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鬼柳下
你让兄弟去作鬼,好歹也要给个好出身噻,让我在这儿当吊死鬼,到阴间可就泡不到白富鬼……
敢情这树是练瑜珈滴,我想树根都石化成碴了,应该不会还有这好的柔韧性,就突到树根部。一看阮八都快没气了,他身子硬是被包了一半,乍一看还真像行为艺术,这木遁术可不是人人都能玩的转的。
正不知如果下手,吕则诚看到从地下穿出的覆地藤朝身上招呼,再也卧不住了,蛙跳至树底。他上前不由分说抡开膀子就抽阮八大耳瓜子,拦都拦不住。
这阮八像是刚从醒中被抽醒,断喝一声,手上挥刀又砍,他这一砍就感觉树上跟有人正浇花洒药似得,水雾一阵阵的。尼玛怪,还带着香味!
吕则诚一个耳瓜子又朝我拍了过来,“不要吸入,这是迭魂的鬼露!阮八刚才就被迷住了!”我连呸数声,立马紧咬牙关,拉上无缝魔术巾,再不合力把阮八砍出来,他真的就遁进去了。
这鬼柳外披枯甲,形如石俑,可是一下刀就发现它也有神经系统,砍一刀这家伙竟跟着就抽搐,乳白的树浆混着树胶跟着就飙出,不要几秒种就长成隆出的树瘤,自我修复极强,整个就是一异形。
同时还挥发着极强的酸腐气体,又辣又麻,葱姜大蒜胡椒粉一股脑儿地全料上也没这呛人味。
阮八此时鼻涕眼泪一身热汗那恐慌劲儿,再要不能救出,以这鬼柳的一身川味,他能想像到自己会是盆毛血旺的下场。
川菜一枝花,全凭辣当家。就着股胡隆劲儿,我咕咚一吞口水,一撸裤腰带,劈刀十八斩,阮八是倒身而出。鬼柳的一间屋粗的躯干上恁是被切出半人深的口子,整个树身一颤,这个口子不合反而裂开,露出血红的骨壁。
吕则诚向背后一掏,胶弹在手,抖胳膊就给塞了进去,毫一芒闪,就爆开了肚,白烟散尽,都傻了眼,被掀起的树筋,连皮带肉就朝我们舞了过来,这回鬼柳整个变身八臂哪吒,一下子就思密达了。
吕则诚拖着还被树胶半裹成茧的阮八绕着树身就跑,我脑子一抽还是分开跑好!转身就被吕则诚避开的覆地藤绊了个嘴啃泥。现在是啃了烂泥咽下肚,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藤缠如蛇尾上身,绑得那个紧是一点不含糊。
我抓着这尼式弯刀一狠心也没砍下去,这鬼索藤可是贴肉绑在我大脚上,只这一会儿迟疑,就被吊上半空。
这要是头朝下摔去,脑袋可就能进腔子里。一抬头姜云那幅皮就挂在我的头上,望着他的下场我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吕则诚拖着阮八在树冠下东躲西藏逃到圈外,现在强子是这愤怒的鬼柳树妖爪下仅剩的猎物。树身一阵抽搐颤动发出嘶嘶声,树冠就对强子喷洒迭魂鬼雾,强子现在在有力无力地困斗,身上挂满了被他斩断的鬼索藤,整个人就像一个跳动的麻线团。
树胶拉着长长的丝滴向树下的强子,眼看着强子就快不行了,整个人就跟上了捕蝇纸,再折腾一会儿,能成木乃伊。
这鬼柳树妖感受着猎物的气力渐弱发出阵阵的嘶嘶声,更像是丝丝狰笑,又分泌出那种粘稠的酸腐树浆。这是食人树为了将猎物化成尸水养料而自身合成的腐蚀液,滴之见骨。强子现在无处藏身,他挥在头顶上的衣服被这种有机酸烧出丝丝白烟。
我全神看着强子的最后搏杀,突然感觉脚上微麻,有什么东西在触碰我,我心想全完了,这鬼柳树妖收拾完强子开始向我下手。
可惜小爷我被你绑成个吊脚鸡,只恨自个早先没把‘锻炼肌肉,防止挨揍’放在心上。我要是吊环王,不顶身上去砍你个肺!
