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夏匆忙回到林家,换上之前从安家带出来的丫鬟服饰。在娶亲队伍正要出城门时花夏跟上了。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花轿旁边,连竹满脸惊讶道:“怎么是你?”
“我毕竟服侍过小姐一场,现在来送送她。”花夏气息不稳道。
连竹知道轿子里的不是安玉雪,本来满心忐忑不安,现在看花夏来一起通行,心里倒安宁不少。于是她看着花夏欣喜道:“那我们便一起上路。”
“嗯。”花夏应声点头,去到轿子的另一侧。
品香一身对襟锦缎红装,布带束腰,头上盖着绣着鸳鸯的红布盖头,半隐在衣袖下的手正握着一把剪刀。她听到是花夏的声音,心里微动,把剪刀放在一边,掀起盖头的一角,又稍稍掀开小布帘。
花夏转脸看过来,刚好与她四目相对。花夏明亮的眸子闪动,坚定地看着品香,似乎想让品香放心。品香猛地放下布帘和头盖,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心里是暖是酸说不清。她默默地在安家十几年,不常与其他下人往来,孤身惯了,从没体验过花夏如今让她感受到的这般情谊。想是心暖这一刻,心酸那十几个年头。
轿子一晃一晃继续向前走,出了城门,渐渐走进荒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花夏看时机差不多到了,再走便离来安城越来越远了,刚好此时娶亲队伍停下休息。花夏暗暗瞅了瞅四周的环境,心里想着只能往右面树木茂盛杂乱的地方逃跑,虽然危险,但被抓住的可能性较小。
花夏拿了饭菜掀开轿门进去,坐到品香旁边。品香拿掉头上的盖头,脸上已是安宁平静。她拉起花夏的手,慢慢道:“花夏,谢谢你。你这样对我,我已很满足了,你回去吧。”
花夏眉头一皱,然后故意扯着嗓子大声道:“小姐,你可不能不吃饭啊,这还要走很久的路,会饿坏的。”然后立马放低声音道:“品香,你别说了。我既然跟了出来,便不会让你去承担安玉雪创下的祸。”
品香看着她,不知再说什么好,她从没见过花夏这般的女子,那么勇敢。花夏把饭菜送到她面前,看着她道:“来,先吃了,待会才有力气逃跑。”
品香吸吸鼻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又突然笑了,心想道:不管结果是什么,她都得试过。她接过饭菜,大口吃起来。花夏也笑了,伸手拿起品香另一侧的剪刀,藏进袖子。品香脸蛋一红,没说什么。
花夏拿着碗筷出了轿子,把碗筷给了男方家的下人,对那人道:“小姐要出去方便一下,我陪她去那边的树林,去去就回。”
那人看着花夏道:“可是新娘脚不能碰地,如何好下轿?能否再撑一夜,明早便差不多到地方了。”
花夏狡黠道:“人有三急,哪有撑住的道理。您放心,我背我们小姐去,到地便落在这块软布上,碰不到地。”说完,花夏拿出一块红色软布。
那人犹疑一会,道:“我叫管事的来。”
那管事听后又叫来媒婆,对媒婆道:“您拿着这软布陪着去就好,也好帮个手。”媒婆应了。
花夏进了轿子,品香整理好衣服头饰,盖上盖头,小声道:“怎么好让你背我?”
“上来吧,我们时间不多。”花夏转身弯下身子。
品香满心歉疚,不大敢承受这份恩惠。花夏急道:“品香,别愣了,快点。”
品香吸了口气,趴上花夏的背。花夏背她出了轿子,往树林里去,媒婆扭着腰肢跟在身后。品香趴在花夏的耳边,不安道:“你背的动么?”
“没事,我常男装在外面玩耍,曾跟一个疯癫老道士学过点功夫,他说我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现在用来背你绰绰有余。”花夏带着点玩笑的语气轻松道。品香不自主笑了,心知花夏是在让自己宽心,心里越发感动。
进了林子,又走了一会,后面媒婆不耐烦道:“哎哟,行啦行啦,就这里吧。”说着她放下软布,铺开在地上。花夏把品香放在上面,长吐了一口气。媒婆看着品香道:“安小姐,您快点,我们可急着回去赶路呢。”
品香面色发窘,心想不会让她在花夏和这个妇人面前那个吧。突然,花夏抬手,猛地剁在媒婆的脖颈处。“唉?”媒婆眼睛一翻,倒了下去。品香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花夏伸手摘了品香头上的盖头,拿下凤冠霞帔,都扔在地上。品香头上只剩下一个素髻。花夏伸手扯掉品香的腰带,品香面色一慌。花夏道:“嫁衣裙摆太长,脱掉才好走。”
品香明白过来她的用意,连忙脱去嫁衣,只穿着里面对襟素裙。两个人踏着山石往山中快步走去,到处都是植物的凌乱枝桠,常勾到裙子。花夏和品香提着裙子,一步不停往前赶。品香跟在花夏后面道:“花夏,我们这是去哪?”
