉。伊人将叶子捡起,还给老树,一瞬之间,凄凉的古道变得绿意盎然。

再走几步,一只瞎了眼的兔子飞快地跑着,不小心竟是撞上了一株老树的树根。兔子的脖子扭曲着,奄奄一息。伊人看着,于心不忍,上前将兔子抱起。伊人左手抱着兔子,右手抚摸着它的毛发,粗糙污浊的毛发变得越来越柔顺、干净,兔子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伊人将兔子放在地上,兔子兴奋地上蹿下跳。伊人看着笑了笑,从篮子中掏出了一根胡萝卜,喂与兔子。小兔子双手捧着胡萝卜,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原本浑浊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看来再也不会一头撞上那树根了。

伊人将兔子放生,兔子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着,却只看到一道背影。

那背影继续在山林溪水间穿梭,时不时扶起一棵枯树,又时不时救起一条落在岸上的小鱼。他/她听着生灵的诉求与感激,稳步前行。偶尔几个有灵性的动物,准备了丰富的餐点邀他/她享用,他/她也不拒绝,席地而坐,吃着蔬果,喝些山泉,继续倾听。

伊人且听,且行。他/她登上一个山头,放眼望去,却看到了远处一片火海。伊人远眺,火海中有一座观音院。他/她微微皱眉,然后从山上一跃而下。山不高,但足以让一切敢于挑战它的人摔得粉身碎骨,然而伊人却没有香消玉损。只见他/她的脚下生出朵朵雪白的莲花,就像云一样,一样的白,也一样的飘。脚踩在莲上,莲托住脚跟,伊人就这么步步生莲,拾级而上。数座山的距离,化作了无数片莲花的距离,很快,他/她就来到了那燃烧的观音院前,准确来说,来到了那依稀可见的观音座像前。

院中的和尚早已经树倒猢狲散了,除了瓦砾和火焰之外,什么也没有。伊人叹息一声,走上高处,将手中的竹篮往上一抛。竹篮打水,一场空。竹篮中的水,自然地留了下来,化作一滴滴水珠,四散开来,像是一场不大的雨。

这火,不是寻常的火,而是被黑店坑杀的灵魂的愤怒之火。别说是这种微微细雨,即便是雷霆暴雨,也不一定能浇灭。然而,这雨虽不大,却更加不同寻常。怒火被水滴一浇,瞬时湮灭,而那水滴也随之汽化,载着愤怒的灵魂飞上天去。一滴,两滴,千万滴,虽然是不大的雨,但也有千万滴水滴,那么,便能浇熄千万颗火种。

不一会儿,篮中的水便洒光了,而这山间的火,也尽数熄灭。伊人手一揽,将竹篮收回,篮中的水已经不剩多少了。他/她平静地扫了一眼,正要离去,却又突然停住。他/她再度一扫,目光停留在了一处平地上。

那块平地和别处不同,表面略微有点凹凸不平,然而,这种凹凸不平并不是因为瓦砾堆积而成,而更像是被烧成了这幅模样。伊人走近平地一看,发现四周还有符文的痕迹,虽然暗淡斑驳难以辨认,但他/她仔细一看,还是辨认出来了,那是“兑阵”。

伊人环绕着兑阵的遗迹打量了一番,然后对着阵中结了个手印。阵中央坚硬的土地顿时爆裂开了,地表一层层剥开,最后,只见中间露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熊猫。

小熊猫蜷缩在中,生死不知,但是那昏睡中的小巧样子着实惹人怜爱。伊人看着小熊猫,笑了笑,从篮中捏出了那么几滴水,滴在小熊猫的身上。

可能是因为被水打湿,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小熊猫动了动身子,用指甲大小的熊掌挠了挠身子,表示不舒服。

伊人看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她把小熊猫轻轻地放入了篮子中,神态举止就像一个慈祥的母亲。

实际上,他/她就是这人间千万人共同的母亲,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因为他/她耐心地倾听世人的抱怨和喜悦、失望与憧憬,并且尽其所能地帮助每一个人,就像一名母亲应该做的那样。

因此,世人亲切地称呼他/她为观音菩萨,是谓观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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