现在只恨一身英雄胆气,却是个吊脚鸡的死法,遂横起心来,弯刀在手宁可倒头摔死也不能在这鬼柳树妖手里死成一个脓包。
我起身不成,却从脚缝中看见挂在上面的姜云诈了尸,原来是他一个劲地往我身上凑。
“我跟你嘴中磕绊,可心里没仇呀兄弟!再说算帐也不急这会儿,迟早要见面的,你也得先让我走个安稳不是。可不能记着兄弟的好,来勾拿我的魂给你垫背。你不能吧兄弟!”我口中念叨着。
可这货晃得更厉害了,听说这诈起的尸,要是逮着生人气可就跟上了毒瘾似得,认定你非掐死你不可。“姜云你也算不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勾强子去。”
我一个眼花,姜云就幻身变成了两个身形,连体挂在一起,不带这么玩的!它现在要从鬼索藤上脱身了,我感觉浑身的血灌到头顶之后又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姜云生前诡计多端,身上都不知藏了多少东西,现在成了鬼还有这么多花样。我都不知落到它手里会是什么个死法。
还没想出手头可以厌鬼的法子,一个姜云就从那幅皮上跳到我的脚上,鬼柳藤带着我向下一坠,我靠这年头鬼也超重,这么沉!我的脚可吃不消。
事实证明这是个山寨鬼,能张嘴骂人的口水鬼,姜云从口中吐出半块带着血嵌着牙的鬼索藤砸到我的身上,接着抱起我的脚流着哈喇子就数落开了,“老子手脚并用,撑开树藤,半边门牙都啃崩了,都没挣开这鬼索,荡着身子碰你几下你小子说叨啥呢!你个没良心的,让你也尝尝这嗞味”说着他就拉起我脚上的鬼索藤,这小子可真是有仇当场就报,鬼索藤经他这一刺激,缠得更紧。
“你小子简直是九转金身不坏呀,放我下去先,信不信地上砍。”这小子都快破布样儿竟然都没死,的确让我心头一热,这下我的命也算是有了保障。
“我靠,兄弟保不了你!”姜云脸色一变,舍了我就缘藤而上,他的猴性再次暴露无遗,撅着屁股上了杆。
“不就是鬼柳老怪卷着秃肢全抓了过来,你敢不敢把我救下先,男人出来混要有担当塞……”他只留一个背影,剩我在下面嚷叫无果。
“你让兄弟去作鬼好歹也要给个好出身塞,让我在这当吊死鬼,到阴间可就泡不到白富鬼……拓麻地记得清明十五到坟头给兄弟汇点钞,天地银行通用的那种!”姜云吃了鬼索藤的亏,跑出一道烟,我的苦苦哀求估计全都让他抛到爪哇国去。
这个跑到我面前报仇的是姜云,那藤上还挂着的是谁?!拓麻地,刚才是我的幻觉,人格分裂,还是我已经死了!想到这,我就算没死,亡魂也大冒一半。脊梁沟内寒浆流,身上顿时没了热气儿。
跑了一个姜云,鬼索藤上留下的这人影,缓缓地动起身来,将头低转向了我,皮相破败,极似久死之人。它从烂袖之中出手如电,在青铜宝树灯下的被拉长的尖利指影罩落在我的头上。
我向着那身影喊道:“救我,其实我不想死!”卷来的鬼柳巨肢的硬质表皮因扭动正在啪啪地脱落,巨肢如蛇一样弓曲在我的身前,似在打量我这一个被玩弄至垂死的猎物。
酸腐气浓,不断滴落的树浆就像是它的口水,终于在我面前左右上下摇摆的巨肢比划着我停了下来。
噗地一声粗壮的巨肢自个卷裂开来,正心思这是玩哪般呢,卷裂的树皮张成和我一样大的包腔。尼玛老子不玩了,敢情是嫌我的位置没摆正,它想一口吞没法下嘴。现在它比划好了巨嘴凑到我身边,却迟迟不下牙。
脚上更多的细藤缠聚在一起,自己把细藤末梢绞断,树浆看着就从断面地渗了出来,这树精真还讲究,分明是吃我前还要蘸点自家的大酱!
