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逃离天堂
——在他看来,也许城府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设城府
方良跌跪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画皮包裹,黄金书侧滑露出的一角流溢着诱人的毫光。深色包裹上暗黑中透着血色的凌乱字迹,却让我脊背上冷汗大冒、胃部厄流上涌:这脏污的包裹皮尽然是一张人皮血书!
上面掇满恶毒的字眼,阴冷的恐惧驱使着方良努力地辨认那因久不见天日而渐渐模糊的藏文。如果这是一个咒诅,那么我这个受诅咒之人总是会有耐心将它读完的。方良头皮发麻地想到。
黄金书的诱人暖光却总是让人心神不宁。记忆中血字的冰冷最终被黄金炙热所吞噬,完整的记忆汹涌决堤,零乱碎片充塞而至。
方良头痛醒来,挣扎着坐起身。在梦中反复出现的古怪包裹,此刻正老实地躺在我的怀里。
徙步深入藏北无人区七十公里以上,还不知在此沉睡了多久,虚弱的苏拉疲惫地躺在我身旁,怎么看来这都是无异于自杀的愚蠢举动。
突然背后哇地一声,扑棱棱地飞起一只硕大黑鸟,吓得我魂不守舍,一猫身操起一块有尖锐棱角的花岩在手,和它对恃起来,看它那样子也被我吓得不轻。
方良心思这黑鸟也怪了,停在自己七八步开外,贼头贼脑地侧迈着步子打量自己,还成精了不是?
方良晃了晃苏拉,给她指了指那一点也不怕人的怪物,苏拉睁大睡眼坐起身。
她紧张道:“这是一种食腐类大乌鸦,是地球上智商最高的鸟类之一,它应该是把我们当成了死尸。”
方良试着它挥手作怪动作驱赶它:“我都诈尸了还不走!要是智商高的话要就飞和没影了,这只笨鸟!”
他摸了摸肚子咽了咽唾沫瞪了那鸟一眼,故作兴奋道:“要不咱们装死把它捉来烤乳鸦!”
苏拉尖叫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瞪着他:“方良!它可是食腐的鸟!如果它判断我们是死尸的话,就会招集大量同伙组团刷我们,在成百上千只强盗鸦疯狂的魔爪下,我们就会成真得死尸!”
方良咽了口唾沫故作轻松道:“那这的确是个很疯狂的想法,不过它看起来真的很美味的样子。”
令他汗毛倒竖的是当方良说完这句话后,黑鸟竟然停了下来,恶狠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猛地向后跳了一步。
“它能听懂我说的话?!”方良表情夸张地扭过头在苏拉耳边小声地问道。
“理论上绝对可能!”
“要知道你所面对得是这个星球上最聪明的鸟,同时也是世界上最疯狂的鸟,杀人乌的案例在各地屡见报导。”
听完苏拉的话,方良不动声色地又捡起了石头,一跃而起,左右开弓一阵石头炮轰,它惊跳飞起乱羽横飘,落荒而逃,在远处盘旋聒噪。
苏拉在一旁掩口讥笑:“它在咒骂你呢。”
它既然能听懂人话,我又听不懂鸟语,跟它对骂我可不吃亏,如果苏拉不在一旁给这恶鸟当翻译的话。方良想到。
便对它一阵狂喊:“我要吃烤鸦、烧鸦、炸鸦、炖鸦……”才干休。
苏拉突然止住了笑声,幽幽地对他说:“完啦!这可是一种报复心极强的鸟。”
