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出你们的心,但不要把自己的心交给对方保管。要站在一起,但是不要挨得太近。因为庙宇的支柱是分开竖立的,橡树和柏树也不在彼此的阴影下生长。
——纪伯伦《爱情是一个光明的字》
记忆中太长的时间里那些痛苦的记忆压迫着神经,让我太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着,不在意外界的种种纷扰,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只是我自己,爱着自己所爱的。
“起床吃早餐了。”听到这声音,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黎修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微笑着坐在床边,早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前额的头发微微带些金黄色,显得那么温暖。
习惯性的,我伸出胳膊,搂着他的脖子,靠着这个力度坐起来,但还是睡眼惺忪的,朦胧地靠在他的肩膀。
他轻拍着我的后背,稍稍往后一仰,额头贴着我的,然后轻轻拍着我的背:“昨天发烧了怎么不开口,还好退烧了。”
听到他的话,我突然清醒了,猛地往后一坐,环视一周,然后瞪大眼睛看着他。刚才的我似乎忘记了我们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而醒来看到他的那一刻,朦胧中像是回到了过去。
他也看着我,然后笑了:“怎么了?起来吃早餐然后要去赶船了,我跟萧总请过假了。”
“这是哪?”我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我家,你昨天在山顶睡着了。”他把一套衣服递给我,然后走出去。
我低着头,拿着衣服,脸就红了,我想我昨天还是喝多了,果然特调酒的威力不可小觑,不然我不会不知不觉就那么睡着了,而且住在了黎修家里。想起我昨天没有给瞳玥她们打电话,而小忆一定会不安稳,马上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我给你朋友打过电话了,不用担心。”走到门口的黎修转过头来说了一句,接着就帮我关上了门。
在穿衣服的间隙,我才注意到我睡在一个双人床上,床是田园风格的,全木质,被单是是浅灰色的。进门的地方放着一个恰好可以容下两个人的灰色沙发,大大的落地窗,天蓝色窗帘。另一边是一个办公桌,正对着落地窗。窗边挂着吊兰,让这个房间多了些许生机。而且,这是我梦想中房间该有的样子,是我最喜欢的风格,也是一个性格分裂的人喜欢的风格,深沉但是又蕴藏生机。但是,这不是黎修喜欢的风格,他喜欢的大多是冷色系的东西,看起来很冷静,像他自己一样。
我起身,却不小心撞到了床头柜的什么东西,我扶起来,却愣住了。那是我的照片,冬夜里,飘着雪花,却只有我一个人靠着石柱站在那里,看着远方,皱着眉,似乎有太多的愁绪围绕着我,太清冷,太落寞。
“唉。”
······
也许是冬天的夜晚别有一般风味,特别是下着雪的冬夜。黎修居然晚饭后就要拿着机器出去拍夜景,唐秉谦看看窗户外面,无奈地摇摇头,自顾自地喝着奶茶,不理会他,似乎是对他这种疯狂的行为习以为常。
因为外面极低的温度,窗户上全是雾气,灰蒙蒙的,我站起来在上面抹了几下,外面的景象就出现在我的面前。雪不算太大,但是在这个偏南的城市,还会下一场雪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我觉得黎修现在的行为很正常。
协会的另外一个男生陆帆过来拉住他,皱皱眉劝说道:“这么大雪,外面还很冷,你出去拍什么啊?”
黎修把自己的羽绒服穿上,在相机上面套着塑料,防止机器被雪水打湿,头也未抬,淡淡地说:“这个城市多少年没有下过雪了,不拍下来太可惜。”
听到他的话,陆帆无可奈何地走过来,推推我:“林简,你劝劝黎修吧,这么冷的天出去会冻病的。”
我当时看着窗外面的雪,有些出神,因为我以前说过最喜欢夜里的雪,或许是白天的喧嚣和纷扰太过,总觉得夜里的雪才是最美的。暗夜里,白色雪花纷纷扬扬,尤其在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太美。
听到陆帆的话,我扭过头,看看门口已经去收拾东西打算出去的黎修,我撇撇嘴:“出去就出去啊,哪会那么容易就冻病啊。”说着,我就站起来,披上自己的大衣,也去拿了一台相机跑到门边。
“喂,林简,你要干嘛?”
