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腥咸的味道,刮过鼻尖流入鼻翼进入身体中。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和陈曼婷青梅竹马,我们两家离得很近,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齐天意的表情带着怀恋,可想而知那段时光对于他来说很幸福。
“曼婷在她高中送到国外,那时我没有选择陪在她的身边,是我最大的错误。”也许这是个转折点。
“在国外的那些年,只有她一个,父母不经常在她身边,语言也不是特别通,旁边又没有一个熟悉的同学,她渐渐变得孤僻,心理上也渐渐产生问题,后来被心理医生检测出是得了抑郁症。”他看着远方,眼里似乎有着她那时的感同身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苏源问。
“是她回到国内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时她高二,情况越来越严重,她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学校建议她停学治疗,每次都在以为她快好时病情却突然更加严重。”
“她的父母心力交瘁,两年后她被送回国内,而她在国内惟一愿意认识的并与之亲近的就是我。”他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虽然那时我很伤心她生病了,但也莫大的欣喜的是她只愿与我亲近。我默默地陪着她,我甚至傻傻地认为如果她病了一辈子,那我就守护她一辈子。”这单纯的心愿有多少年少的人都曾有过。
海风吹起,溅起无数飞沫,又渐渐退却于黑色的海洋里。
“当我要去读大学时,曼婷还不能正常的上学,我许诺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她,走得那天她哭了,像个小女孩一样哭得稀里哗啦。我大声地笑着说,你快快好起来,就可以和我一起读大学了。”他的眼睛隐约带着泪光。
“她点了点头。我还记得她当时的模样真得很乖很乖。”
“她现在看起来也很乖。”苏源打趣道。在某些时刻陈曼婷看起来确是乖乖女的样子。
齐天意一瞬间抿起了嘴,他的脸收紧于一起,看起来有莫大的愁苦。苏源知道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他将自己隐藏于黑夜中。
“我们虽然每天都会打电话,我也渐渐感觉她变得不一样了,病情慢慢好转起来。我应该为此高兴的。”
苏源从石头上站起来,他看见泛滥于海洋中的层层光亮随着排排的海浪颤抖散开,像个打碎的玻璃瓶般。
他接着说。“但她有着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捡起沙里的鹅卵石丢入水中,溅起的水花相比于飞溅的白沫很小。他站定有继续叙述着。
“我第一次发现她不同的地方是,在一次聚会时,她喝醉了,在车上的她突然又像无比清晰的模样,她口里喃喃念着奇怪的段落,像是巫女的咒语。”
“在第二天我曾问过她是否记得喝醉时发生的事,她说不记得,我问她的抑郁症在哪里治好了,我知道我不应该问得赤裸裸。但我想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鞋里渗进了许多沙子,他们干脆脱了鞋,冰凉带着湿意的沙子一下子裹住了脚。
冷,寒冷。
“她支支吾吾地一直没有说清楚,直到某一天在一家酒吧里,原本只是一场小争吵,她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样,陷入了绝顶的痛苦中,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那样的情态让任何接近她的一个人恐惧起来。”他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神情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远处海洋浮现的亮点仿若出海的渔船,它在黑夜里仿佛正经历一场奇遇,正与一条鲨鱼搏斗。
“她拿起桌上的酒瓶砸在那个人的头上,当时的我就在她身边却来不及阻止她。我最讨厌的不是她变成什么样子,而是我对于保护她无能为力。”
“之后我千方百计地试探她,费了两年她才慢慢告诉我她遇到什么,她在一个网站找到了一个团体,这个团体给予她新的信仰,才让她走回正常的路。她在说她的信仰是神情狂热,就是个极度的狂热分子。我不知道这个团体是好是坏,但总算是让她走回正常的路。
但是其潜在的变化和极度的狂热让我觉得有某种危机,我想我可以和她一起进入这个团体,去陪伴保护她一辈子。
她对她的信仰看得极其重要,重要到她随时都可以为其贡献一切,也自然极其谨慎地保护它。她不轻易让我了解,也更不会带我进去。
我废了很大的功夫很长的时间才让她答应,她带我来到这里。此后的每次聚会我都会来,因为我知道她会来。”
苏源这才明白齐天意看到她带他来时为什么惊讶了,他有些无措道。“大概是因为我们在一所大学的缘故,她才带我来。”她对他很信任,他自己也搞不懂她的这份信任为何这般强烈。
齐天意轻笑一声,“也许是你这个人挺特别的吧。”
苏源抓住一把沙子,又让其从缝里慢慢流失。他好笑道,“有什么特别的,衰仔一个。”
自醒来为止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
“嗯。”齐天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用什么词更能准确表达,“纯粹与矛盾,对,对。”
他像是为找到合适的词雀跃,随后他又解释道。
“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这个人非常地纯粹,剔透的像水晶般,让人无法不去相信你的话。但就是这样又让人觉得矛盾,矛盾于总是身处黑暗之中。也许越是这样的纯粹才越吸引最深的绝望。”
他后面的话语嗫嚅着,消散于腥咸的海风中。
苏源看见他此时略带迷茫的看向前方,他只是看着,没有焦距。
苏源带着略微嘲讽地笑着,他纯粹,是因为涉世不深差不多,他矛盾,是因为肉体和精神不符吧。他懒得去反驳,他还不懂自己真正的特质。
“你知道那件事吧,关于尸体失踪的事。”他良久从空白中抽回问道。
空气中的腥味愈发重了,浓重的味道钻入鼻孔,让人恨不得屏息。
苏源点了点头。他试着屏息一会儿终忍不住又大口呼吸着。
“那你怎么看。”他问道,有时候某些直觉可能无比准确。
“像雾样笼罩着。”苏源摇了摇头。“但雾散后必定是黑夜。”
“说不定像这样的黑夜呢。”齐天意背靠着沙滩,看着天空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