方良收起心思:人们常言藏地‘乌鸦大如鹰,鼫鼠乱如麻。’再深入走下去,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怪胎。
自己之所以会冒死深入无人区干这种我自己也毫无把握的事,就是为了赌马修戴维斯会低估我的胆量。为了怀中的包裹,多费脚程跑路我也在所不辞。现在应该早就超出马修戴维斯能追逃的范围。
于是方良选取了从东北折回的路线,走了近一个小时,该死的贼鸟真的是一路跟了过来。
而且发现它们的胆量与数量成正比正在急剧上升,要命的是它们的空中打击已经让方良的外套涂上了一层白色的“鸟愤”。
只好将外套脱下来,将里料割下包住头,就这空儿,几只胆大已经把持不住愤怒情绪在他的头上狠狠地啄下,方良如遭棍击,要不是有冲锋衣的里料护住,估计当场就血崩了。
顿时怒火攻上心头,方良一把抓住这丧命阎罗,苏拉脸色惊变,不及会意,方良已把它摔向乱石滩,噗地一声如摔烂泥,毛血飞溅已是不活。
望着苏拉柳颜失色,方良才明白犯了错,可已经后悔不及!遂拉起她夺路狂奔,只有少数几只在他们头顶上穷追不舍,
回头一看,上百只乌鸦对我的外套进行疯狂的报复,就像苍蝇一样疯抢一顿饕餮盛宴,黑羽凌空就如死神在怪诞地舞蹈,方良失魂而逃。
希望那件冲锋衣的料子够结实,能替我挡一阵子,我不敢想像我落到他们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一口气跑子两里地开外,稍微平静一会儿,后面又躁声大作。
苏拉和自己对视一眼,可以想像双方眼中的狼狈,再这样下去,不是被这邦扁毛畜牲给啄死就是得累死。
方良向苏拉使了个眼神:我们分开跑。这些扁毛畜牲都是冲我来的,转身开拔的我被苏拉拉住,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四爪朝天,“方良,快看!”
一队六辆清一色的陆巡车队,烟尘滚滚地从西边驶来,方良心思:完了,抓我回去也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吧!?
摸摸怀中的包裹,比起要去见马修戴维斯那伙美国佬,方良觉得还是天上那帮黑兄弟会亲切人道些。而苏拉正手舞足蹈地向车队示意。
可能是发觉上当了,那件冲锋衣撕着不足以泄众鸟愤,数百只杀人乌集结起来攻势不减向我压来,挥舞着不知何时已手的半截枯树根,我且战且退,手上仍被狠狠地啄得皮开肉绽。
“哒哒哒”半自动步枪清脆的连射,在自己头顶上撕开了疯鸟的俯冲集阵。我的压力顿减。
一口粗豪的河北腔咆哮道:“何大拿!谁拓麻地让你开枪了?”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怒不可揭地将头伸出副驾驶室,也不看我,向后一摆头:上车!
后面的车门半开,我推着苏拉先上,就势也钻了进去。
车门刚关上,几只不知死活的疯鸟就像附骨之蛆似地后脚贴上,肉饼似地贴在了车窗上,粉血淋漓。
车内三排座椅前排是司机和河北腔两人,后排还醒着两人,动也没动一下,只觉得车内烟味夹杂着土腥味直能让人炸了肺。
苏拉看到我手上的伤口惊呼起来。我示意她并无大碍。河北腔通过后视镜在打量着我俩:“后座内有卫生包。那鸟毒在嘴上,得消炎!”