“我也出去拍照啊,你们俩就安心做温室的花朵吧。”我扭过来对着唐秉谦和陆帆挑挑眉,一副不屑的样子。
“别闹,你就在这。”我以为黎修会很支持我,然而,他却拿过我手里的相机,皱着眉说出这句话。
“理由,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我没有理会他,从架子上扯过书包背上,拿起三脚架,毫不在意的问。
“不一样的,你是女生。”黎修表情很淡的说出这句话。
闻言,我放下手里的三脚架,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向来不喜欢说第二遍,没听清是你自己的问题。”黎修的话语仍然没有一丝温度,把我的相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拉开门就打算出去。
“喂,你俩不至于吵起来吧。好吧,你们去拍,早点回来外面冷。”沉默了许久的唐秉谦终于站起来,无奈地看着我们俩僵持,只好开口。
我斜睨了黎修一眼,虽然他看不见。我知道我是在跟自己怄气,因为黎修那句话应该是关心,但是在我听来,那是对我作为女生的一种极大的鄙视和看轻。我林简什么都不怕,最怕别人用一句“你是女生”而否定掉我的能力。男生和女生有什么区别吗,男生可以做到的,我同样可以做到。
所以,我拿起相机,抢在黎修前面走了出去,相机放在包里,被我护在身前。外面确实很冷,能清晰地看到嘴里呼出的热气,走出去没多久鼻头就冻得冰冰的,靴子踩在脚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也是因为这声音,我知道黎修一直在我身后。
我放慢了脚步,扭过头看着他,但却发现他并没有带相机,手插在裤兜里冷冷地看着我,头发上落了雪花。
“相机呢?”我走过去,一脸疑惑,抬头看着他,“你不是要拍照吗?”
“跟一只菜鸟一起,不需要多带一台机器。”今天他鄙视我的第二次。没事,可以忍,我技术确实没他行,技不如人还是不要强出头,所以我笑了笑。
“我并没有要和你一起拍,你自己跟过来的。”我转过身,加快了脚步。
然后,一句更过分的话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大晚上出来容易有危险。”
我停住了脚步,笑着,深呼了一口气。
所以说,我以前说的都是正确的。人往往只会片面地看一个人,从她的长相,穿着,或是言语。而黎修,很明显是那大部分人中的一个,因为在他眼里,我是一个玩性大的孩子,还没有成熟。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个女作家的随笔,她说人往往会通过你很小的一个缺点来抹杀你的所有优点,用你的细节来判定你的好坏。譬如,她有一次在路上点了一支烟,路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只有一个男士捡起她的工作证看了一眼笑着说:“果然猜对了,一般情况这么抽烟的,要不是行为乖张的不良青年,要不就是个文艺工作者。”
可是即使被大多人误解,我也不想解释,因为我真的厌倦了像以前一样在所有人眼里很乖的形象,做出一点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会让很多人讶异。既然这样,那就做一个乖张不羁的人,那么自己所有看起来放纵的行为在他人看来就是正常的。
所以,我转过来,走过去,把背包放下来硬放在黎修的手上,笑着说:“不劳会长费心了,我不想拍了,要回去了,你专心拍吧。”
然后我就从他旁边走过去,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笑容消失殆尽,余下的,是曾经惯有的漠然。
可能这里的雪确实没有北方那样漂亮,抬头看,飘下来的不是大片的雪花,而是粒状的。我没有再拍下去的兴致,也没有回协会,只是沿着小路慢慢向寝室走去。
确实太冷了,虽然和我的家乡比起来不算什么,可是我偏偏体寒,走了很久,全身都在冒汗,手却还冻得冰凉,忍不住把手放在嘴边哈气。
“滴答答·······”
我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上面的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才接起。
“喂,听说那里下雪了,漂亮吗?”齐云在那边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还好,没家里漂亮。”我语气淡淡地回答。
“哈哈哈,那要不要我把雪景拍下来发给你啊?”
“不用了。”
齐云似乎听出了我的不对劲,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被欺负了?谁啊,我现在分分钟过去剁了他。”
“没谁,太冷了,我想回寝室休息而已。”
“好吧好吧,懒虫快去休息吧。”
“嗯。”没等那边回应,我就挂掉了电话。向后退一步,靠着身后的石柱,看着前面的景色。一潭碧水,微微结了薄冰,反射着一旁高楼的灯光,看起来很漂亮。只是,那些高楼在我眼前恰恰像是一座高高的囚笼,挡住了我看像远方的视线,也把我和这片湖围在中央,有些压抑到窒息的感觉。我无奈地皱着眉,也许人生本来就是一个囚笼,我们因为太多的无可奈何被限制了自由,成了一个断了翅膀的孤鸟,孤独落寞却又桀骜,永远飞不了。
我害怕看到这种景象,所以转身快步走开。