“先甩开娶亲的队伍再说吧,我也没出过城。”花夏看了看来时的路。
品香抿唇道:“你为何来为我冒这个险?”
“在安家便只有你对我,这我也看不出?我不能让你白白因为安玉雪送了命。”
品香想起刚才花夏在轿子里收起剪刀,如果不是花夏,想必她现在已经在花轿上动了手。花夏看着她道:“别愣了,赶紧走吧。现在虽是夏末时节,但晚上山中应该很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品香点头,跟上去。
娶亲队伍处,新娘迟迟不归,已派人去找。连竹猜想到是花夏带着品香逃走了,却不敢出声。不久,有人扶着媒婆回来。媒婆添油加醋讲了事情经过,哭丧着一张脸。管事的听后,愁容满面,娶亲路上新娘逃跑了,这是多大的耻辱。
天色黑尽,出去找寻的人都如数回来,其中一个道:“没找到人,天黑了,这深山中难免有什么野兽,我们也便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对老爷交代。”
管事的也不为难几位,对说话的男子道:“你现在即刻赶回安家,照情况如实说,看安老爷和安夫人如何反应。”
“如果安老爷责问我们弄丢了她们的女儿,向我们要人可如何是好?”男子道。
管事的思索片刻,道:“你把这个丫头一同带回去,让她做个证人,想她是不敢扯谎的。”管事的说着拉过连竹,连竹战战兢兢,浑身微抖,一句话不敢说。那男子带上连竹,拉了匹马,折回而去。
到了安家已是深夜,安府的喜庆未退,一片张灯结彩的样子,只是已无人烟。男子带着连竹下了马,走上前去敲响安府的大门。敲了一会,终于里面响起门闩拉开的声音,门咔吱一声开了。
一个小厮探头出来道:“这么晚了,什么人?”
男子碰了一下连竹,连竹会意,胆怯道:“是我,小姐的丫鬟连竹。小姐在路上出了事,现在我要见老爷夫人。”
小厮一听事态严重,看来人也确实是安玉雪的丫鬟,便连忙开了门。半夜惊起安老爷和安夫人,他们在正房见了连竹和来的男子。男子述说完所有情况,安老爷深皱眉头,道:“这可是实情?那玉雪现在岂不是身处险境?”
“是,所以我才会带安小姐的丫鬟回来禀报。”男子道。
安夫人看着连竹,疑惑道:“连竹,你说,玉雪逃跑为何不带上你而是带了品香?玉雪打小便和你较为亲近。”
连竹早已被吓得不知所措,现在再被逼问,心头一慌,扑通跪在地上。
安老爷正声道:“连竹,说实情。如有半字虚假,家法伺候。”
连竹连忙慌慌张张道:“老爷,您不用担心小姐的安危,跑进山林的不是......”连竹顿住,一会继续道:“那不是小姐,是品香。带品香走的是花夏,小姐还在城内。”
连竹简单说完,众人已知道事情的原委。安夫人眼神瞬间凛冽起来,安老爷拍了一下手边的桌子,怒道:“胡闹!”
连竹被吓得又是一哆嗦,忙道:“小姐说她不嫁,要品香替她。我们也劝不住,只能照办。”
安老爷缓了一会,想起了来的男子,于是道:“是我们教女无方,改日自当登门致歉。”
男子道:“既然弄明了情况,那我便回去禀明情况。”
送走男子,安家的人尽数醒来,无人在睡。安木听下人说了事情的始末,匆匆赶到正房,连竹还跪着。安老爷满脸气愤羞耻之色,突然看着安夫人道:“都是你做的好事情,现在玉雪闹这一出,安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安夫人压住心里的情绪,柔声道:“我也只是怕雪儿再和延铭有瓜葛,做出什么错事,谁知她会这么做。”
“雪儿和延铭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被你给毁了。你倒是说说,为何毁掉与林家的婚约?”安老爷并不知道花夏的存在,屋子里没人应声。安木走到安老爷面前道:“爹,现在不是发火质问娘的时候,还是把玉雪找回来要紧。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在外面恐出什么事。”安木知道安老爷爱子,再伤面子,也不会放置安玉雪不管。
安老爷觉得安木说得有理,不再追问之前的事,派人出去找寻安玉雪。安木带走连竹,细细问了情况,安玉雪的去向,花夏和品香在哪里逃走,进了哪座山之类。连竹把知道的一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