从后排“扑通”扔过来一只满是灰尘的塑料箱,苏拉拾起来给我简单包扎了一番。
感觉河北腔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尽管他给人冷冷的感觉。我对他说了声谢谢,随便问了一下这是要一到哪里去。好歹也要让我们搭一程车。
河北腔倒是笑了笑:不用谢!这事我一个人也作不了主,有什么要求你最好是要跟我们老板说。然后他用车队的步话机呼电台。
车队向东行驶大约40分钟上终于找到了一条便道,路况有些改善,车队一字停在一条小河旁,大家都下车,司机忙着加水。
一个带墨镜的干练的年轻人走过来,敲了敲车门,河北腔扭过头对我说:“你俩跟着他过去,我们老板有话问你。”
脸面一看挻正派的哥们,浑身有股利索劲,那精气神一看就知道是当过兵的,我朝他微微一笑意求多关照,他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我心思:干这行,真可惜了!我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看到苏拉是个外国人,他有些出乎意料,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他的眉头还是不自觉地动了动。
十几步之外,我就判断车前站着位那们白净直挻的中年人就是车队的老板,手中捉烟,远看平易算不上有架子。
近前墨镜哥轻声:“刚哥。”示意我们到了。近处一看倒有几分威势。我一看墨镜哥毕恭毕敬的,上前止于三步之处再无接近。这等架式有些官僚,说的难听说有些匪气了。
他打量了我俩人一番,似乎也对我们一男一女,特别是苏拉还是个外国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岭鬼不下蛋的地并被一帮鸟欺负的始末感到费解。
当然我也在揣测着这个“老板”的身份,并对一个“老板”带着一帮持枪民工出现在这里的的合法性和合理性表示怀疑。
这人长脸细目,面上白净,身形很好,多少英俊形男毁在肚子上,这人没有,年轻时想来也应该是帅哥一枚。
四十岁上下的年龄绝对极具欺骗性,但是他那双刻薄眼睛绝对出卖了他,七分智慧的眼神下隐藏的远不止于三分野心。
我虽阅人不多,但这份成熟心智光历事还不够,必须得年岁积淀,我心中一凛估计此人不下五十岁,但墨镜哥却分明叫他刚哥。这是一个工于城府,且很好强的人。这是我的初步判断。
短暂的静默,我远没有他老练:“小哥,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叫我刚哥。”出乎料想的随和口气反倒让我犹显尴尬。
苏拉自是难明其中的较量。和我诚恳地感谢他也算是救了我俩。
当他发现苏拉能说流利的汉语后就彻底放弃想从我这里探口风的念头,因为苏拉似乎要好对付得多,因为她总是夸张地喜形于色,让人觉得轻松而直接。
看着他像老练的绅士一样从容地在苏拉那里获得他想要知道的信息,而把我晾到一边儿,我着实有些气愤了。
显然这位性疑的中年人并不相信苏拉所说的在做美加州大学生物行为学研究的鬼话。苏拉看视无心的回答却让他更加狐疑不定。在他看来,也许城府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设城府。
河北腔此时正站在河岸上责斥着刚才放枪的何大拿,我一想先前也是人家好心帮我解了群鸦之围,尽管是在我头顶上放枪。
于是我尴尬上前帮他打圆场。上了河岸两人都不作声了被远处的轰鸣声所吸引。至少在800米以外驶来一辆邮绿路虎和一辆土黄色悍马,来人正是马修戴维斯!
我一低身又顺着河梁沙脊滑了下来。
要赶快通知苏拉!
自称刚哥的男人正在装着被苏拉的松拓户外表所吸引,到手后又随手将手表交给子墨镜哥。
墨镜哥摘下墨镜,看后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啐了一口道:特么地!
这腕表拓展了最先进的自追踪谍录系统。正有人接收着我们的地理数据!
我如遭钝击,惊愕而出:什么?!
我的计划全部溃盘。苏拉也会参与马修戴维斯的暗动作?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
马修是通过苏拉的帮助获得恐怖洞穴的位置的,进而袭击整个考古基地的,亏我带她一路亡命逃出。
苏拉也似乎为自己的诡计被当面揭穿而尴尬落泪,向我解释着什么。可是我脑中乱哄哄的,什么也听不见。
这个世界上也许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女人的眼泪!看着她的泪水,我要不住地提醒自己。
此时河北腔大声向河滩作出预警“两辆车从后面摸了过来!”
这伙人如临大敌。刚哥顿时疑云贯顶,不下十声的拉枪栓的簧针跳击清脆可闻,我心道不好:才出虎口又入狼窝。顿时一股杀气向我二人掩来。
刚哥冷笑一声:“委屈了二位!”
