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偶尔稀稀落落说笑着的人群,给本来沉寂的夜晚带来点生命的气息,我沿着街边快步走着,低头,昏黄的路灯下扭曲了的倒影,在人群中嬉戏欢闹的时候,我们的大脑是简单的,所有的思维都会集中在当下热闹的七分钟,可我们总在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时候脑海里却翻云覆雨的开始怀念或者遐想,夜晚给这种遐想一个不能再合适的环境,同时也给了我们悲伤的怀念一个不能再合适的颜色.世界暗淡的时候我们往往静静地,看着空中漆黑里点点星光,我们不由自主的变得惆怅,也许夜晚对于许多人就是用来失眠罢了.
快步走到浩然家楼下的时候看到他家阳台的灯依旧亮着,莫名的心安一下,浩然的父母不会这么晚还没有睡觉,浩然肯定是在家了.我站在楼下打电话给浩然,我不想唐唐突突的跑上去敲门,我似乎有些害怕,我怕看到那几个人按耐不住心里怒火,我对他们是一种绝对的厌恶,厌恶不是因为他们本就带着的流里流气,我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流里流气的人,没有资格因此对他们产生不满,我只是不想看到身边最好的朋友深陷在这份流里流气里,却也还不知所谓的不断激发自己兽性的一面.人往往是这样,自己本就处在一个似人非人的状态,却因此极其不愿意身边的人变成这种状态.
打电话给浩然依旧没有人接,无奈之下我只有缓慢的爬楼,我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可我从门缝里依稀看到里面的灯光,又接着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我站在门口再一次打电话给浩然,电话刚响那边就接了起来.
"浩然,你在家吗?我在你家门口,开门."
浩然不耐烦的回道:"子潇,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我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在这种时间,在自己的家门口拒绝了我,我缓缓说:"我来不是为了管你,我也管不了你,慕嫣找不到人了,来问问你."
"我和她的事情也不需要你管,你也管不了."
"她和你在一起吗?如果是的话让她打电话告诉她奶奶,就说她喝了点酒睡在唐学家."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余,或者说自己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在这样一个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的时候.
过了一会,门慢慢被推开一条缝,接着就不动了,我站在门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里面轰隆一声,我猛地拉开门,看见浩然坐倒在刚进门的地上,衬衣像是被狠狠的撕开,上面的几个扣子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裤子上依旧遗留着吐完以后的痕迹,看我进来,浩然猛的扑了过来,抱住我的腿,大声的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
浩然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我看着门廊一头开着的门里微弱的灯光,我似乎听到有人哽咽的喘息,我愣在那里,低头看着紧紧抱着我腿的浩然说:"松开!"
浩然没有动,从抽泣变成了哀嚎,急速重复着同样的话,一遍又一遍,这些话像是在我的脑海中炸开的花,把每一个字留在一个角落里,像是一幅图画,被撕碎,狠狠的撇开,你看着撕成碎片的纸张在面前飘动,你抬起手去触碰,却一片片的飘散开来,抓也抓不到,那是一种痛,那种左心房颤栗着,把一个有力的脏字别再嗓子眼却吼不出来的难受.
我抬起头,看着那扇门里微弱的灯光,昏昏暗暗,我静静地说:"徐浩然,松开."
浩然一动不动的赖在那里,倒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他哀嚎着,那种哀嚎像是一种宣泄,却在宣泄中夹带着祈求,他依旧不停重复的同样的话,同样的让我想要撕碎他的话.
我狠狠的将他踹开,径直走到那扇门口,慕嫣平平的躺在床上,依旧在沉沉的醉意中,我走近想要抱起她,却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淡蓝色的床单上滴滴点点的血迹,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飘在那片淡蓝的空中,他们在空气里飞翔着,慢慢的盛开,一瓣一瓣飘洒开来,粉红的花蕊渐渐地露出小脑袋,像是泛着光的珍珠,带着淡淡的哀怨.
我闭上眼,沉沉的跪在地上,眼泪不知不觉的在我脸庞上滑动,我抬头,看着眼前依旧熟睡的生命,一切变得空白,像是整个世界失去了颜色,我突然想起七年前,她坐在我的身边,问我:子潇,右手和左心房到底有多远?
我依稀听到门外断断续续的抽泣,慢慢的缓过神来,站起身,系好慕嫣胸前的纽扣,缓缓的卷起那条淡蓝色的床单,把她静静的包裹起来,我不敢看她的脸,却忍不住注视着,她似乎沉浸在一个甜甜的梦里,嘴角依稀的微笑.我抱起她走了出去.
浩然抬起头看着我,看我从他身边走过,哽咽着说:"对不起"
我没有回头,有脚轻轻蹬开面前的铁门,回道:"你对不起的是她,和你自己."
我就这样抱着慕嫣,静静地走在街上,忘记了时间,忽视了身边偶尔走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忘记了自己从哪一条小道绕回到慕嫣家门口,远远地看着高博依旧站在那里,紧张的张望着.高博看到我,跑过来,看了一眼我怀里的慕嫣问道:"怎么了?你在哪找到她的."
我收拾好心情,抬起头,镇定的看着他说:"没事,她喝多了,被浩然带到他家去了,睡着了."
高博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疑问.
我说:"别愣着了,打电话问问唐雪家有没有人,带她先去唐雪家睡一晚上."
高博愣了许久,拿起电话又放下说:"算了,这么晚了,要不去我家吧,我爸妈肯定早睡觉了,没事的."
我说:算了,我家里没人,你快回家吧,我带她去我家."
高博想了想说:"这么晚了,我也不回去了,去你家吧."
我们一路沉默,高博没有在和我说一句话,也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只是静静走在我身边,偶尔看一眼慕嫣.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三点多,我把慕嫣放到自己床上,那一条被子给高博让他睡在客厅的沙发,高博拿着被子出去的时候我急急忙忙的拿开那条淡蓝色的床单,塞在了自己的衣橱里.我知道,如果高博看到这一切,他和浩然便会一生不共戴天.
安顿好慕嫣,走到客厅的时候高博坐在沙发上,手里叼着一根烟问我:"你家有酒吗?拿瓶好酒来让我喝喝."
我没说话,翻出一瓶白酒,放在桌上,高博拿起玻璃杯倒满,少半瓶白酒被他一口干了下去,然后回头看着我说:"你不要骗我."
我拿起桌上的酒,倒满两杯,一杯递给他,干了.
我们就那么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的坐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