“强子,你拓麻地,倒是快下手呀,老子宁愿在你手上摔死,也不能死得这样脓包!”顶上的黑影正是强子,刚才是他攀上树冠滑到姜云面前把姜云解了下来。
没有看到强子如何出手,绑着我鬼索藤被干脆地斩断。望着那肮脏污秽的鬼地索藤离我远去,我跌坠而下。裂开的树皮包腔卷了个空,鬼柳树妖发出刺耳的尖鸣。粗壮的巨肢狂暴地抽打着它所能触及的一切,整个地宫内的烛花都为之颤动。
重力加速下坠的我,就像飘过捕蝇草的落蝇,本以为会头朝下来个痛快,哪知又被快如跳蛇的鬼索藤给兜个套实。
宝顶下青铜树灯上的八角风铃繁音骤响,我明显感觉到缠身的鬼索藤受到铃音的刺激,藤条上有物萌生出来,一阵腥浓的血雾似从宝顶上洒落下来,鬼索藤如浴初阳,竟随着八角风铃的繁音有节奏地抖动起来,饱饮血雾的藤条上一阵簌响,尖芽肉刺破皮而出,我感觉托在背上的尖芽跟破土堆似得可着劲地向我的肉里钻,背部一阵麻痒。
还好背上没有什么皮外伤,看着脸旁也长出的肉芽,我想小爷面皮薄,还不能让这恶心玩意儿上了脸,一背过脸,还是不小心让皮给蹭上了,瞄开眼缝,尼玛它竟然断了,断了……我当时脸就有火辣辣的感觉,自认为脸皮不厚,经常害羞,这是在嘲笑我吗?!?
现实需要告诉我皮厚实点不仅增加防御,在关键时刻还能产生直接的战斗力。所以皮厚不管是屁股还是脸上有时都是一笔人生财富!
任它怎么钻,我是左躲右闪,上堵下塞,恁是没让这鬼索藤上的钻肉芽刺找到破绽,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它硬了!
原来它也会软的不行来硬的,软刺停止生长,渐渐地硬化成锥,它们一步步地扎破我的背包,衣服面,钻进了肉,血顺着硬刺就流出来,动一下锥心刺骨,不动吧,血丝丝地流。
奇怪地是八角悬铃声停,这飘洒下来的腥浓血雾也就跟着散没了影,鬼柳迅速抽出了细枝嫩芽,显出了生机,这鬼柳树妖的生长跟这悬铃血雾一定有联系,它就像是在黑暗角落里蛰伏千载的饥饿尸蹩,一得养料血液就能立刻饱满鲜活起来,爬动勾爪,回味着血浆的甘醇。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的心咯噔就沉到了底!这种用铃声来控制生长的鬼柳,倒像是摇铃喂食的宠物,它是一个人为制造出来的怪物,这里所精心布置的一切就是这个怪物的宠物舍,而进入其中的人自然就成了它的饵料。
缈缈无绪的八角悬铃音、摇动的火烛灯影,还有飘忽不定的血雾,都是人为操控的!
我首先想到的那个人,就是老魏,他在曼荼陀城中蛇毒被吕则诚缷去半个手臂后就一直身处事外,而且这里也就他对整个王母地宫的了解是最多的,焉知断臂不是他使的苦肉计,既然他说这王母的不死之身与这鬼柳母株的关系重大,那么想要得到传闻中的不死药也就必须要先给这鬼柳上点心讨好不是,我背上一凉,不知当时他在树围外一把将我推向鬼柳时安得是何居心。
现在困在僵固的鬼索藤的荆棘刺内,一时不得弹身。我硬着头皮向下一看,果然不妙,树下已经没了老魏那佝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