背后一麻,双臂已然被人反剪生硬地塞入了车内,发动机油轰冲天,车队发动起来,跳出了河岸边的乱石滩。
车内六个人。我俩被反绑在放倒在后排。刚哥以不容狡辩的口吻问道:“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他劈头训问,并不容否定地指出:后面的人是因你们而来。
现在是命身在押,生死不由已,但是绝不能就这样将我的底细合盘告诉他,因为据我判断这伙人绝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旧时藏北有三宝,羚羊、野牛和虫草,因过渡猎采近乎迹绝。现在悄然传闻新三宝:古墓、石油和砂金。
这新三宝样样不离偷盗,新疆来的捡坑、内地来支锅的土夫子和甘陕一带过来的油耗子,使得上百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内千疮百孔,什么金坑、盗洞和在输油管道上私接的偷油泵线随处可见。在这片高寒之地,这帮人的毅力绝对是无人能及。堪称史上最极限。
这伙人的气焰十分嚣张,而且很少会有人单干,多数表现为掌眼或大哥出面集资,再招集一批傻大胆就形成一定的规模。
武装护盗是显著特点,青海化隆造长短快枪在这帮人手里使得天下闻名。新疆来的捡坑甚至能搞到境外制式武器。怎奈此风方炽,悍民求财禁之不绝。
眼前的这个男人此行目的绝对不离这新三宝,错不了!不同的是此人与河北腔打交道却没有那种轻悍土气,而且显然河北腔对他很尊重,他的来历非同一般,可能是藏着身份在此有不可告人的动作。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与我们的项目有关,但我们中美联合项目基地暴露给马修后,他也会出现在如此之近的范围内!上帝虽经常掷骰子,但巧合并不能说明问题。
“刚哥,他们是为我而来,并非有意地跟踪你,我不能连累你。你让我下车!”
眼前的这个男人绝非好事之徙,如果他认为后面的马修戴维斯仅仅是为了我而来的话,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交出去。
可是马修戴维斯斯已经气焰汹汹咬了上来。他不会仅凭我一句话就轻率将我交出去。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已经作出了判断。
可没等刚哥作出回应,绑我的那小子直接就把车门给打开了,划开我手上的卡绳,按着头就住外推,越野车奔掠如牛,乱石如刀几乎是贴着脸就过来了,要这么实皮真肉地下去铁定非死即残。
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斜刺就蹿上来了,M4A1压着子弹就架出来。
我脑袋一缩,就缴枪了:“如果你想知道这是为了什么,那你就要作好一起完蛋的准备!”此言一出那小子松了把劲,我赶紧缩回车内。
那小子猛地关上车门:“刚哥,从胎压上判断为首的车内至少有四个体重超过150磅的大汉,亮采的都是几个练过的美国佬,没看到中国人,从刚才他们的把式来判断,可能来路是最近在此活动的那帮黑水佬。”
黑水保安!有军方背景的准军事组织,雇佣退伍军人介入政府无法直接插手的事务,在美军的数次大动作的背后皆有他们活动的身影,尤其是在伊拉克枪杀平民事件让他们臭名昭著。看来马修戴维斯等人大有来头。
在这关头刚哥一言不发,我相信他在衡量目前的形势,我知道马修戴维斯所为何来——藏地黄金书,落到他手里我必无幸理。
现在唯一或能帮上我的就是刚哥,而我所担心的是他是否有敢接我手里这张牌的底气,
马修凭借着座驾的优越性能把车队从中切断,显然是刚才我一露身引起了马修戴维斯的注意,被他锁上目标,我从怀中拿出藏着的黑皮包裹,车内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看那小子紧张兮兮的样子,他八成是把包裹里的东西当成可卡因或C4之类的扎手贷了。
绑我的那小子伸手过来接我的包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放到刚哥的面前。
我突然担心道:如果他不识贷,光我再费一番口舌也不一定能收到效果。但刚哥的反应让我的担心有些多余。
刚哥接过我手中的包裹,他看了我一眼,找开包裹可以看出有一丝惊异的神色闪过他的眼睛。一抺本该得意荡开的笑僵在了脸上,这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事。古藏地密本文书就足他凭生仅见。
他右手小心地托着这种梵夹装帧的本子,左手灵活拆线摊开版面,这里面有讲究说法。刚哥的手法娴熟一气呵成,绝对是一个高端玩家长期浸淫才有的素养。由此观之,他倒真不可寻常等闲视之。
他顿了顿,金镪之色的诱惑的确很难让人自在起来。藏地黄金书是无尽的秘密也是无尽的财富。而书中的密文却预示着无尽的神力与无上的权势。
这种梵夹装是最古老的图书装帧方式,源于佛典贝叶经,而传世最高贵的经典也不过是楠木板的,现在他手上的黄金密本的专业术语应叫作:施檀梵荚黄金版密文。
苏拉亦对我身怀稀世文物感到惊讶,她当然能感受得到它的分量。不苟言语的墨镜哥也为之侧目:黄金书!
不算错,通俗来说可以这么叫。
金银贵重制成书版以示尊崇,千百年来世界各地同俗,不过已发现的单页孤篇不成册就已是弥足珍贵,像这种银浆滚底,金汁走字制作尤精的足本就不仅仅能俗以论之为黄金书。
刚哥犹自啧啧称奇:“有意思,藏地密文龙经!小哥你真是我的贵人福将。”
说罢他利索地合上书,目溢精光很坚决地对我说:“这等不世之珍让我吕则诚遇上,焉有外人染指之理,小哥,你这人和这货我帮定了。”听闻此言,我如坠冰窖,常言:乱极莫拜神,拜神鬼闯门。
今天遇上的,竟然是他!
这个自称刚哥的男人就是让整个藏北考古队头痛的多年的倒斗巨魁——藏北之狐吕则诚。
有没有搞错?上帝也爱上娱乐了!我一干考古的小子竟一脚踏上了盗墓团伙的贼船。
说起此人是让整个考古队又爱又恨,老队员都知道吕则诚只要有动作,考古队马上就能搞到项目就能拨下来经费!
可大伙都在心里窝火,因为肚里明白这多半的发掘都是抢救性发掘,说白了就是跟在他们这帮土夫子后面到处擦屎。
我在工地实习的时候,喝醉了的邢队长那憋屈劲让我记忆犹新,满腮麻黄胡子的老邢是个热汉子。
一天他从工棚后的盗洞钻出来,就着酒劲几乎是哭着咆哮道:驴蛋熊,我特么就成吕则诚屁股后面的搅屎棍了。
我再次仔细地打量这个男人,不禁脱口道:“你就是传闻能坐地观阴,号称藏北之狐的吕则诚?!”
狐性多疑,且人们都认为狐眼通阴,常端坐于丘,旧时谜信多认为这是地菩萨观阴,故民间有拜狐狸为地菩萨的说法。此人性疑多谋,在倒斗界发丘点墓似能过阴通神,坐地观音倒是得名不虚。
刚哥眯了一下他那很有特点的长眼,故作风云平淡地笑道:“年轻时的浑号颇多,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这个。”
难道这就是人已不在江湖,江湖还有他的传说?!
车队迅速驶出了河缘低地,开始爬坡,咬上来的路虎和悍马性能开始显现,呈出前扑后撕的态势,硬生生地将我们的座车从陆巡车队里横了出来。
墨镜哥紧锁眉头道:“两辆车就想把我们分开压制在河滩上,也太托大了!”
吕则诚却另有担心:“如果对方现在开火的话,情况就很难控制了。”
他紧接着道:“但在这种地方跟我们玩车技,拼的不是性能,得靠技术!”
“别理他们,向右边的河漫滩开!”
墨镜哥显然是不理解吕则诚的命令意图,但还是猛打方向盘,硬从路虎的屁股后擦了出来,车内一阵剧振。
吕则诚从后视镜里瞄着路虎车得意地笑道:“今天就是要摸一摸老虎的屁股!”
一群爱惊的羚羊甩着尾巴像摩托一样从车窗后方掠过,小尾巴几乎能粘到玻璃上的灰。一道轻烟扬尘而去。
车轮扎起丈余高的水花,冲进浅水湾。一群黑大个藏地野牦牛停在左前方不动如山,气定神闲地望着车队的角逐。
吕指着一小群立如铁塔的五只野牦牛狠下心来对墨镜哥说:“撞过去!”我闻言以为吕则诚发疯了。
“后面咬得紧,给他来一出牛虎斗。”吕则诚阴狠略带玩笑地对墨镜哥道。
油门踩下,油轰如雷、车身暴跳,后面的路虎果然中计意图强行压制,加速赶超。墨镜哥猛打方向盘,车头擦着牛屁股就撇过头,蹿到一旁。后面紧跟的当头路虎冲着牛群就奔了进去。
刚受到挑衅刺激的牦牛怒气喷鼻、暴睛藏火,要知道藏地野牦牛素来是横行藏地的山大王,犹以雄牦牛脾气耿倔,皮坚骨壮,重愈千斤,向来是横冲直撞端得悍不畏死。
透过后视窗为首路虎司机还是下意识地作出了规避动作,急刹不止,转向时几乎导致侧翻。
野牦牛的效果开始显现,被发动机和急刹的尖利声响激怒的雄牛,鼻管喷气牛角平压,冲着路虎驾驶室的车门咣一声闷响,重达数吨的越野路虎楞是硬生生侧滑了半米之距。
吕则诚让墨镜哥这么干,其实也是兵行险招、剑走偏锋,要说欺这山大王牛性耿直,欺它反应慢。但是发怒的牦牛倾轧的铁塔,奔掠如飞,十分灵活狡诈,而且刚猛异常,那股疯劲所带来的破坏力想来都让人后怕。
野牛的长角直接穿透钢制的车门,车窗玻璃全花,侧门严重变形,被卡住牛角的蛮牛被车子带出老远。
从后赶上的另一辆悍马车上有人开枪直接扫在如墙的牛身上,顿时牛血如泼,哞声振天。
吕则诚不无得意之色道:“这次他可真要跟老牛耗上了。”
这场面确是太血腥,我们冲出路虎的挟制停在一旁观望。野牛中弹吃痛,殷红的牛血沾湿了大片长绒,一声震天哞叫,牛脖子一甩野牛试图掀翻路虎。
一声裂响牛角齐根断在了车门上,身中十余枪仍奔掠如雷,一双火眼暴突,两车夹着雄牛齐射,被枪声和子弹搞懵了的疯受路虎驱赶奔着我们就过来了。
这回倒是轮到我们成了它视野里的唯一目标。
雄牛铁磨盘似的蹄子扣进泥石之中,沙砾飞溅,伴着因它运动从身上弹洞中喷落的粉红血沫,活脱脱一嗜血牛头魔王怒气揭天而来,愣是把我们都看傻了!
现在成了野牦牛大战牛头陆巡。
陆巡越野车抽身不及,眼看就顶了上来,这一撞铁定是要翻车,我都作好了跳车的准备。
墨镜哥双手弃了方向盘,转身夺过绑我那小子手中的步枪,抵肩长瞄不射。
吕则诚在一旁催道:“眉心骨!眉心骨!”
墨镜哥肩头一震,牦牛应声仆地,硬是滑到了车前轮下,不可一世的雄牦牛,身中数十弹,最终还是栽在我们的面前。
大量鲜血冒着热气从弹洞中汩汩流出,这一枪确实致命,牛睛暴突,被人利用死不瞑目。
车内惊魂甫定,刚哥拍着墨镜哥的肩膀道:“好枪法,一击毙命!”墨镜哥将步枪探出车外,指着牛尸回过头冷静地说:“是前后边路虎车上有人打出的对耳穿!”
众人侧身细看果然牛耳孔已被子弹炸出空腔,血肉模糊。
我不由脖子发麻,缩身跌坐在车座上,七十码开外和距离肉眼直瞄,能打出对耳穿的效果,还是对运动目标,这可比狗血战争剧里会乱用的跳狙、甩狙、盲狙要来得真实的多,这可是实战中的狙击手水平。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显然对方是在向我们施威,想逼我们投降,现在又是吕则诚可能动摇的时候了。
转机就在一瞬之间,刚才被冲散的野牦牛都向这边拢了过来,路虎车上鲜艳的牛血更是让怒不可揭的牛群的目标,这回他们真成了众牛矢之的。
吕则诚拿起步话机通知等在河梁高处待援的其他各车向无人区腹地进发,并特别嘱咐千万不要与敌交火,另有法子逼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